侍妾逃跑之后 第54章

作者:凌风起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爽文 市井生活 轻松 古代言情

  慕容景喉结微动, 连忙伸手?搀扶, 嗔道:“有话就说,好好的,跪孤做什么。你有什么所求,孤但凡力所能及,必定应允。”

  赵嘉宁面含感激,抽噎着道:“多……多谢殿下。”

  这便将昨日梦境详细告知。

  慕容景沉吟道:“……不过只是一个?梦境,沈姑娘, 你会不会是忧思过虑了?”

  “不……殿下您有所不知, 我与我哥哥一母同胞, 从小便心有感应,那梦境十分逼真,一定是有所预示。”

  慕容景观察她的神色, 蹙眉道:“你担心他……你怀疑仕钰?”

  “是,他找不到我, 恼羞成怒,会不会迁怒到我哥哥身上?”

  “可是父皇已经下令将他流放至潮州, 圣旨既下,这么些时日过去?了, 如今你哥哥怕是早已到了潮州地界,山高水远,仕钰的手?伸不到那么长的。”

  “我原先也是这么想的,可偏偏做了那样?的梦境……”

  “转念一想,又?有什么事是薛钰做不出来的呢?圣上为他破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如果非要去?求,圣上会不应允么?现在想来,还?是我当?初太天真了……殿下,您一定要帮帮我……”

  慕容景微微皱眉,却也不忘柔声安抚她:“好,你先不要急。孤让人去?打听?打听?。”便让身边的太监去?前朝打探情况。

  一炷香后小太监匆匆折返,附在慕容景耳边说了什么。

  慕容景的眉越蹙越紧。

  赵嘉宁看得心焦,催促道:“殿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慕容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涩声道:“下朝后,仕钰去?乾清宫求见父皇了……听?说是为了你哥哥的事,也不知他说了什么,父皇竟允他着人去?潮州将你哥哥带回了,说是要收押大理?寺,着期重新审判。”

  圣口既开,应当?是君无戏言才对?,赵嘉宁万万想不到魏熙帝竟为了薛钰昏聩到这种?地步,闻言当?即晕了过去?。

  慕容景一直留神注意她的一举一动,见状脸色一变,连忙伸手?揽过她的腰肢,将她接入怀里。

  他抱着她快步走向床榻,一面高声喊道道:“太医,快传太医!”

  所幸太医诊治过后并未大碍,只是一时气急攻心,忧思过度,开两副安神药好好疗养即可。

  慕容景在床榻边守了她半晌,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求他帮她保全赵嘉学。

  慕容景见她苍白羸弱的一张小脸上布满泪痕,不免心生?怜惜,叹了口气道:“孤保证,一定会留住他的性命,你安心静养,等孤的消息便可。”

  得了慕容景的这一句承诺后,赵嘉宁心下稍安,日日在东宫翘首等待赵嘉学的消息,却没想到在第?三日正午等来了噩耗。

  原来他们一行人在流放途中遭遇了流寇,押解的军官在言语上多有激惹,附近的流寇不断聚集,官兵被?尽数屠戮,赵嘉学也不幸被?流寇所杀。

  赵嘉宁自此大病。

  不思饮食,只是呆呆地靠坐在床上,任听?雪说什么都毫无反应,不过短短几日,人就瘦了一大圈。

  这日慕容景前来看望她,见她不言不语,毫无生?气,不由皱紧了眉,伸手?拢上了她的一双小手?,果真十分冰凉。

  他叹了一口气:“沈姑娘,你需得振作起?来,你哥哥在天有灵,也必不希望见你如此。”

  其实在得知她是赵嘉学的妹妹后,于?慕容景而言,她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只不过她自称沈仪宁,他便也仍称她一声沈姑娘。

  见她仍未有反应,他又?低叹了一声道:“你哥哥……赵嘉学的尸首已被?薛钰派人护送回京,便葬在你们赵家?的祖坟中,葬礼也算体面,虽是罪臣之后,照理?不合规制,但因是薛钰操持的,父皇也没说什么。你……你想去?见见他么。”

  赵嘉宁闻言终于?有了一点反应,慢慢抬起?了头,唇瓣有些迟钝地微微翕动:“我……”

  慕容景道:“孤可带你乔装前往……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仕钰这几日……总之,你应当?不会碰见他。”

  赵嘉宁轻嗤了一声,讥讽道:“……怎么,他死了么。”

  慕容景微微皱眉,语气略带责备地叫了她一声:“沈姑娘。”之后才道:“他原本是想着人将赵嘉学带回京城,途中听?闻他的死讯,似乎十分触动,竟……竟呕了血,之后对?外称病,已有数日不曾出府了。”

  “我就知道他死不了……”赵嘉宁牵动了唇角,带出一抹讥讽的笑意,目光却寒凉无比,十分厌憎似得:“祸害遗千年——像他这样?的人,要是能那么容易死,那就好了——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她将赵嘉学的死归在了他头上,尽管这毫无道理?,但当?下她需要一个?宣泄口,她理?所当?然地,讲薛钰视为归咎的对?象。

  ——

  薛钰的确没死,却也丢了半条性命。

  只因赵嘉学死了。

  原本赵嘉学死没死,跟他没有半点干系,可他偏是赵嘉宁的哥哥。

  在得知赵嘉学的死讯时,薛钰心脏一阵绞痛,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她该难过了。

  她本就爱哭,这次又?不知道会流多少眼泪。

  之后才是从心底深处滋蔓出来的一种?深重无力的绝望。

  ——原以为赵嘉学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能帮他将赵嘉宁引出来,可眼下这最后一点希望也随着赵嘉学的身亡而彻底被?掐灭了。

  难道注定他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赵嘉宁了么。

  喉间忽感一阵腥甜,俯身竟又?是呕出了一口鲜血。

  他微仰起?头,身子向后靠去?,一闭眼,脑海里又?全是赵嘉宁的身影。

  他快要疯了。

  发了疯似得想她。

  他慢慢睁开了眼,地上狼藉一片,全是被?他扫落的书籍经卷、砚台笔洗,他目光无意间扫过,正要收回,却瞥见一本《神器谱》的边角下,松松压着一枚方寸大小的明黄纸包。

  像是药铺里折了装药粉的纸包。

  薛钰慢慢地搭下眼帘,脑中渐渐显现一种?迟钝的空茫。

  他想起?那是什么了。

  是他用来引诱永安堕入无间地狱、生?生?毁了她的五石散。

  他当?时是怎么跟她说的?

  ——“公?主近日许是有烦心事,所以才会心情不佳,我这里有一物,可助公?主如临仙境,烦恼尽消,不知公?主可想一试?”

  ——“公?主想时常能看到我么?其实这简单的很,你只要服用我给你的金石药,不光能令你烦恼尽消,还?会带你进入一个?幻梦,在这幻梦里,所有你想要的,都会出现在你眼前。”

  他空洞地眨了下眼。

  终于?还?是慢慢起?身,走到那本《神器谱》旁,却俯身拾捡起?一旁方才大小的明黄纸包。

  他看着那个?纸包,看久了竟生?出几分眩晕之感。

  眼前似乎浮现了永安那一张苍白扭曲的脸,对?着他发出尖锐刺耳的怪笑:“薛钰,你看看你……多可怜啊……”

  她渐渐收了笑意,眼中迸射出不甘的恨意,又?渐渐生?出一种?嘲弄,像是见他有此下场,因而也感到一种?报复的快感,幽幽地道:“你终于?,和我一样?可怜了。”

  “这便是你的报应……我早说了,你终有一日,也会尝到求而不得的滋味……”

  “真心被?人践踏算计,机关算尽,到头来心爱之人还?是离自己远去?……薛钰,你留不住她,我说了,她根本就不喜欢你……”

  她脸上又?渐渐爬上疯癫扭曲的笑容:“薛钰,你也有今天……你现在,和我一样?可怜了……哦,不对?,”她诡异地噤了声,之后才一字一句,慢慢地道:“你比我还?可怜,得到却又?失去?,余生?便只能靠那点可怜的回忆过活。”

  “闭嘴。”薛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冷道:“我和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过都是求而不得的可怜虫罢了。”永安的声音回荡在房中,显出几分飘渺虚幻:“我是我,却也是你的心魔。有什么不一样?。”

  “她喜欢过我。”

  “呵,那也不过一时兴起?,她喜欢过的,又?何?止你一个?。”

  “那又?如何?,她最喜欢我。”薛钰滚动了一下喉结:“我和别人,不一样?。”

  短暂的静默之后,房中响起?了一道尖锐的诘问:“薛钰,你居然这么自甘堕落,跟个?女人似得,要跟别的男人争风吃醋,分享争夺她那一点可怜的爱意吗!”

  “不,她是我的。”他动了动嘴唇,嗓音有些沙哑,也不知到底是说给谁听?,又?定定地重复了一遍:“她只能完全属于?我。”

  “我会将她找回来,让她永远离不开我。”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永安讥讽尖锐的笑声:“……你难道没有去?找么?可惜你找不到她。”

  “无论你怎么找,动用了多少人力,想尽了所有办法。可都找不到人。眼下赵嘉学死了,你更是再没了指望。”

  “承认吧薛钰,你已经穷途末路了。”

  “眼下想见赵嘉宁,只有一个?办法。”

  薛钰听?见自己的声音十分干涩:“……什么办法?”

  “什么办法?呵,仕钰哥哥,你明明知道的,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你当?初是怎么对?我说的?”永安飘忽的嗓音透着蛊惑,慢慢笑道:“可织幻梦,使人如临仙境、烦恼尽消。”

  “只要尝了这个?,你想要的人自会来见你。”

  “你想见你的宁宁么?你想么?”

  薛钰闭紧了双目。

  佛经上说,若能遣其欲,而心自静。则幻象尽退。①

  “别再硬撑了,我知道,你想她想得要命……”

  “你这样?的人,寡薄冷性,轻易不会动情,可一旦动情了,那便是至死方休。你一直不愿意承认,可你喜欢她,早就已经无可救药了。”

  “而赵嘉宁,是你唯一的解药。”

  “你就像你饲养的那两尾小金鱼,而赵嘉宁,恰如鱼缸里的水,你没她根本活不了,她没有你,却乐得逍遥清静。”

  “她已经走了,你再不去?见她,可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

  “现世里寻觅不到,没关系,可以在幻境里寻求慰藉么。”

  “浮生?一梦,浮光掠影,犹如梦幻泡影。真真假假,其实又?何?必分得太清呢。”

  “你难道不想见她么?试一试吧薛钰,试一试……”

  薛钰皱紧了眉。

  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②

  魔障尽消。

  可他的宁宁不是魔……

  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曾利用五石散引诱永安,一步步将她拖入深渊,世上诸多酷刑,最摧磨人心的,莫过于?上瘾二字。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五石散的毒性。

  他向来不喜被?任何?人事所掌控,从前他不认为赵嘉宁能够牵动他的心绪,他想她不过是被?她笼在掌心的一只雀儿,绝飞不出他的五指山。

  他只是不愿意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