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活泼的猴子
“八方步!”影北辰吃惊道,“你怎么会?”
“错。”段晚宁身形一转,左手反手刺出薄刃,道,“这是神行御虚步。”
影北辰接了这一招,一手缠住她左手小臂,道:“能不打了吗?”
段晚宁没说话,转身右手薄刃跟着戳过来,同时飞起一脚去踢影北辰膝盖。
影北辰只得撤手挥剑,两人乍合乍分。
影北辰想要趁机说话,可段晚宁却不肯罢休,身形一闪又到了他跟前,一招比一招凌厉,每次挥出薄刃带出的劲力把画舫二层的几根柱子都弄断了。
影北辰忍着气,一面接招一面道:“段楼主,我无意和你动手,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段晚宁道:“你打不过我。”
影北辰气不打一处来,明明自己处处留手不愿伤她,一直不肯全力还击只想心平气和地谈上一谈,怎么到她嘴里成了自己打不过她,难道她以为我在求饶吗?
影北辰被激出了火气,剑锋一转开始全力反击,他剑招诡异莫测,身法迅捷无比,跟段晚宁比毫不逊色。
段晚宁见他终于全力出手,不由勾了勾唇角。
她苦心修炼这么多年,一直就找不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今儿见了这个影北辰才终于觉得有点意思,一心想着要和他较量一下。
其实说起来那个苏轻弦功夫也不错,只是一来他是苏家人,自己如果和他动手,怕是会打草惊蛇,二来那人对自己也蛮客气,暂时也找不到什么借口和他翻脸。
可这个影北辰竟然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段晚宁装傻充愣地气他半天最后还是自己先出手,可饶是打起来他也还是留着几分力气,真叫人着急。
段晚宁最烦这些啰啰嗦嗦,只好再试着拿话激他,结果没想到竟然就成了。
当一个人的武功进益到一定程度,能找到旗鼓相当的对手切磋绝对是一个极大的乐趣。
此时的段晚宁和影北辰就是这样,两个人一旦放开了打,心中再无旁骛,却发现互相竟然真的不相伯仲,于是自然而然地竟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觉来。
这样的感觉很是奇妙,好像寻觅许久终于遇到知己,恨不能把心中所思所想一尽吐露,而听他诉说心声也十分欣喜。
不过段晚宁有一点不爽,那就是她越来越想知道,红色鬼脸面具下面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越是觉得影北辰不可多得,就越是想看一看他的庐山真面目。
其实影北辰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他在一件事上比段晚宁差了那么一点。
那就是,他比段晚宁差了那么一点,不多,只有一点点。
但是高手对决,决胜的关键也就只是那么,一点点。
而这个“一点点”,很多时候并不是内力的高低,招式的精简,或者身法的奇特,而在于脑子转的够不够快,胆子是不是足够大,甚至,心是不是足够冷。
当影北辰看见段晚宁不管不顾地朝自己剑尖撞上来时,他一开始是不相信的,觉得这肯定只是虚晃一枪,她必定有后手。
可等剑尖离她胸口只差毫厘时,他是真的犹豫了,段晚宁可能只是一时大意,自己又不是真的要置她于死地,何必呢?
就这么一闪念的功夫,身体已经先于脑子做出了决定,他撤剑转身,避开了段晚宁。
然而就在他撤剑的一刹那,段晚宁眼中闪过的精光让他骤然后悔,果然她是诓自己的!
但段晚宁并没有诓他,她只是着急了,虽然和影北辰过招很痛快,但她更想把他面具摘下来。再说老是这么缠斗也没什么意思,她便决定干脆点,直接制服了他就完了,
她敢去硬撞影北辰的剑,因为她根本不怕受伤。因为她骨子里是个武痴,从小到大打起架来不要命。
段柳行还活着的时候就曾经为此很是担心,生怕她将来行走江湖到处跟人玩命容易出事,于是专门给她做了一身护甲,和脸上的黄金面具一样,收放自如,刀枪不入且水火不侵。
苏轻弦曾经问她面具是不是“柳叶金箔”,面具不是,但她身上的护甲的确是。
柳叶金箔是销器门镇门之宝,形如柳叶,展开时如金箔一般附着在身体上,任何兵器都穿不透。
而柳叶金箔的制作方法几十年前已经失传,段柳行天纵奇才,自己照着门派先人们零散的记录研究出了一套法子,重现了柳叶金箔。但也只做出了一个面具,至于护甲,还未及完成便意外身故。
至于这套法子,段晚宁并不知道,因为段柳行并没传授她销器门的技艺,她也只能从笔记中知道些皮毛。
当然她也并不愿意费心研究,只是有时候会觉得销器门后继无人有些遗憾,毕竟师父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竟然没找到合适的徒弟。
段晚宁仗着身上的护甲去跟影北辰的剑硬碰硬,却没想到他忽然撤剑后退,竟似是不忍心伤了自己的意思,不由心中一动。
来不及分辨这种感觉,段晚宁手上薄刃向下劈出,而那银色的薄刃上剑气犹如实质,在急速的挥动下,仿佛剑身伸长了一倍。
影北辰见她不退反进,便知自己上当,可此时自己已退到了画舫边缘,见段晚宁挥刀砍了过来,也只有横剑去挡。
然而那剑气迎面袭来却让影北辰心一沉,这丫头年纪不大,内力竟已修炼至此,这要是沾上一点,脑袋还不当场开花!
再也顾不得其他,影北辰把剑往上一抬,足下用力,侧身堪堪避过剑气。
但他此时身体已经倾斜到船外面去了,只好全身力道都凝注脚下,使出粘字诀,身体几乎平直地悬在船外只靠腰力旋转至重新站稳。
然而段晚宁早料到他会如此,竟是先一步来到他站稳的位置,挥出另一只薄刃。
“咔嚓”一声,红色鬼脸面具应声列成两半。
段晚宁眼睛一亮,却不料影北辰一手已经抓到自己肩头。
她原本满怀自信,只等得手看一看这人容貌,谁料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拉住往船外扔。
电光石火之间,两人位置已经互换,影北辰借着她摔出船的力道终于回身站好。
段晚宁在半空中转身,果然见红色鬼脸面具落在地上,可他脸上仍然有一副黑色的半脸面具,挡住了两只眼睛和半面脸颊。
影北辰反手空抓,拿起半个红色面具冲段晚宁晃了晃,唇角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段晚宁人已在半空,却也不急,她也冲他笑了笑,两手忽然挥出薄刃。
两道狭长剑气自她掌间凌空而起,在半空中又聚合为一,朝着画舫劈了过去,未等影北辰反应过来,画舫已经被劈中。
脚下地板一点点开裂,几息之后,整个二层坍塌下去砸到了甲板上。影北辰只得飞身跃起,抱住了唯一没倒下的桅杆。
只见段晚宁已经落下,却并未落水,而是脚下不知踩了什么东西,整个人只凭内力往岸边飞快地滑去。
影北辰愤愤地捶了一下桅杆,却见段晚宁忽然回头,似乎是在看自己。
他心念一动,情知不好,却见她手上果然动了一下,自己抱着的桅杆忽然开始晃动,还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画舫彻底散架前,影北辰捡了块木板往相反的方向离开,心里只反复念着三个字。
段、晚、宁!
第 26 章
六岁的段晚宁正在院子里打拳,见到出远门一个多月的段柳行终于回来,高兴的不得了,缠着师父要给他讲自己练功的心得。
段柳行只好叫来寻自己请示事情的尹青菖和章剑铭先等等,三个人一起看她打了一套拳,又问她背下《三字经》没有。
段晚宁很不高兴,因为这一个多月她根本没翻过书。
段柳行叹了口气,把粉嘟嘟的小女娃抱起来,让她坐到自己腿上,给她看从海边捡的大海螺。
然后他忽然问:“宁儿,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段晚宁被这个海螺逗的高兴了点,随口道:“就行走江湖嘛。”
段柳行笑笑:“行走江湖,为了什么?”
段晚宁抱着海螺,仰头望着师父道:“为了像师父你这样,可以到处走走看看,认识好多人,可以弄到好多新鲜的东西送人。”
段柳行又问:“你弄那么多新鲜东西,打算送给谁?”
段晚宁晃了晃小脑瓜,认真地扳着手指说:“送给师父、玲珑姐姐、阮怡,还有大家!”她伸出小手指了指屋里坐着的尹青菖和剑铭,又抬头对段柳行道,“对了,还有爹娘!”她从段柳行腿上跳下去,举着海螺认真道,“师父,我现在就去给爹娘看看这个,跟他们说师父可疼我了呢!”
小家伙一溜烟地跑了,段柳行摇头苦笑:“这个小鬼灵精,倒学会先发制人了。”
尹青菖笑道:“小姐聪慧机灵,又热衷习武,正是难得的好苗子。楼主何不顺势而为,将来春意楼后继有人,也是一大幸事。”
章剑铭也道:“青菖说的没错,小姐天分极高,若是悉心培养,不出十年问鼎江湖为未可知。”
段柳行微微叹气:“我正是怕这个,宁儿到底是那人的女儿,怎么能一直混迹江湖呢。她将来终是要替家族洗冤,回到她本来的位置上的。”
尹青菖不无担忧:“楼主,可春意楼和苏家那样的仇怨,你真要让小姐将来去上都?去给尉迟家报仇?报仇的法子多得很,何必……”
段柳行不待他说完便摆了摆手:“苏家已得天下,这些事就不要提了。春意不入上都城,只要我还在一天,就不会让宁儿掺和到这些事里。你们也要谨记。”
……
“春意不入上都城。”段晚宁抚摸着一颗硕大的海螺,对着桌上的牌位道,“师父,你原本是想让我置身江湖之外的吧?可你为什么去的那么突然,又为什么把春意楼印信单单留给我呢?”
“小姐,时辰不早了。”玲珑推门进来,“今儿是端午日,太晚回去总是不好。”
段晚宁把海螺放在桌上,冲着段柳行的牌位又行一礼,低声道:“师父,你等着看我把和苏家的债清了,春意楼再不会有楼主不入上都的规矩。”
两人出门之后,玲珑转动墙上灯台,旁边一个书架滑动过来挡住了刚才的小门。这是一个暗室,现在专门用来供奉段柳行的牌位。
段晚宁此次来上都,可以说完全违背了春意楼楼主不入上都城的宗旨,所以她索性就连师父牌位也一起带来。反正在她看来,这些事早晚都能解决,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这里是春意楼在上都的分舵,仍旧是以钱庄做掩护。这个钱庄是全国三十三各分舵里规模最大的,因为上都繁华,生意人多,钱庄生意越来越好,到如今甚至比杭州的总舵还要大一些。
钱庄就在西市,闹中取静地在后身建了一片园子,占地很大,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是极用心的。这里除了景致好,景物和建筑的排布,甚至一个小小的苗圃,一棵小树都是按照五行八卦的阵法来安放。
若是外人贸然进入,普通人不懂阵法就乱闯乱逛,只是会走不出去。但若是习武之人硬闯,则很可能产生幻象,最终迷失在自己的幻觉里。
至于真正懂得五行阵法的人要来硬闯,那操控阵法的人则可以通过简单地操控,不用亲来便可以让阵法产生无数变化,依然可以困死敌人。
段晚宁和玲珑此时就在这个园子的一座小阁楼里,玲珑帮她倒了杯茶,道:“刚才我已经让人去叫阮儿了,她应该快到了。”
段晚宁点点头:“阮儿和你说过查小柳氏的事没?”
玲珑道:“说过了,柳家的资料我们这里是比较全的,人手也都足够,查起来很方便。”
段晚宁抿了口茶道:“那些资料我也瞧过,可这两天给我的感觉却不太一样,我总觉得小柳氏对我的敌意不太正常,许是跟韩氏有关,许是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被我们一直忽略了。”
“小柳氏嫁入许府前韩氏就已经入府,小柳氏的姐姐死后,韩氏曾经专宠,所以才会怀了许安宁。” 玲珑琢磨道,“我明白了,小姐只管放心,我知道怎么查了。”
段晚宁道:“以后你要辛苦了。”分舵的事务本就繁杂,如今又要兼着春风堂的堂主,是很重的担子了。
玲珑笑了下,挽起她胳膊道:“能替小姐你分忧是我一直以来最大的动力,但凡有一点能帮上忙的我就足以欣慰了。”
没过一会阮怡便来敲门,段晚宁起身道:“我先回去了,白家的事暂且放一放,龙影的底细尽快查出来。另外,展怀好了给我报个信。”
一路从西市出来,阮怡好奇道:“小姐,那影北辰真的很厉害吗?我听说顾大管事被他一下就打吐了血呢!”
段晚宁点点头:“他,功夫确实不错。”
阮怡惊讶道:“能得小姐一句不错的,放眼江湖上怕也就这个人了。那小姐你有没有打得他吐血啊?”
段晚宁道:“等下回。”
阮怡猛点头:“对,下回打的他满地找牙!敢欺负顾大管事,叫他好看!”
段晚宁瞥了她一眼,道:“正是。”
已经回家吃上粽子的苏轻弦忽然后背一凉,抬头看了看房间四周,皱了皱眉道:“我总觉得她不会善罢甘休。”
旁边的陆白看了他一眼:“这还用说,你小心点别被她摸到了行踪,免得找上门寻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