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活泼的猴子
段晚宁并没打算答话,只是看着南宫度道:“他好像醉了。”
苏轻弦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只希望我将来不要像他这样。”
段晚宁这才把目光转向他,说出的话却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今晚的饭菜很不错。”
苏轻弦起身来到门口,拉开门道:“走吧,坐我的车。”
段晚宁走出门去,跟门口小二交待两句,这才下楼到了大门外,早有人套好马车在等着,她转身冲苏轻弦摆摆手:“你留下照顾南宫先生,我自己回去。”
苏轻弦伸手按在马车的车厢上,含笑道:“这可不成,你我婚事既已定下,那我就不能让你自己走夜路,这是礼数。”
“可刚才五叔并没提起这个。”段晚宁并不清楚他说的礼数是什么,她只是今晚下意识地想和他保持距离,因此十分抗拒他送自己。
苏轻弦笑笑:“你五叔今儿也喝了不少,他又好爽,哪里还顾得上这许多,他还能记得叫你回家已经算是不易。你信不信等会他头一个醉倒?”
“我不会有事,你知道的。”
“我知道。”苏轻弦微微颔首,目光却更显柔和,“可我想送你。”
段晚宁望着他,月色下他的脸有些不真切,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一双眼睛亮亮的,分外有神。而这双眼睛里,还映着自己的倒影,不由得心中一颤。
她只是冷心冷情,却并不是傻子,饶是再不谙世事的人,对方的心思也早就该了然于心。更何况她本就聪慧胜于常人,否则也不可能这般年纪就练成了一身绝世的功夫。尤其此时此景,亦难免心旌动摇。
见她不说话,苏轻弦蹙眉偏头,上前倾身凑近了些,小声道:“要不,算你保护我也行。”
段晚宁不想被他盯着,垂下眼道:“你怕是醉了。”
“我没醉。”苏轻弦的声音有些发颤,忽然拉起了她的手,“我只是想送你回家。”
段晚宁一震,飞快抬眸,果然捕捉到了他神色中的慌乱,她甩开他的手,转身飞快地上了马车。
“不敢劳烦二公子相送,就此别过吧。”
第 176 章
段晚宁坚持不让他送, 苏轻弦也拗不过她,只能叮嘱几句以示关心。
只可惜人家根本也没在听的,上了马车连窗上帘子都不掀一下就走了, 只留下他独个站在晚风里琢磨, 难道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惹了她不快?
不一会马车便已走远,苏轻弦悻悻转身往秀玉坊里走, 刚进门就见南宫度手里提着酒壶正下楼梯, 看他脚步虚浮的样子明显是喝多了。
心里暗叹了口气,苏轻弦上前将人扶住,把酒壶抢了过来, 一面往他身后张望着问:“怎么出来了, 锦华呢?”
南宫度脸色泛红, 摆了摆手,开口时眼神带着几分迷离:“管她呢, 咱自己乐自己的!”
一听就是醉话,苏轻弦干脆不问了, 招手叫来小二让找马车来。
“不用坐车。”南宫度自顾自地往外面走,一手把苏轻弦推开, “你不用管,我认得路, 我去买酒。”
苏轻弦跟着他又走出去,将人拉住小声道:“我说你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喝这么多酒干什么?今晚是锦华做东,你这个样子不是给她不好看么。”
南宫度斜昵了他一眼,笑了笑道:“许小四呢?走了?”
苏轻弦闻言一顿, 没好气地甩开他:“嗯,走了。”
“那你也早点回去吧。”南宫度道, “明儿不是还有场大戏要唱?”
“你倒有心情管我,到底喝没喝多?”
“酒不醉人人自醉。”
这两句话的功夫,马车已经备好,小二接了赏钱拿着凳子放到后面望着门口的两人。
南宫度挥手叫他走,一个人信步往街上走。苏轻弦只得交代小二叫他去和许怀山打个招呼,自己跟了上去。
此时天已黑透,从秀玉坊出来穿过一条街便到了东市上的主路,虽是夜晚却仍旧人流不减,华灯之下,正是一副繁华景象。
“上都城里的好地方不多,这东市算一个,比旁处繁华,又比西市清雅,我最喜欢这条街了,灯火人间,不外如是。”南宫度边走边说,看起来酒是醒了不少,但说起话来还是一股酒气。
苏轻弦含笑道:“都走到这了,就别装了。说吧,要去哪做什么?”
南宫度被戳穿并不窘迫,反而嘿嘿一笑摊手道:“知我者阿弦也,走,陪我去趟法宏寺。”
“你少来了。”苏轻弦不明就里,“明天就是中秋诗会,宫里贵人也会去。那附近一早都被巡城司接管了,你干什么去啊?”
南宫度含笑不答,却是又问了一句:“你怎么不送送许小四,明儿个她还要好一番周折,你不提前跟着忙活忙活?”
苏轻弦哼道:“她自己要折腾,我上赶着做什么?没意思。”
南宫度眨眨眼,偏头道:“呦,闹别扭了?”
“胡说八道。”苏轻弦白了他一眼,快步往前走。
南宫度追上去伸手搭在他肩膀上:“快跟我去法宏寺,一会宵禁就出不了城了。”
苏轻弦没办法,心里又好奇南宫度到底要去干什么,便也跟着他一路往法宏寺赶。
近来上都城宵禁提前,连东西两市的城门也关的早了。二人一路紧赶慢赶这才赶在关城门前出去,又在城外找了两匹马,一炷香之后才远远地瞧见法宏寺的钟楼。
“这一趟真是不近啊。”南宫度勒马感叹了一句,“你说许小四能比咱俩先到吗?”
苏轻弦一愣:“你说她也去法宏寺?”
南宫度一脸的高深莫测:“我说你呀,都跟人家定亲了,怎么还是甚么都不知道。”
苏轻弦想了想道:“既然这样,那我还是不去了。”
“嗐我说你呀,来都来了,就别瞎琢磨了。”南宫度摆手,“更何况她知道了又怎样?我跟你说,她还得谢咱俩来这一趟呢。”
苏轻弦更疑惑了:“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不成你知道段,许小四做什么?”
“你知道吗?”
“我……”苏轻弦道,“隐约能猜到一些,但却无法证实。阿度,你若是知道就快跟我说说,我担心到时帮不了她。”
“你想帮她,真心的?”南宫度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我以为你提亲是和她做了交易。”
苏轻弦不置可否:“也是,也不是。”
南宫度望着他,半晌后才道:“算了,这事我知道的也不多,可一两句说不清,等会到了法宏寺你就全知道了。”
法宏寺外各条通路上都已有了人马驻守,看着装应该就是巡城司的人,应该就是如苏轻弦所说明日诗会有宫里贵人参加。
苏轻弦和南宫度仗着功夫好,一路悄没声息地来到寺院后面,瞅准了时机直接翻墙进去。
这院墙里面正好是法宏寺的上客堂,此时并没有人,不过已经收拾好备着明日使用了。虽然这院子里没有人居住,但依旧在院中几条小路上都点了灯,两人找起路来倒没什么麻烦。
“以往倒是没来过这里。”苏轻弦道,“想不到却是个好地方,静谧幽远别有一番趣味。”
南宫度指了指不远处角落里的一间厢房:“那边,走。”
和其他房间不同,这间厢房的窗户里透出昏暗的光线,不仔细看实在难以分辨究竟是里面点了灯还是外面路上的灯光映过去的。
苏轻弦跟着南宫度走到门口,门却率先打开了,一个人让出路来,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人身形瘦削,后背微微弓着,脸隐在暗处瞧不真切,但苏轻弦还是一下就认了出来。
“你是,白战?”
南宫度将他拉进房里,反手将门关上,道:“法宏寺也是春意楼的堂口,你别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苏轻弦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哼道:“这不用你提醒,你所谓的我来了就全知道了,就是指他?”
白战从门口走到桌前,离灯火近些才看清他脸上带着一副肉色面具,只眼睛嘴巴的地方留了圆孔,幸亏刚才瞧不真着,否则还真是挺吓人的。
他自顾自在桌前坐下,给三人斟了茶水,抬手示意道:“既来之则安之,二位坐吧。”
南宫度笑道:“老白,知道我今儿为什么特意带阿弦来见你么?”
白战没说话,他戴着面具不动的时候就仿佛一个雕像。
南宫度自然也没有在等他答话,顾自说道:“盛烈郡王府已经正式同定国公府定了亲,阿弦已经是段,嗯,许小四。”他顿了顿,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白战,“她的未婚夫婿了。我特意带他来见你,赶在明儿之前你且”
“阿度。”苏轻弦喊了他一声,不悦道,“你胡闹也有个限度。”
白战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未接南宫度的话,而是再次抬手:“影先生,请坐吧。”
苏轻弦一愣,转头看向南宫度,后者摊手:“你别瞪我啊,真不是我说的。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其实他……”
“南宫!”白战打断了南宫度的话,转而面向对苏轻弦说道,“明面上是郡王府和国公府联姻,实则是龙影与春意楼结盟,这无论在江湖还是朝廷,都不是小事。此时情势紧迫,能有此合作,想必也是出于无奈。”
苏轻弦满腹狐疑,试探着问:“白先生这么说,想必是清楚春意楼的底细和他们的目的了?”
“底细?”白战嗤笑一声,“不若直白一点,你们苏家人忘恩负义,兔死狗烹,把个原本的开国功勋逼成了春意楼这样的江湖组织。他们如今来势汹汹,庙堂里有些人坐不住了而已。”
苏轻弦吃了一惊,脸色难看起来,有心和他理论:“白先生此言差矣。”
谁知白战却就此打住,摆摆手道:“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罢了,我无意替谁讨还公道,我自己的公道还在老天爷那欠着呢。今儿我求着南宫把你带来,只是有句话想要问你。”
南宫度下意识地挺直后背,望着苏轻弦笑道:“我只是牵个线,你们慢慢说。”说着便站起身来往门口走,边走边道,“我去外面给你们守着,慢慢聊。”
苏轻弦有心把人扯回来理论一番,但瞧着白战不动如山的样子,想着他刚才的话,又不想输了气势。当下心憋了口气,着意想要和他对着干一般,强作一副淡漠样子,终于慢悠悠在桌前坐下,又以同样慢悠悠地语气开口说道:“洗耳恭听。”
白战对他做摸做样毫不在意,他目光注视着地面,平静地说道:“咱们见面次数不多,可也着实有几分生死的交情,所以这才着意想问问你。你对那位段楼主,此番提亲,说是结盟合作也罢,真心又有几分呢?”
苏轻弦万没料到他会说这出这样的话,想了想更觉莫名其妙,不由冲口而出:“真心也罢,假意也好,与你又有几分关系呢?”
第 177 章
177、法宏寺2
中秋佳节, 上都城里到处都比往日热闹几分,虽不如上元佳节的人声鼎沸,但这时节到底胜在天气和煦, 人们反而愿意出行到城郊稍远处游玩。
法宏寺是上都城郊外有名的寺庙, 历来香火鼎盛,到了年节时候更是人多的不行, 而今年尤其热闹, 都是因为三年一度的法宏寺诗会要在今天召开。
要说这法宏寺诗会可是大渊朝的一大盛事,每三年一次的时间又恰好和科举相同,文人也好, 举子也罢, 每一次都能把诗会搞的声势浩大, 令人瞩目。
当然真心以文会友的人很多,可怀揣其他心思的人也不少, 比如赶考的举子们,有自己拉人设考棚的, 借着诗会的机会,提前去结交考官给自己人造势。另有些人虽然不屑拉帮结伙, 但却想着在诗会上一战成名,到时即便科举不成也能得个诗名才名, 下次再考总是更容易些。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但却全都把这诗会看得很重要,以至于这三年一次的诗会把法宏寺也烘托成了大渊著名的丛林。加之节日里进香的人原本就很多,小商贩都在沿途摆摊售卖, 而上都城里的百姓们,也都在这天来附近游玩, 把这附近十里弄得热闹非凡,比之东西二市竟是不遑多让。
今天一大早法宏寺外面就已经陆陆续续有很多人了,快到中午时就已经快要把各处通路都堵上了。只是今年官道上一直有官兵,将好些凑热闹来的百姓挡到了别处,只因今日七公主带着圣旨亲临诗会,巡城司要负责保护她的安全。
七公主苏笑薇今年十七,是天凤帝唯一的女儿,从小就备受宠爱,而生母韩贵妃是太子苏允璋的养母,身份尊贵,所以养成了她热烈刚强的性格,开朗外向很容易接近,却也骄傲霸道说一不二。
苏笑薇这次名义上是奉旨前来,其实是她自己好奇,想要来凑热闹,便求着天凤帝给了自己一道旨意,好名正言顺地来法宏寺。
七公主的车驾是午时过后出宫的,路上遇到了同样去看诗会的贞善郡主和南宫度,于是大家结伴而来。
公主一行到了法宏寺外,正巧又见到苏轻弦在山门处下马。南宫度想喊他,却被穆锦华拉了一把,眼神往前一递,回头冲他笑了笑。
南宫度这才瞧见,原来是段晚宁从法宏寺里出来,看起来是专门来迎接苏轻弦的。不由笑道:“这小子,我一大早就派人去请他同来,还说什么有要事要处理。结果是跑这来会佳人,见色忘友!”
苏笑薇从马车里探出头来,露出一张俏丽的脸,画着精致的梅花妆,看起来漂亮又可爱。她本来是想下车,正好听到南宫度的话,一下来了精神,抻着脖子问他们在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