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跃
五年前,他们最初的计划便是杀光所有赵家人,替周家报仇,夺回被赵家霸占了十七年的江山。
为了拖住封重彦,特意选在了新婚夜。
几谁也没料到,不仅没拖住封重彦,沈娘子还在新婚之夜,认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姓回了赵,沈娘子为保赵家捅了自己一刀,主子便疯了,拿剑抵住脖子,逼着部下撤退。
外面所传的故事,也就到此了。
但主子那一日所经历的完全不止这些。
那些年留在他身边的人,都曾跟着顺景帝出生入死过的老将,忍辱负重十七年,就为了那一日,见他竟然将剑放在了自己脖子上逼着退兵,个个神色难看如冰裂。
一人惊声道:“殿下,把剑放下!”
凌墨尘双目痴呆,只顾盯着满身是血的沈明酥,眼眶内全是血丝,瞳仁睁大,全是恐慌,整个人已然崩溃,听不进任何话,大声呵斥:“我让你们退下!”
看出来他神智不对,几人没敢再动,眼睁睁地看着封重彦带着赵家的两个后人走出了重围。
人走之后,一名老将双膝跪在了他身前,“殿下,莫要糊涂啊!”
“殿下莫非忘了陛下和娘娘是如何去的?是赵良岳不忠不义,霸占了殿下的江山啊,还有咱们的长公主,从青州回来,自毁容貌,隐居在外将殿下一手带大,临终之前她对殿下说了什么,殿下都忘了吗!”老将急得声音都抖了。
凌墨尘脸上终于又出现了一丝犹豫和茫然。
“殿下,这是咱们最后的机会!”老将继续游说,“十七年了!他赵家终于自食其果,得到了报应,今日咱们就要以牙还牙,血债血偿!”
“殿下如今把手中的剑,对准自己,是要逼死咱们吗?!”
一声一声的质问,终于让凌墨尘从悲痛中冷静了下来,手里的长剑缓缓地落了下来,落地的一瞬,如千金重,剑尖重重地砸在地上。
......
“若有朝一日,国师想要我的命,我给你。”
“我以为你要的是我的命,却没想到你要诛我的心。”
“沈明酥,为什么要救我......”眼泪夺眶而出,贴在面上,瞬间冰凉,分不清是泪还是雪水,他嘶哑地低语,“你杀了我啊,为什么不杀我!”
他想起来,但膝盖太软,刚撑起一半,又跪在了地上,喉咙内爆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怒吼,“啊——”
“殿下!”
“殿下,三思啊!”
跟前的老将还在逼着他,本就大病初愈,又刚战了一场,体力不支,胸口那一股焦灼不断地腾升,像是一把火在里面不断地烧。
终于吐出了一口血,冯肃及时跪在他面前,劝道:“殿下,沈娘子已经被送去了太医院,不会有事。”
对!
凌墨尘回过神。
封重彦得了沈壑岩的真传,医术了得,她不会有事,她还服用过自己的护心丹,定不会有事......他颤抖地伸出手,被冯肃扶起来,便要往外走,老将再次拦住了他的路,“殿下,殿下不能走啊!”
他不走,然后呢?
接下来他要做什么。
他不知道,底下的老将知道,告诉他:“殿下,巡防营的人便交给臣,臣必然会清理干净,赵佐凌即便走了,也是孤掌难鸣,咱们不能再错失良机了,趁封重彦不在,赵家的人杀一个是一个,一个都不能留!”
一个都不能留。
凌墨尘抬目,缓缓地扫了一眼,封重彦带着一对人马已抱着沈明酥去了太医院,剩下了大半个巡防营,拼起来,确实有胜算。
杀谁?
赵家还有人吗。
殡宫外只有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臣子。
臣子也杀?
正在这时,内侍省一位太监将半晕的嫔妃从赵家太后的殡宫内拉了出来,高声道:“赵狗他日毒杀顺景帝后宫二十余人,今日便让他血债血偿。”
刀子一抹,一股鲜血从那位嫔妃的脖子上溅出。连高台上激烈争执的一众臣子,都安静了下来。
冰凉的雪花扑在脸上,凌墨尘心猛然往下坠去,手脚冰冷,脸色几乎于绝望,愤怒地吼道:“住手!谁让你动了!”
那太监好不容易才挤进了殡宫,拖了一个赵帝的嫔妃出来,原本是想立功,再给巡防营那帮子人一个震慑,忽然被凌墨尘这一吼,有些怵,手上一松,嫔妃的身体便从台阶下跌落而下,鲜红的血沾满了薄白的台阶,最后落在了白雪堆里,如同浸了染料,慢慢地在她身下晕染开,红艳艳一片。
凌墨尘耳朵一阵阵嗡鸣,又吼了一声,这回的声音带着疲惫和绝望,彷佛脱了力,但依旧冷冽,“谁敢动!”
老将知道他是心软了,可谁都能心软,唯独他周元璟不能。
提醒他道:“殿下,当年先皇后是如何去的?是被赵帝逼着服了毒啊,后宫散的散,死的死,无数冤魂,得不到伸冤,他赵狗可心软过?我大邺将士,一向讲求以牙还牙,今日该轮到他们赵家了。”
见他放走了赵佐凌,老将早就被他气得七窍生烟。今日到了这一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不做二不休,老将直接下令道;“弟兄们,十七年了,赵狗夺江山,杀太子,昔日的战将功臣们从此回不了昌都,今日终于杀了回来,赵狗虽死,但赵家余孽还在,血债血偿,今日绝不姑息。”
话音一落,凌墨尘的剑便对准了他,“你敢!”
老将没想到他会把剑指向自己,一脸的不可置信,先是一阵惊愕,旋即悲痛地问他:“殿下要杀老臣?”
凌墨尘神智早就到了崩溃的边缘,脑子里一团乱,手中的剑抖了抖。
“好啊!殿下杀老臣,老臣绝无怨言,可殿下不能糊涂!当年顺景帝便是因为心软,才会落到如此下场,赵家的人今日必须得杀死!”
杀?
凌墨尘看着倒在跟前的尸海,突然大笑了起来,“你们都说赵帝不忠不义,卑鄙无耻,草菅人命,可你们瞧瞧,此时我与他们有何区别......”
他看了一圈身边的臣子,有气无力地道:“不是我在逼你们,而是你们在逼我,逼我成为罪人。”
老将闻言脸色一变,“殿下!”
凌墨尘重新把长剑架在了脖子上,这回锋利的剑身割破了他喉咙上的皮肉,渗出了细细地血珠,“你们如此,不过是为了我,为了我周家,我阻拦不了你们,也杀不得你们,唯有我死了,你们才能停止。”
“都散了吧。”凌墨尘忽然一笑,神色凄凉,“若非赵家郡主,我早就死了,也断不会有今日。”
他神情绝望,似乎没了半点求生的欲望,身边的老将再也不敢上前,也不敢用言语去激他,只跪在地上,喃喃道:“天要亡周家啊......”
凌墨尘已经听不见了,跌撞地朝着太医院奔去。
造|反的起了内讧,一群老臣喊打喊杀,要替周家讨回公道,奈何周家的太子不计较了,对江山也没有了兴趣。
拿下了又有何用?
原本见封重彦抱着郡主走了,巡防营的底气卸了大半,见此,势气又涨了起来,步步紧逼,反而内侍省和前朝一派人马慌了神,节节败退,一路被逼出了殡宫,退到了城门口。
顾玄之没见到凌墨尘,死活要进去救人。
老将却将手里的长刀一扔,抬头看着城门上‘宣门’两个大字,悲痛地道:“周家已亡,又何来的太子。”
那一场大雪,主子强硬地解散了部下,得来的便是一片骂声。
昔日的老将对他有多尊敬,那之后便有多失望,甚至有人骂他,“陛下性格刚正,从不懦弱,怎么就生出了他这么个儿子,太让人失望。”
旧部散尽之后,顾玄之来找过他一回,比其他人要冷静很多,没问他为什么,也没问他后不后悔,只道:“既然选了这条路,殿下便好好活着。”
凌墨尘跪别了他。
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养育之恩。
临走之时,顾弦之忽然道:“人人都说殿下不像陛下,可臣觉得,殿下与陛下很像。”
当年顺景帝分明知道赵良岳起了异心,为何没有调取兵将赶回昌都,便是怕他的子民心血成河。
凌墨尘那日做了同样的选择。
兵败后,他成了阶下囚,被封大人关了大半年才放出来。
本以为凭封重彦的手段,留不了他过夜。半年后,他却意外地出来了,不仅出来了,还活着出来了。
冯肃没去问他到底是如何解的毒,凌墨尘也没说。
那以后,他便只有一件事,找人。
一找便找了五年。
人都快要疯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冯肃不明白他为何不去同沈娘子打声招呼。
适才沈娘子都看向他了。
他不明白,凌墨尘心里却明白。
世人对他的另一句评价没有说错。失去了才知珍贵,方觉遗憾,可人死了又有几个能复生。
见到了又如何,上去同她道歉,说自己爱上了她,对她所做的一切很抱歉,不该拿刀去逼宫,不该利用她,更不该逼死她的生母。
如此荒唐的说辞,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见与不见,说不说话,都不重要了。
她活着就好。
那一声‘务观’,已是她给他的天大恩赐。
她对他还是太心软了。
冯肃跟在他身后不再多嘴,走了一段,随口问:“主子,咱们去哪儿?”
凌墨尘脚步一顿,“去哪儿......”他也不知道。
半个时辰后,王老太医正煨在火炉旁,听到外面的叫门声,以为是姜云冉回来了,慢慢地爬起来,一打开门,看到那张脸后,愣了愣,半晌才出声道:“国师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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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我想要什么,你都能给?◎
侧身把凌墨尘请进来, 王老太医添了一盏茶,推到他跟前,依旧叫他国师, “粗茶,国师不要嫌弃。”
凌墨尘抿了一口, “挺香。”
王老太医笑着道:“去年院子里的几颗茶树,长势挺好,长公主摘来, 自己炒出来的。”
言语里对沈明酥的称呼变了, 一是摆明了自己的立场,二是想探凌墨尘的态度。
凌墨尘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神态轻松, 意外地问:“她还会制茶?”
王老太医道:“何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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