狞宠记 第45章

作者:穷酸秀女 标签: 布衣生活 古代言情

  “自然,只要你乖乖孝敬给我们哥俩,咱们便放了你们,几条小命,杀不杀无所谓。”

  菱儿拦住要掀帘子的绿莺:“姐姐,你没力气,莫要抻着肚子,我来扔罢。”

  话落,她连忙掀起门帘,鼓足劲儿抡起臂膀,将俩包着鞋的帕子一头一个,朝两个劫匪身后狠狠抛去。

  方才绿莺已然趁着喊话的功夫偷偷掀开后侧轿帘,勘察了地势。

  左边有一片一人高的灌木丛,她见其中隐约夹杂着一株株蛇头王。蛇头王是生在南方的一种高株的黄花,顾不上疑惑这喜温的南花为何长在了北处,此时它们倒极能将二人的艳丽衣衫掩护过去。

  趁着那二人回身捡手帕的时候,菱儿搀着绿莺,姐妹两个亦步亦趋地钻进了灌木丛。草都长得超过人高,根本不辨方向,两人东冲西窜地跑了几十步才停下。外头视线有碍,劫匪一时还未找见这里,可若再不走,迟早会被寻到。

  绿莺喘着气坐在地上,拉住菱儿的手:“妹妹,姐姐身子沉,又没有鞋,跑不动了,你快自己跑罢。”

  菱儿不知何时,将嘴唇咬出了血,倔强摇头道:“我不要,我不认得路,我要跟着姐姐一起跑。”

  傻孩子,这甚么借口啊,来时一起坐在娇子里,她又哪里认得路。绿莺摸了摸她的脸,心中留恋不舍,却坚定嘱咐她:“你记住,只要一直往前直着跑,莫要忽左忽右,总会出去的。无论听见甚么都别回头,下山就去报官,替我报仇啊!”

  菱儿低头瞅瞅她脚下,白袜已脏得不成样,隐约透着血丝,晓得姐姐脚上有伤,况且又是七个月的肚子,没法再跑。此时虽一时半刻不能被找到,可早晚将暴露人下,此地不是久留之地。

  沙沙声顺着山风传来,想必是那两个山匪已进了这片灌木丛。

  声音愈来愈清晰,绿莺急得不行,使劲儿推了推她:“妹妹,莫要陪我耽误时辰,你快逃命去罢。”

  菱儿忽然立起身,紧绷着脸将四面仔细看了看后,猛地凑过来,缓缓将她上半身放倒。

  “妹妹?”

  不知她这是要做何?绿莺呆呆望着她,见她又去了旁边,揪了几株花草,只是紧紧揪几下,却不将根拔.出来,而是使其根须松动。就这般揪了须臾功夫,只见她忽然两手大张,将那几株松动的根茎抓在手里,狠狠往上一掀,两尺长的草皮便离了土。又照方才此法,揪了四五块,统统盖在绿莺身上。

  菱儿听见沙沙的枝叶刮擦声愈来愈大,语速极快得嘱咐绿莺:“姐姐,我将你掩饰住,你莫要出声,我腿脚快,去引开那两个恶人。”

  还没等绿莺回神,她猛地朝一个方向窜了出去。

  刚跑了两步,忽地又回身说道:“记住,稍后我会喊姐姐,但你千万莫要出声,切记!”

  引甚么引,明明有机会逃出生天,非要去送死,绿莺起不来,连忙伸手要拽她裤脚,谁知菱儿灵巧一转身,躲避开去。

  “引不开的,那两个是亡命之徒,腿比咱们身子都长,你跑不过他们的。你快逃罢,否则咱俩都活不了,你死了你爹娘咋办,不要管我了,我跟我的孩子死在一处,甚好,甚是满足,我要去找我娘了,妹妹你不要管我了,快走啊——”

  绿莺哭着哀求她,将手遥遥伸出去,抓着虚无握成拳头,声音嘶哑仿佛破碎的鼓。

  菱儿拨开树丛,回身朝她娇憨地眨眨眼,露出一个明媚的笑,那笑带着光,比头上的艳阳还美:“死甚么死,咱俩都要好好活着,我答应姐姐,不超过半个时辰,我就回来啦。你莫要动,我马上就来接你回家了。我想好了,我要跟你去南方,你等我回来。”

  走之前,菱儿又回转来,将她的面也覆住,只留下一道裂缝供她喘气。

  天上的鸟叫声、苍鹰盘旋声,地上的蛐蛐声、蝴蝶拍打翅膀声,绿莺眼睛看不到时听觉却灵敏了许多,除去那些杂声,她听见耳旁地表的震颤,由近至远,花叶刷刷声也愈来愈小。

  她知道,这是菱儿正往远处狂奔,愈来愈远......

  未几,她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道声音,似往常一般娇憨清脆,此时却又多了些许慌急:“姐姐,我扶着你,咱们快些往这边走。”

  另一头也传来一道,冷酷、杀戮、嗜血:“在那头,走,追!”

  绿莺想起身,可身子如翻过壳的乌龟,怎么使劲儿都坐不起来,况且她也没剩多少力气了。眼前黑乎乎一片,那是泥土与根须凝成的草皮。泪水顺着眼尾流向鬓角,打湿了发,也打湿了身下杂乱无章的土地,一股土腥气混着野草的芬芳飘荡在她的身边。

  阖上眼之前,她呢喃道:“菱儿,我的妹妹,你一定要好好的,要好好地回来找我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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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不知过了多久, 灌木丛外传来一阵喧哗声,绿莺迷迷糊糊中睁开眼。

  刚才她做了一个梦,她还在冯家,并没有上山, 正与菱儿秋云春巧缝着小衣裳。这个梦有些奇怪, 往常她都不知是在做梦,可这回, 即便在那梦里, 她笑着, 菱儿也笑着, 秋云也活着, 可她知道, 一切不过是她的臆想罢了,今儿她确实上了山, 此时她也真真切切躺在野草中, 不是梦。

  一道道搜寻她的声音传来,可她不敢动,这些声音都很陌生。经了今日这场惊魂,她便如同惊弓之鸟, 一场经历,不是人人都能遇上的。此时的她,很怕很怕,怕外头是那两个恶人要骗她出去。

  “李姨娘, 你在哪里?”

  “李姨娘——”

  “绿莺,爷知道你在, 你出个声, 绿莺——”

  这最后一道声音是冯元!

  绿莺睁大眼, 听见他的声音,便如干巴巴的棉花浸了水,委屈地想哭。她抬起僵硬的手臂,挥开脸上的遮挡,高声喊道:“爷,妾身在这里。”

  她以为自己是中气十足的高声一喊,其实身子虚弱下,发出的却声若蚊呐。

  远处的冯元脚步一定,凝眉细听,朝众人大声喝道:“都莫出声!”

  一众人闻言,连忙原地立住,停下正拍打草丛的棍棒。

  不知方才那声呼唤是真是幻,此时万籁俱静,冯元屏气凝神,又清喊了一声,颇有些试探诱哄:“绿莺,是你么?莫怕,爷来了,再跟爷说句话。”

  边问着,他边往灌木丛左边走了两步,忽然听见几声哼哼,才确定她的位置,三两步跨了过来。

  拨开草丛,往地上一望。这一瞧,却狠狠一滞。

  只见这平日娇艳白皙的小妾,此时狼狈地仰躺在草地上,身上压着乱糟糟的土连着草根,头发凌乱,脸白如巾布一般,整个一枉死的难民状。值得庆幸的是,没受伤,衣衫完好,裙下也未落红,这便是最好的了,他深深吁了口气。

  打横将她抱起,二人入了车轿,就要下山去寻大夫。

  绿莺眼前模糊一片,强睁着眼挣扎着伸出手,指着灌木丛说道:“爷,那两个匪徒......”

  冯元拍拍她的手,打断她的话,安抚道:“放心,爷不会放过他们的,已派人去捉拿了,到时候统统砍头。你闭上眼,睡一觉,马上就能到医馆了。”

  摇摇头,她最关心的不是那两个恶人,“不,妾身是说那两个匪徒正追杀菱儿,爷一定要多派些人去,要将菱儿毫发无伤的救回来啊。”

  “嗯。放心,那小丫头爷一定给你全须全尾地送回来。”

  冯元点点头,掀帘子朝轿外吩咐了一声。

  他一诺千金,绿莺相信他,他说会救菱儿就一定会救。

  刚要闭上眼,想起一事,冷不丁又睁开,她虚弱着道:“秋云,还有秋云,老爷将她带回来没有,不能让她孤零零留在山上,妾身要将她好好安葬。”

  冯元莞尔:“你身边那小丫鬟没事,不过是伤了手臂,已被送去医治了,等她醒了你就能瞧见了。”

  绿莺一喜,这却是没想到的,谢天谢地,秋云没死。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事了,她又撑着一口气说道:“还有那些死去的护卫,一个个都没有逃命,尽职尽责地保护我们,老爷一定要将他们好好收尸敛葬啊。”

  见冯元都点头了,惦念的事情也说完,心事已了,绿莺一泄力,歪着脖子彻底跌入到黑暗中。

  她这一昏,再醒来已是两日后了。

  惊了胎,睡梦中,被春巧喂了几剂安胎药,母子都没甚么大碍。

  悠悠转醒时,她还有些迷糊,待见到身旁只余春巧时,才猛地想起那场生死危机。

  开口的第一句便是:“我睡了多久,菱儿和秋云呢?”

  “姨娘受罪了,整整躺了两日两夜。”

  春巧心疼道。那日见老爷将生死不知的姨娘抱回来,她差点没吓死,还以为姨娘又摔着了呢。

  多亏虚惊一场,还有秋云姐也在屠刀下捡回一条命,真是让她欣慰,回道:“秋云在自己屋子里养伤呢。”

  可提到另一人,却话头一转,凝重道:“菱儿她......”

  绿莺心一沉,不敢置信地睁大眼,抓住她的胳膊追问道:“怎么,没寻到?”

  她实在不敢往这方面想,没寻到意味着甚么,此时已经过去两个日夜了啊。

  春巧咬唇,轻点了点头。

  绿莺紧紧揪住被褥,提高声量:“那两个恶人抓住了么?问他们了么?”

  “那山匪没抓到。”

  春巧遗憾地摇头。

  “老爷整座山都搜遍了,后来在后山北面发现一处断崖。断崖上有块碎布,正是从菱儿身上穿的肚兜上扯下来的。还有两匹马留下的脚印,老爷便猜测,那两个恶人打算侮辱菱儿。菱儿为保贞洁,便......跳崖了。”

  不,绿莺不相信,她使劲儿摇头,坚决不信!

  “不会的,菱儿不会死的,她说会回来的,会回来找我,我们一起去南方。”

  泪盈满腮,她还在不住摇头,水珠儿顺着脸颊飞甩,点点滴滴落在被上、地上。

  绿莺呆呆望着,笑指着那些被泪水飘洒处的湿迹,朝春巧道:“你看,下雨了。你知道么,南方最爱下雨了,那里梅雨季节,常年潮湿,我本最讨厌的,可若是菱儿去,我就决定不讨厌

  了,即便没有风和日丽,雨打芭蕉也挺好看啊。”

  摇摇头,她咬牙下了个决定,郑重道:“不,我不去荆州了,只要菱儿回来,我就带她去南方,那里四季如春,鸟语花香的,山山水水多着呢,我带她去摘花、去划船、给她揪莲子吃,将来孩子认她做干娘。”

  顿了顿,她忽然一改方才稳重,嘶声哽咽道:“她最想跟我去南方,可我却一再找借口推脱,还骗她说要鸿雁传书,可我其实哪里想过这些,我是打着此生都不会再见的念头,她却还说将来有机会要去南方瞧我。呜呜呜,我对不住她啊,我这一辈子,最对不住的就是玉菱儿了......”

  春巧不住地劝,绿莺不停地哭,哭着哭着,便又睡了过去。

  昏睡了几个时辰醒来,正是晚膳的时候。

  仰靠在床头,春巧将银勺探过来,绿莺摇头:“我不吃。”

  脑子清醒了不少,她知道,哭没用,她要让那恶人绳之以法。

  直起身子,她肃声道:“那两个人简直罪该万死!那山崖不是有马蹄印么,那顺着山路下来追查,怎么会抓不住那两个人呢?”

  春巧将老爷事先交代好的话说给她听:“下山后就是官道了,没土没泥的,莫说马了,就算是马车的车辙引,也是留不下的。”

  她有些不明白,这些老爷为何不亲口与姨娘说呢,姨娘睡了他才来瞧,醒了就立马说去忙公事,怎么跟躲债似的呢。

  “那我妹妹就白死了?我要上山,我要去看看她。”

  掀开被子,绿莺捂着肚子要下地,春巧连忙拦着,须臾她便出了汗,此时的身子虚得不成样子。

  春巧摁住她,苦劝道:“姨娘啊,那里是万丈深渊啊,连尸首都没有,你能看见甚么呢?”

  “我......”绿莺喉咙被堵住,哽得滞涩。

  可她不甘心啊,那是她妹妹啊,不是旁的不相干之人啊。“我去看看那块布,也许不是她的呢,也许是别人的,谁说一定就是菱儿留下的?”

  春巧叹气,转身拿过来一块绸缎,举到她面前,不忍多看,撇过头轻声道:“不用去了,那肚兜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