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BE后全员火葬场 第51章

作者:起跃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是。”

  回到静院,仆役正添着灯, 封重彦歇得晚,亥时才会入净房, 仆役照常往他书案上放置一盏灯火。

  封重彦今日却没去书案后,坐在矮几前,倒了一杯茶水, 慢慢品着。

  一到夜里, 他习惯一人静坐。

  今日在东宫熬了一日,上午替赵佐凌讲学,下午被太子叫去了殿内。

  一进去太子妃也在, 双眼因流了太多泪, 又红又肿。

  太子看向他轻轻叹了一声, 封重彦便明白了,两人今日找他乃为何。

  江十锦的身份好查, 一查便能查到他身上, 江十锦是他的未婚妻,沈家的长女沈明酥。

  沈家也好查。

  沈壑岩, 十七年前太医院的一名太医, 太医院失火后, 他也染了一场重病, 因无法再会诊,被皇帝罢免了官职。

  十七年后, 沈壑岩被灭家, 凶手乃前朝人所为。

  这些是对外宣布的消息。

  实际原因, 太子和太子妃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十七年前的那场大火是怎么来的,皇帝为何要肃清太医院。

  他需要一批新人,对前尘往事,对那场大火一无所知的人。

  沈壑岩曾跟过顺景帝出征,自然在被罢免的名单之内,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把沈明酥带出昌都,神不知鬼不觉地养到了十六岁。

  沈壑岩却死了,又是所谓的‘前朝人’。

  哪里有那么多的前朝人,太子妃岂能不清楚是谁,查了那么久终于查出了她的身世,可那真相却让她当场晕厥了过去,已经断断续续哭了好几日,此时身子也虚弱,看到封重彦进来,眼里又有了泪。

  太子这几日怎么安抚都无用,只好找来了封重彦,问他:“她如今人在哪儿。”

  “宫里。”封重彦没多说,只道:“她的性子随了娘娘。”

  都是刚烈之人。

  太子妃一怔,她来宫里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自是已经知道了杀沈家的人是谁,她进宫来是替沈家报仇的。

  太子妃手捂住心口,流着泪,颤抖地问太子,“咱们这是要逼死她啊,你要让她怎么活......”

  太子脸色也是一片苍白,半晌才转过头看向封重彦,哑声问道:“封大人还有办法吗。”

  封重彦没答。

  太子便也明白了,他若真有办法,必不会让她进宫。

  “她要报仇就让她报罢。”太子妃看着封重彦,“恳请封大人,无论如何,都要替她瞒住身份,她不姓赵,她只是沈家的女儿。”

  太子脸色一变,“太子妃!”

  “我说得有错?”太子妃情绪忽然崩溃,冲着太子,一字一句呜咽道:“自古杀人偿命,天理如此,她不该报仇吗......”

  屋里虽没其他人,可封重彦还在,太子猛然起身,“阿嫣,莫要胡说!”

  “我早就受够了,十七年前,他要杀我的孩子,十七年后,还要来杀一回,这回是连命诛心了,那是我身上的血肉,我怀胎十月,在肚子里时,个个称他们为龙孙,一生下来,怎就成了灾星,不得不死了......”太子妃瘫坐在蒲团上,抬头扫了一圈金碧辉煌的殿堂,满眼绝望,喃声道:“这杀人不见血的牢笼,谁要爱谁拿去......”

  太子妃已然失了理智,封重彦不便再留,起身往外走。

  太子很快追了上来,面如土灰,“封大人......”

  封重彦对他弯腰拱手道:“殿下放心,臣今日什么都没听到,也没见过殿下和娘娘。”

  跟前的烛火陡然一亮,又回到了两年前,看到了那封沈壑岩给他的绝笔信。

  ......

  伯鹰亲启:

  雲骨的消息已被泄露,皇帝毒发,梁家小儿今日已登门,恐乃为师最后一封书信。

  生死一劫,早已注定,我死而无憾,唯有阿锦乃心中一结。为师有一不情之请,请永世隐瞒我的罪孽,我一身罪恶,已无力为自己开脱,唯恐她心念受损。

  带她去昌都,与太子和娘娘相认,父母在,有所依。

  我今日之死,乃医患恩怨所致,与赵家无关,切记!不可为我寻仇。

  —

  白日一场暴雨,夜里屋檐还在滴着残露。

  滴滴答答的声音脚步声被打断,桌上的烛火忽然倒向一边。

  有人推门。

  福安进来禀报:“主子,三娘子来了。”

  封重彦点头。

  很快跟前的珠帘被拂开,佛兰进来看了一眼他跟前的茶壶,笑了笑,问道:“兄长还没睡呢?”

  “嗯。”封重彦抬头问她:“怎么了?”

  佛兰坐在他对面,将手里的一块鲁班锁递给了他,“不知兄长可还记得,之前我从兄长处瞧见这锁,一时觉得有趣,便讨了来,原本是想拿来解着玩,可我脑子实在是愚笨,一直没解出来,今儿忽然发现里面似是有东西,且摇起来有动静声,怕是有心人专门赠予兄长的,不敢再占为已有,今夜过来,物归原主。”

  封重彦自然知道是谁送的。

  这样的锁,她曾做过不下百把,逗逗佛兰还行。

  倒是不知道里面还装了东西,封重彦接了过来,“好,喜欢什么,改日再补给你。”

  “多谢兄长。”佛兰等了他一日,夜里才知道他回来,忙赶过来只为还东西,不方便久留,起身辞别,“兄长早些歇息。”

  快走出去了,她忽然又回头,看着封重彦欲言又止。

  封重彦察觉到了,回头问:“还有事?”

  佛兰没去看他,硬着头皮道:“兄长能不能把沈姐姐找回来,沈姐姐挺,挺好,比荣绣好上千万倍......”

  她语气着急,说完脸都红了。

  本以为会被教训一顿,不知尊长,封重彦却意外地没出声,她赶紧溜走,刚拂起珠帘,又听他应了一声,“嗯。”

  —

  灌完三碗药后,凌墨尘终于出了一场大汗。

  沈明酥让冯肃替他换上干爽的衣衫。

  换好后,她才转过身,坐在床上,摸了一下他的脉象,平稳了不少。

  已过了半夜,冯肃怕她要走,待会儿要是再烧起来,他不知该如何应付,正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挽留,听她忽然问了一句,“他今日真淋了半日的雨?”

  沈明酥还是有些不信。

  就算是常人,也不会等那么久,别说是他凌墨尘。

  冯肃知道她是在怀疑,轻声道:“沈娘子也是觉得主子傻吗?”

  沈明酥尴尬一笑,她可没那么说。

  冯肃沉默片刻,便缓缓地道:“五岁那年,主子等他的父亲回来,等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等来的却是一碗毒药。”

  沈明酥一愣。

  “后来主子又等,等他的母亲来接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春暖花开等到了大雪纷飞,有一天终于得知,他的母亲也早已走了,他每日望着的那个方向,早就没了他的亲人,身边所有的人都知道,唯独他不知道。”

  “再之后,主子又等,等一人为他敞开门,拥他入怀再喂他一口热汤,可等到双肩落满了雪,眼睫结了冰,也没能等到。”

  “后来在七月的一场雨里倒是等到了,等来的又是一罐骨灰。”

  冯肃看着床榻上的主子,无比痛心。

  认识他的人都想让他拿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时刻都在提醒他要去复仇。不认识他的人,个个都羡慕他的风光,想成为他。

  可没有一个人看到他内心的挣扎和煎熬。

  他只要想一个家。

  有一个他能等到的人。

  “主子已经很久没有等过人了,几年来,沈娘子是第一个,可一旦他等了,便会固执地等到最后,因为他不相信,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会对他失约。”

  可即便是没有等到,他也不会怪罪谁。

  若今夜他能熬过去,沈娘子没来,等过了明日,一觉醒来,他对沈娘子,依旧会和从前一样。

  他的笑容和他的轻松,都是一道一道自愈后的伤痕而堆砌。

  冯肃知道主子和沈娘子之间,早晚会有一场生死较量,可不知为何,此时却想沈娘子能多陪他一会儿。

  想让沈娘子再赴一场主子的约,不再食言。

  沈明酥一面听冯肃说着,一面看着床上面色苍白之人,很惊讶他言中所说之人,会是他。

  因他从一开始给她的印象,与冯肃口中之人完全不一样。

  但父亲常同她说,人不可貌相。

  她并非有意要忘。

  只是也习惯了回头时身后再无人。

  油灯才刚添了灯油,层层柔光笼罩在他脸上,病容夺走了他面上所有的神情和伪装,仅仅只是一位平常的患者。

  沈明酥回头同冯肃道:“你去睡吧,我守着,天一亮你过来换。”

  适才沈明酥是如何救治的凌墨尘,冯肃都看在了眼里,知道她不会害他,两个人熬着确实费神,起身道:“麻烦沈娘子了。”

  冯肃走后,沈明酥又替凌墨尘用热水擦了一阵额头。

  几回探手,见其没再发热,应该是稳定了,长松一口气,后半夜实在抵不住困意,便趴在他床边睡了过去。

  天麻麻亮时,凌墨尘睁开了眼睛。

  记忆停在了冯肃焦急唤他的那一刻,知道自己八成身体出了问题,动了动,想抬手,胳膊却没能抬起来,袖口似是被什么东西压住,眉头一拧,转过头,便看到了枕在他身侧的一张小脸。

  脸上的黄泥已被擦去了大半,抹去的地方肤色如雪,两种颜色成了鲜明的对比,成了一张大花脸。

  凌墨尘眸中露出诧异。

  她怎么在这。

  抬头扫了一圈,没见到冯肃,目光又回到了床边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