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窈窕 第41章

作者:司雨情 标签: 天作之合 相爱相杀 励志人生 古代言情

第51章 回家

  “要我说啊, 她嫁给谁都是整日往外面跑,然后夫婿不满婆婆刁难,肯定鸡飞狗跳的闹心憋屈, 嫁什么人,她这么好的天分在生意场上一套一套的,还不如啊,咱们一家三口好好把生意做大做强, 诶一块去上京享福,我呢也不娶婆娘了,我就多带几个小妾,也不担心母老虎闹腾, 想想就是一个快活啊……”

  “呸呸呸,你这放的什么厥词,有辱斯文……”

  秦伯有还在皱眉呸着,外面伙计就兴冲冲地往里头边跑边喊:“少东家回来了!”

  秦乐窈进门的时候, 秦伯有高兴坏了, 绕着女儿连转了好几圈, 嘘寒问暖道:“瘦了啊窈窈,这两年多没回来,我姑娘受苦了啊, 钱是赚不完的。”

  “不辛苦,父亲这两年身子骨可还好?女儿惭愧,不能跟在身前尽孝。”

  “都好、都好、不用惦记我, 我都好。”

  秦忠霖先是披了衣裳兴奋地从榻上起身,视线一碰到秦乐窈就立即想起来自己无知无觉干的那些混账事还有日前挨的那顿打, 便又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秦伯有见他一声不吭,不满道:“你哑巴了啊, 妹妹回来了不知道说句话关心关心,要不是窈窈争气,你现在还在破庙里跟叫花子抢饭吃呢。”

  他们父亲胆小,罂华的事情秦乐窈叮嘱了叫他不要说漏嘴,于是秦忠霖是一个字也没敢提。

  他赔着笑讨好地叫了一声:“窈窈,回来啦。”

  秦乐窈跟父亲尚且和颜悦色,转到他头上立刻就成了冷眼。

  她一声冷哼,秦忠霖听出怒意没之前在那吊楼里那般强烈了,便赶紧谄媚笑着凑上前来给她倒茶,一边道:“要不说我妹妹能耐就是大呢,咱们秦家真是祖坟冒青烟出了你这么号人物,以后肯定能带着我们爷俩鸡犬升天……”

  “滚蛋,别挨我。”秦乐窈嫌恶斥道,再转向父亲的时候,脸色才重新好了几分,对他道:

  “女儿此番回来也不能久留,今日是抽空回来的,晚上酉时之前还要赶回城里去,一会咱们就在庄子里摆点酒,跟伙计们一起热闹热闹吃顿饭,女儿这边事重,父亲时间上怕是要迁就我些。”

  “诶诶,都听你的。”秦伯有忙不跌点头,但听到分别许久的女儿这么快就又要离开,免不了心里还是酸涩,询问道:“窈窈啊,不能在家里住一个晚上再走吗?”

  “不了,确实抽不开身。”秦乐窈又何尝不想体恤老父亲的心意,原本如果没有横生那场祸事,在她的计划里,最迟明年开春,她就能将父兄接过去一家团聚了。

  思及此,秦乐窈心中难免有所感慨,但她不想坏了这难得的好时光,含笑道:“就快了,再忍忍,届时咱们一家子能在上京团聚。”

  一听这话,旁边的秦忠霖就被戳中了伤心事率先苦涩叹道:“唉……还能等到这一天吗……”

  秦乐窈反手作势要抽他,秦忠霖猛地一缩脖子抱住头,不敢吱声了。

  秦伯有不明所以,跟着一起附和道:“打,该打,乌鸦嘴,赶紧呸。”

  时辰接近晌午的时候,庄子里开始热闹地起火起锅,大家伙都高兴极了,院里看门的大黄狗都嗷嗷多讨到了几块肉骨头。

  秦忠霖从刚才就在忍不住悄悄打量着秦乐窈身后护卫的那两名带刀大哥,一边摸着下巴寻思着凑近她小声道:“妹妹,你这两位……是个什么情况?看着不像是普通的家丁小厮,像两个练家子啊。”

  “你现在是不是又搭上什么发达路子了,跟哥哥说说呗?”

  秦乐窈懒得搭理他,掉头走了。

  “别走啊窈窈。”秦忠霖牛皮糖似的跟着她,没走两步,正好瞧见外面有人策马而来。

  那马脖上的铃铛清脆悦耳,来人似是来报信的,近前来后勒住缰绳,在门口朝秦忠霖拱手道:“秦老板,我家公子差我传信,他在江晚楼设好了厢房,请您记得午时赴约。”

  秦乐窈狐疑瞧了眼秦忠霖,男人听完才猛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拍手:“哎哟瞧我这狗脑子,今儿个是十五啊?一定一定,劳烦小哥跑这一趟了,还请回禀公子,秦某人和家父妹妹必会准时赴约。”

  他拱手目送着将人送走,秦乐窈这才询问道:“谁啊?”

  秦忠霖心里美滋滋的,乐呵道:“上回去跟萧公子那送货,他说了十五要跟咱爷俩吃个便饭来着,好险好险,我这衙门里转了一趟日子过糊涂了,险些给忘了。”

  “萧公子可是大忙人,他的时辰比金子还贵,还能记着咱家这种小作坊,可真是太感人。正好你回来了,他还不知道吧?看见你萧公子肯定心里闷着开心死了。”

  秦乐窈忌讳身后的护卫,扫了他一记眼刀警告道:“不许乱说话。”

  秦忠霖从不介意秦乐窈跟他说话的态度,仍旧笑呵呵道:“哎哟我赶紧去换身得体的衣裳,爹!快收拾收拾,咱赴宴去了……”

  待到父子俩重新换了行头准备唤小厮牵马套车的时候,秦忠霖朝秦乐窈招呼了一声:“窈窈,傻站着干什么,走啊。”

  秦乐窈摇头道:“既如此,我就不去了,我晚上回去还有要事,耽搁不得。代我向公子问好。”

  秦忠霖一听这话,赶紧几步折回来问道:“你不是酉时吗?这、咱们一家子多久没见了,错过这一日,还不知下回是猴年马月,一起叙叙旧啊,萧公子是你的师父,这也算不得外人啊。”

  “你少废话,不去就是不去。”秦乐窈扫了他一眼,当着后面护卫的面也不好过多解释什么,只简单说了一句:“我此前已经跟公子碰过面了。”

  “可是这、”秦忠霖为难地向父亲递了个眼神求助。

  秦伯有一直听着,显然是对萧敬舟也相当尊敬的,也难得开口劝了两句:“是啊乐窈,好不容易回来了,即便之前见过,但现在如此合巧逢着公子也有空,又是在端州的地界上,这……确实该一道去见上一面表示表示感谢的。

  萧公子这些年也帮了我们不少,你也知道,端州这个地方,机会多风向却也吹得快,每年新冒出来的后起之秀多如牛毛,你走之后,咱们家没有被后人取代,光靠我和你哥哥可是远远不够的。”

  这最后的一句话,戳在了秦乐窈的忧思上。

  端州水土富饶,却也是鱼龙混杂包容性极强之地,每年都有无数乘着浪头爬起来的人,但冒头容易,能守下的却是寥寥无几,潮汐起落乃是常态,除了那几个树大根深的商贾世家之外,其他白手起家的寒门商贩者一茬茬地冒头,却也只是水中浮萍随波逐流,慢慢被后者耗干,湮灭的无声无响。

  这些年真正能立在了不败之地上与世家并肩的,也就只出了一个萧敬舟罢了。

  她之所以那么迫切想在上京站住脚,其中多数原因便是在此。

  秦乐窈有着自己的思量,最终妥协道:“那便一道去吧。”

  江晚楼坐落在护城河边,楼里的厨子来自川湘,辛辣鲜香的口味在端州广受欢迎,往往门庭若市一桌难求。

  萧敬舟从虞陵离开之后便直接回了不思蜀,他事多繁忙,今日也是抽了空闲与秦家父子小聚,没想过竟是能在这里再碰见秦乐窈。

  酒桌上,秦乐窈一直垂着眸子,只是听着萧敬舟与秦伯有一番寒暄畅聊,鲜少搭话。

  秦伯有年轻时候醉心于科考,也曾在十七岁时中过乡试的秀才,那时候满腔皆是宏图壮志,一心想要搏个功名出来,为社稷百姓殚精竭虑万死不辞。

  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后来也渐渐在一次次的失利中向五斗米折腰,娶妻生子,半生皆是壮志难酬。

  难得的高兴时候,秦伯有喝了些酒,醉意上来后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对萧敬舟诚恳道:“萧公子,您是窈窈的贵人,若非是遇见了您,我们家不会有今天的好日子,老朽心中感谢……”

  秦乐窈抬起眸子,方才算是今日桌上,与萧敬舟对上了第一个眼神。

  和之前在虞陵时候不同,萧敬舟此番见着她虽是惊讶,但并未展现出过多的偏待和眼神,仍是那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模样待人,就好似并没有发生之前在船上那些不太愉快的经历一样。

  也好像,对她没有之前那种迫切想将她拉出泥潭的执念了。

  好似一切都回到了原本应该存在的位置上。

  男人闻言含笑道:“伯父客气了,乐窈算是我的得意门生,她的这番造化,旁人也无从复刻,多是自己的聪颖勤苦,萧某不过是个引路人罢了。”

  秦伯有平日里话少,再加上端州多商人,没几个能听进他抒发理想抱负的知己,也嫌少有机会与萧敬舟这般谈吐学识的人剖心畅谈,一不留神就聊过了时辰,一顿饭从晌午一直吃到了申时,仍然还在高呼寒门学子科考不易的旧话。

  秦乐窈不想自己父亲这般耽误萧敬舟的时间,在桌下往秦忠霖腿上踢了一脚,后者动作一顿立即会意,一张嘴正欲开口,却是被对面的萧敬舟抢先了一步截下了话头。

  “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我后面还有事,改日,萧某得了空,再到伯父的庄子上去畅谈,一醉方休。”

  秦忠霖跟着一起附和道:“就是,哎呀父亲你这平时一天说不出三句话,喝了酒就拉着人家萧公子唠这么长时间,耽误人家赚多少金子呐。”

  “哎哟,怪我怪我,你怎么也不提醒着我点……”

  萧敬舟摇着扇子浅笑道:“无妨,今日萧某也聊得高兴。”

  从江晚楼出去之后还有一小段石子路,白玦去唤马车了,萧敬舟覆手于身后走在前头,秦乐窈不近不远跟在后面,瞧了眼他的背影。

  外面起了微风,将初夏的暑气吹散,一切都是令人舒适的,放松的。

  萧敬舟走得慢,不多时便站在了檐下等候,他身侧留了个位置,这地方算不得太宽敞,以秦乐窈的位置,若立在原地不上前去,多少显得刻意生疏。

  她垂着眉眼慢慢缓步过去,萧敬舟也喝了些酒,气色比平时要看着红润一些,男人摇着折扇,坦荡磊落地瞧了她一眼,秦乐窈借此机会还是想要解释一句上次的事:“公子……”

  “我明白。”萧敬舟温和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你有你的难处,也不想拉我下水,我知你本意便可,咱们二人之间,无谓说过什么言辞。”

  秦乐窈半晌无话,萧敬舟嗓音带着年长者独有的宽厚,对她道:“虽然你不愿叫我插手,但我作为你曾经的师父,既知你困境,也不好完全袖手旁观。你自安心打点你在上京的事情,至于端州,我帮你看着,无需有所挂碍。师父答应你,待到你功成翻身的时候,将父兄接去,必定是全须全尾的。”

  秦乐窈喉间动了下,久久未能发出声音。

  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即便再如何要强坚持,萧敬舟所言,也确实是她现在最大的困顿。

  她人远在上京,有些事情,鞭长莫及,却又分身乏术。谁能保证秦忠霖被那廖三娘坑害的这种事,不会再碰上第二次第三次。

  如果可以的话,秦乐窈不愿意承别人的情,但她现在却是自身都难保,根本没有那个本事能将家业一口气迁进上京城自己眼皮子底下去。

  但若说放弃这搏命挣来的根基。

  她舍不得。

  秦乐窈深吸一口气,有些事情,有些时候,只能怪自己还不够强大。

第52章 越矩

  一阵凉风过后, 外面下起了小雨。

  雾蒙蒙的细碎雨丝,落在马车轱辘和顶棚上,很快就汇聚成了水珠滚落。

  白玦在车上撑着竹骨伞将萧敬舟迎了上去, 男人回头朝她瞧了眼,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越过秦乐窈看向后面的秦伯有和秦忠霖父子俩,笑道:“下雨了, 伯父乘我的车捎上一段吧,雨虽小,饮酒之后却也是容易受寒的。”

  秦忠霖有些受宠若惊,搀着自己喝晕乎了的老爹上了车, 回头再准备唤妹妹一起,秦乐窈就已经含笑摆手道:“不用管我,你们去吧,我还有其他事, 就不与你们一道走了。”

  萧敬舟掀着车窗帘, 未做强求。

  他眸光温厚, 向秦乐窈道:“乐窈,珍重。”

  秦乐窈淡笑揖手:“公子亦是。”

  车马缓缓从江晚楼门前走过,辘辘远听, 隐入烟雨之中。

  秦乐窈目送着看了一会,感觉自己心口像是松下了些沉重的东西,她深吸一口气, 朝身后的两个护卫道:“辛苦二位大哥今日陪我游走这么一趟了,咱们这就回去吧……”

  话音未落, 秦乐窈扫眼在长街的另一头,瞧见了骑在马上的赫连煜。

  许是隔得远, 许是烟雨衬托,高大巍峨的男人在雨幕下瞧着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感。

  秦乐窈心虚,不知他是否有瞧见自己,又是否有看见刚才的萧敬舟。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唤他一声的时候,赫连煜就拉了缰绳,调头走远了。

  游船上,秦乐窈终究还是回的比赫连煜晚了一步,她在岸边瞧见了他的马,正拴在树下避雨,见着她还打了个响鼻。

  秦乐窈没带伞,身上被雨雾淋湿了,季风正好从船舱出来招呼了一声:“姑娘回来了啊,怎么淋着雨呢,快进来。你们俩怎么当差的,不知道去弄把伞吗?”

  秦乐窈解释道:“不怪他们,是我自己瞧着雨势还好,想着骑马也快。”

  她朝二层船舱看了一眼,见窗户紧闭着,开口打探道:“季大哥,公子今日回来的早些,是事情办的顺利吗?”

  “有些眉目了,那州府原本还备了酒菜想留公子用膳,公子拒了,说还是回来吃。”季风瞧她肩膀上都是水,忍不住道:“早知姑娘没带伞,那时在那酒楼门口,该将伞留给您的,我们这一群大老爷们原本也不打伞。”

  秦乐窈眉眼一动,也就是说当时的赫连煜确实是看到她了,还没打招呼就撂下她自己走了。

  也就是说,他多半也是瞧见萧敬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