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枭药
耳畔天音还在继续——
【“苏姑娘,这是怎么了?”箫予衡主动上前,声若流风回雪,叫人如沐春风。】
【和风熏熏,苏卿卿身若杨柳,依依起身:“想去大安寺,为滋啦啦……妹妹祈福,不料行至半路,拉车的马儿却?伤了腿。”】
又是马儿出事?
被困在屋里,没?法出门的苏淼淼简直气得咬牙!
这故事当真?是好不要脸,上次在蓬莱宫,就是她的红枣好好的遭了恙虫,这次又是路上伤腿,她们府里的马儿真?是上辈子?不修,才捧上了箫予衡这个主角!
还有姐姐是怎么回事?出门只?带一匹马?偏要等着箫予衡来?送她去大安寺……
等等,大安寺?
苏淼淼忽的觉着有些不对。
【“我也要去寺中祭拜——滋啦啦亡母,可送苏姑娘过去,先?前长?明灯滋啦啦—还要感谢姑娘滋滋——”】
只?这么一个恍神的功夫,耳畔的天音便已经进展到箫予衡主动开口,要送姐姐过去,只?是说到一半,便杂乱起来?,全都乱成了滋啦啦的动静。
苏淼淼略微想想,倒也能猜到大半的缘故,故事原本的走?向,是陈昂刚刚走?时,姐姐为了给心上人祈平安,才机缘巧合,给箫予衡的亲娘续了灯。
而箫予衡应该是北伐归来?之后回来?,亲自去大安寺的路上,正好看见了马儿出毛病的姐姐,这才算是顺路,在此之前,大半还不知道长?明灯的事呢,当然也不会提早感激。
如今箫予衡没?能领兵,还留在京中,姐姐请平安符的事,也被她折腾去了蓬莱宫,故事虽然还是那么个故事,但内里戏份却?全都乱了起来?,凑在一处,当然会滋啦啦的乱响。
滋啦啦的响声停下,又安静了一会儿,苏淼淼才又继续听?到了刻板的天音:
【苏卿卿面颊微红,似紧张,似窘迫:“那便麻烦殿下了。”】
居然推辞都没?一次就这样答应了?
苏淼淼便觉得越发不对,
姐姐的性子?,她从前或许只?了解三分,但蓬莱宫一行之后,便少说又翻了一倍。
莫说她在被箫予衡虏来?之前,就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要姐姐小心箫予衡。
即便她从未提过,姐姐也不知道她还活着,那今日可就是她十五的阴生。
拉车的马儿伤了腿罢了,诺大的盛京,周遭哪里找不着能用的车轿?一句事急从权都称不上,妹妹尸骨未寒,在她阴生的日子?,就为了这么点?小事与妹妹曾经痴恋过五年的人瓜田李下,暧昧不清……
姐姐压根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这么说来?,姐姐就是故意的?
苏淼淼心里隐隐的察觉到了什么。
她猛地站起来?,因?为心中浮起的猜测,坐立难安的在屋里转来?转去,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发间的绿檀笄。
片刻,苏淼淼便也当机立断攥紧了手心。
别?管是不是她心里想的这样,她都提早准备起来?,便是不是,也不过白白忙碌一场,只?当是提早练了!
这么一想,苏淼淼便几步行至窗前,昂了头,干脆吩咐:“备水,我沉水底泡泡!”
青衣仆妇干巴巴的:“隔间浴桶便是里山泉水。”
苏淼淼嫌弃的撇嘴:“那水都是昨日放的,没?用过也不干净了,都倒了!记着将浴桶也先?好好洗干净再装新的!”
赵怀芥先?前便与她说过,盛京一辈辈住的人多了,京内井水便与日渐苦碱,权贵之家都自个的活泉,庶民里有些家私的,也会专门买泉水的来?吃茶,城中便有人拉着水车,每日来?往,专做这门买卖。
因?此苏淼淼先?前要山泉戏水的要求,其实也不算十分麻烦,最?开始时,守在门外的侍从们,每日都会为她换新鲜的泉水。
但自从前些日子?,她在天上看见了写着净心神咒的风筝,泉水似乎就没?有那般充沛,都是等着她开口去要,才会等着现去提来?。
吝啬银钱应当不至于,苏淼淼思量着,是每日都换,这么大的水车来?来?往往,担心露了破绽。
青衣仆妇对苏淼淼的挑剔并?不意外,长?公主的娇矜独女,被困在这样憋屈的地方,只?能对着下人们发发脾气,多寻常的事!
亲眼见过箫予衡对苏淼淼的看重,只?要她不是独家文都在Q裙吧衣司爸一刘酒留伞,全年无休更新想要逃跑或是做些危险事,青衣仆妇也不敢十分怠慢,闻言,当真?应了一声,叫门外几个力大侍从去倒水添水。
苏淼淼在屋里等了小半时辰,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水才刚刚换好。
她才去了隔间,宽大的浴桶之内,是清凌凌的泉水,只?装了一半有余。
苏淼淼眸子?一转,扬眉质问:“怎的不装满?”
仆妇低头:“姑娘若还要,明日便有新水送来?。”
那便是今日能用的水就是这么多了。
苏淼淼点?点?头,将赶出去,将木簪解下,衣裳都未脱,便屏一口气,干脆沉进了水底。
清冽的湖水将她淹没?,瞬间带来?熟悉的通透清明。
但苏淼淼担心耽搁太久,却?只?数着气息,只?待了约莫一盏茶功夫,便匆匆起身。
她湿淋淋回到寝间,一面要了干净的衣裳帕子?,一面便又作出一幅嫌弃模样:“快些将浴桶里的水也倒了去,屋子?本就不大,再摆着这么大一桶水,愈发阴冷潮气了!”
虽说这屋子?被高墙围着,见日头的时候不多,但盛京干燥,如今又已是夏日,说阴冷潮气还真?不至于。
不过青衣仆妇也不反驳,对她折腾这么一大圈,却?只?泡了一盏茶便罢的任性行径,也并?无什么意见,偶人似的应诺一声,便又去了。
苏淼淼擦着水立在窗内,直到听?见院内传来?泼水的动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自从想出了放火的法子?之后,苏淼淼便有些后悔,自个之前和箫予衡提了要水池憋气的要求。
虽说有山泉水在,在她需要的时候,只?要过去就能保持清醒,但点?火也是需要时间的,旁边那么大一桶水摆着,火只?点?个苗头,几盆子?下来?便也浇灭了。
放火之前,还要先?,想法子?将水都耗了。万一来?不及,反而多添了一层麻烦。
若是今日没?事发生,她也得想个借口,将这山泉水停了。
苏淼淼只?穿着一层中衣,独自坐在榻上良久,直到隔着窗纱,又映进了正午时候的日光,才终于有些忍不住的,拿出了她塞在枕头底下的荷包。
系着荷包的绳络是她这些日子?里,自己亲自捻的,荷包内装的是丝绒,有的是首饰上拆下来?的绒花,也有些是她这日子?里,用簪子?一点?点?从布料上刮出的绒团,都放在荷包里包好,正午时候还会故意拿出来?晒晒日头,很是干燥,最?好引火。
引火的工具也是现成的,檀木最?硬,刚刚收到的檀木簪,钻木也最?是合适。
母亲教过她的,在军中没?有火石火折子?时,只?要用绳子?将木簪绑好,在簪底垫上火绒,拉弓一样飞速转动,便可以钻木引火。
她什么都准备好了,只?是还却?一个用得上的契机——
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是今天。
距离她听?见天音都快半日了,难不成,当真?不是她心里的想的这样?
苏淼淼深深的吸一口气,眉心忍不住的蹙起,焦躁期盼时,身后却?忽的传来?了屋门被猛然撞开的声音。
她攥起荷包,猛地回头,看清之后皱眉训斥:“谁许你进来?的!”
冲进来?的青衣仆妇面上带着惊慌,不过看到她还好好的待在屋内,便仿佛长?长?松了一口气。
苏淼淼这时候也听?到了门外传来?的隐隐吵嚷,忍不住的上前,疑惑道:“外头是什么动静?”
青衣仆妇身子?一颤,连忙摇头:“什么都没?有,姑娘还在就好。”
苏淼淼微微凝眉,下一刻,远处又传来?一道沉闷的声响,像是屋舍墙壁轰然倒塌,甚至都能察觉到了隐隐的颤抖。
听?见这动静,仆妇面色便又是一惊,几乎有些语无伦次:“这,这是……”
苏淼淼拉了拉衣襟,厉声怒斥:“滚出去!”
这训斥反而叫仆妇如获大赦一般,连忙点?头:“姑娘还要穿衣裳,小人便不打扰了。”
说罢,便匆匆退了出去,不用多久,苏淼淼在屋内,便又听?到了门窗都被人从外头紧紧琐起的动静。
缩这么严实,显然怕她跑出去,也干脆证明了,外头的确是有人来?救她。
她就是知道,赵怀芥已经知道了她没?有死,怎么会让她在这里过自己十五岁的生辰!
苏淼淼扬着嘴角,无声又爽快的笑了起来?。
第61章
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绫罗街上, 驸马苏明德端坐马上,默默算着?时辰。
元太子与?长公主率兵冲进箫予衡府中之后,已然过去了多半时辰。
苏驸马不动声色紧了紧缰绳, 余光扫过远处一众差人。
这是春坊街使的差吏,手执长?矛,掌分察六街徼巡。
因为离得近, 也是听见?绫罗街的动静后,第一个出现的, 只?是这些人听闻了是长?公主府来拆六皇子的私宅后, 这会儿非但没有上前,反而有些畏缩低头躲避, 似乎唯恐与?他的目光对上。
这也是苏驸马站在此处的缘故。
他出身耕读之家, 于岳山书院读书, 一步步考中进士探花,进翰林侍读, 同科同门都是蒸蒸日上之时,走的正是清流士子最正统的官途, 天?然便是文官一派。
中功名后, 他又尚了瑞安长?公主, 有长?公主的身份在前盯着?,只?看他驸马都尉的头衔, 大?梁的宗室勋贵,便也要将他看做自己人。
更莫提多年来,苏驸马在朝中既不站队,又不指摘攻奸同僚, 对着?谁都是一副和和气气的老好人模样,本身还是纯臣, 当?今陛下都时常召见?,多有信重?。
这样一位身份贵重?,性子又和气的主儿,朝中但凡不是脑子犯病的,谁也不会主动得罪他——
长?公主在前,冲锋救女,他在后安抚拖延,当?真是再合适不过的安排。
如今左右街使不必费力,便已自个退却,苏驸马有些心焦的算着?时辰,远远看见?街巷上来人,眯了眯眼,主动下马迎了上去:“王公安好。”
元太子赵怀芥三日前说已万事?俱备,也当?真不是玩笑。
陛下与?圜丘祭天?,京兆府尹何公伴驾随性,又因为赵怀芥上门,派了儿子与?副手少尹去了城外十里亭,等着?为元太子送行。
前头两位长?官都不在京中,这时候出现的,便是京兆府内排第三位的王少尹。
这位王少尹,苏驸马倒也认识,乃是世族王氏的子弟,虽也年过三十,但自幼被家族温养着?,生性不喜俗务,最喜欢的是刻章字画,并没有多少决断之能?,今日当?真是赶鸭子上架,不得已点兵而来。
此刻迎面遇上苏驸马笑呵呵的模样,便先?松了一口气:“驸马大?安。”
相互见?礼之后,王少尹左右环顾,也不禁皱着?眉头道:“这是……”
如同整个绫罗街上都健士护卫团团围起,一半来自长?公主府,一半来自东宫元太子,尤其东宫护卫,皆是身着?甲胄,手持利器,一眼看去乌压压一片,骇得整条上人家都是紧闭门户,一步不敢出。
苏驸马故意叹一口气,作出一幅无奈模样来:“长?公主的脾气,在下也是实在拦不得。”
他故意大?事?化?小,只?将事?情?解释成公主与?侄儿的一时意气。
王少尹也果然未曾多想,反而有些关心一般:“这是怎么回事??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苏驸马唉声叹气,几番欲言又止,原本还打算就?这样再多拖上一会儿,身后却又传来屋舍轰然倒塌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