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穷酸秀女
绿莺拧了拧眉头,佯作思考,须臾后,一脸认真道:“妾身当初为了能在这里安稳落户,便谎称自己是个......寡妇,那唐重八又是个正值嫁娶之龄的,大约又觉得妾身孤苦无依,才生了些念头罢。”
冯元登时脸一黑,没好气:“寡妇?亏你想得出,就没盼过爷好。”
见绿莺抱着头懊恼,一脸羞愧状,他大发慈悲,越过寡妇这道槛,拉她坐在身边,继续说起之前那事:“那个姓唐的跟你,是心有灵犀两情相依,还是落花有意一厢情愿啊?”
这话一出口,绿莺便仿佛能闻到屋里泛起来一股浓浓的酸味,跟发酵了似的。她有些想笑,控制不住地咧了嘴,抬起头来。
当面对冯元的脸时,她笑不出来了。他一脸严肃,眼睛跟一双虎目般,死死盯着她。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恍然,没有男人乐意吃这样的哑巴亏,没有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在某些事上的不明不白,冯元更是。他眼里揉不下沙子,更容不得她有半分外心跟欺瞒。
绿莺在心内将话斟酌了再斟酌,避免将来埋下隐患。不说清楚了,这些都会成为话把,将来就是矛盾时他拿在手里攻击她的利器。
他问她,是心有灵犀两情相依,还是落花有意一厢情愿?
事实上,确实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可这么答,她总觉得不算最好。
绿莺笑了,像狐狸一样狡黠,对着冯元眨眨眼,俏皮得紧,声儿也如黄鹂一般清亮干脆:“都不是,唐重八是心存良善帮扶弱小。”
一句貌似胡言乱语的瞎话,可却恰到好处,让冯元体会到了她对唐重八的不在意。话说完,绿莺果然见他微微眯了眯眼,明显惬意了许多。
冯元重新躺下,侧过身子对着她,一手拄在脑边,他挑高声调,懒洋洋问她:“那你呢?是心如鹿撞还是有贼心没贼胆,亦或是他思即是我想?”
绿莺已是松泛了许多,没有了之前的如临大敌。她往前挪了挪,用手轻轻顺着在他脸上描画,从眉到嘴,从下颚再到鬓角,来来回回,如羽毛一样轻搔着他的心肺男神高冷四万年。久违了的温柔,仿若隔世了的软玉香甜,冯元身子微动,血也热了些,脑中也如被点起了一支*香。
“妾身那时候一直在想老爷,无暇顾及他人。唐重八来帮忙,妾身一直以为是村长知会的,便没做他想,只是心存感激。”
这道声音勾人入仙殿,冯元痴痴地望着她。一身粗布衣裳却阻挡不了她身上的婀娜风情,颈下山峦起伏,只有他知道内里是如何得白、如何得软、如何得甜、如何得妙,白玉羊脂泛着香。
“将头低下些。”
随着一声低哑的叹息,绿莺被他掐住后脖颈,被迫将头朝他俯压下去,感受着面上扑鼻的热浪气息。
四目相对,绿莺觉得冯元的眼睛像大海,深邃、无底,还不断打着旋儿,正伸出无数的触角,一点一点将她扯进去。
一愣间,嘴唇便被他叼了去,先是如盖子扣瓮一般被紧紧包住,然后是千回百转地咀嚼、撕扯,像要如肉丸被嚼烂了般让她骇怕,再是舌头间的你追我赶,躲藏、碾压、臣服、反击、起舞,最后是如黑暗要吸噬所有光明一般,她的舌根被他吸得生疼,嘴唇被他咬得生了血痕,唾沫像被填了沙的绿洲,干涸、枯竭。
绿莺像被扼住喉咙的小鸡,喘不上气,又怕真的被他咬下一块肉来,一直呜呜嘤嘤地喊着低泣着挣扎着。两人口舌相依了好半晌,冯元渐渐如犁了十亩地的老牛,喘得不成样子,发际处如被火燎着的蒸锅,汗珠直冒。
冯元松开她的脖颈,嘴却不舍得松开到嘴的佳肴,一手去松腰封,一手扯着她的手往腰下带,呼哧带喘道:“爷想你想得紧,来,伺候爷一回。”
绿莺浑身软塌塌得如水母,手脚更是不由自主,哪还能按他说地做,冯元急得不行,也不逼迫她,只将她当个提线木偶,扯着她的手自己去遂了心愿。
男人得了逞,看甚么都顺眼。冯元刚刚领会了*滋味,此时正摊手摊脚地躺在藤椅上,一脸得意如脚踩祥云,望着那如花美眷,真是越看越美,那是普通人能肖想的,简直不自量力。叱一声,不屑道:“哼,谅你也看不上这穷山沟里的土坷垃,呆头鹅一样的懦夫,土老帽一样的泥腿子,见了爷,跟被狼掏了心似的,差点没湿了裤裆。”
他暗恨绿莺招蜂引蝶,当初还是窈窕淑女时,便引得张轲跟他结仇,如今都成了大肚蝈蝈了,还将个愣头小子迷得不行。心道今后一定将她管好了,让她再也跑不出来。
冯元将她揽在怀里,使劲儿掐了下她屁股,得了她一声猫叫似的哼哼,才一脸狠叨叨:“你若是再敢跑,爷就扒了你的皮。这回多亏孩子没事,若是让爷儿子有个三长两短,爷扒了你的皮做大鼓。”
绿莺犹自还迷糊着,昏沉沉抓着他胸前衣襟,轻喵喵道:“妾身再也不敢了,外头一点也不好,这世上也没人比老爷更好了,再跑爷就扒了妾身的皮,做鼓做灯笼都行。”
不久后,德冒等人便赶来了马车,一行人上路返京。
冯元靠在壁板上已睡熟,这几日练兵,他这昔日的大将,免不了被二皇子鼓动,在军前施了不少的把式,举枪.刺、以盾还击、弯弓射大雁、马上互搏、蒙古摔跤,到底是多年不曾磨练的体格了,跟生锈似的,练完兵就跟被掏空了精气神,昨晚与绿莺又说了许久的话,方才又泄了不少精元,此时在马车上就不免歇了过去。
马蹄得得声拍起阵阵黄土,绿莺撩开窗帘,使劲儿伸头往回望,群山环绕,大片大片的粉嫩桃花,脚下星星点缀着座座木门屋舍,茅草的顶,青荡的炊烟,篱笆将鸡鸭鹅圈在屋外。门口挂着两串红辣椒的是胖婶的屋,旁边小些的就是她的屋了,从这里看去,仿佛还能看见两只藏红的鸡还在撅着屁股闲晃。
最大的一处篱笆院儿,一道乌色的身影翘首静静地立在栅栏门外,绿莺仿佛能看见他眼里的无奈和遗憾。
摊开手心,那里有攥紧的纸团,久了带着汗渍,这还是方才出门时,胖婶替唐重八偷偷交给她的网游之云起水穷处。
绿莺瞅了眼冯元,终于轻声将纸展开,里头只有三个字——对不住。
开始还没想明白,后来才恍然大悟,心道唐重八大概是误会了。这也不怪他想歪,以冯元的身份,她怎么可能流落异乡,不外乎是主母挤兑赶走或是受不了磋磨出逃罢了。不过以他一直在这世外桃源的日子,怎么会了解宅门间妻妾间的龌龊污糟,便只当她不顺遂下的离家出走罢了。
故而,在冯元带走她时,才为着没替她出头,没为她反抗冯元,而愧疚?
即便如此,也是她对不住他才是啊。绿莺忍不住假想起来,若是她真的不想跟冯元回去,而唐重八又袖手旁观,她会怨他么?细细想想,她还真不会生怨。若是心里有他,他在冯元面前打退堂鼓,她定会失望,可没存希望又哪里会有失望,她心里没他啊。
此时回想,昨儿对他说的话、展望与他的未来,仿佛是做了一场梦,昨日的选择,其实不过是冲动罢了。
恼恨地瞪了眼那无知无觉还在酣睡的罪魁祸首,都是他,一来就将她的心水搅得一团乱。转眼绿莺又笑了,轻轻挨过去,捡起毯子替冯元盖在身上。
于此同时,相隔百里的官道上,朝汴京的方向也在行驶着几辆马车。车身华丽异常,四周马上骑着兵刃随身的护卫。
马绍坐在祁云的脚下,边替他捏着小腿,边道:“主子看那冯大人,是个甚么样的人?”
祁云阖着眼,疏松了下筋骨,慢慢道:“雌伏的雄狮,面上无害,关键时候便是能制敌的兵器。”
马绍点点头,深以为然。想起这回被偷袭刺杀一事,如此张狂,简直欺人太甚:“一直以来,他与忠勇侯都是中庸之辈,效忠皇上,不跟下头的人立私交。若太子殿下真有害主子之心,咱们不得不提前防备啊。这开国的元勋冯大人,主子看,是不是要找机会拉拢下,到时候也能在皇上面前替主子说句公道话。”
祁云忖了忖,仍是摇头:“不可。到时候大哥都不用动手了,直接参我一个结党谋夺皇位之罪。先观望着罢,也别疏于防备。蔺长真那里给我查个清楚明白,我倒要看看是谁千方百计想叫我中那阿芙蓉的毒瘾。若真是大哥,也算我们兄弟情义走到头,今后他与皇后,全是我的敌人。”
他有些嗤之以鼻:“那个座位,真就那么好?亲兄弟都要反目成仇,值得么?父皇华发早生,晚睡早起,后宫你争我夺,乌烟瘴气,我还真没觉得有甚么好的。”
马绍想了想,猜道:“大约只能到了那个位子,才能体会到罢。世人全都匍匐脚下,可以搜罗世间所有美人,夜夜做新郎,想砍谁的头就砍谁的头,当初看不顺眼又只能强忍的人,当了皇帝,可不都能打杀了?”
祁云给了他个暴栗,哼道:“你这小子,就会胡吣,眼皮子就跟碗水那么浅。”
可一琢磨,不就是那么回事嘛。他自嘲:“不过啊,谁说不是呢,男人嘛,求的不就是这些么,美酒、美人、江山画卷、喜欢谁就宠谁、讨厌谁就杀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跟万万人之上差得远了,哎......”
马绍望着这个一身风华不染尘埃的人,眉宇间有着愁也有着洒脱,自己也跟着他许久了,却还是问道:“即便世间男人都爱这些,可属下觉得主子不爱。主子最想要甚么呢?”
“我?”祁云认真想了想,无奈摇头:“没有,没有最想要的。我只想一家人每日都能一桌用膳,不要勾心斗角,不要彼此猜忌,平凡到老。”
马绍心内怜惜,生在皇家,注定一生富贵萧条瞬息变换,或浮或沉或动荡,可唯独没有平凡。
第112章
走了几日, 离汴京越来越近,冯元不敢造次,只能老实选陆路。
从桃花村离开是九月二十一,他是上月中旬告的假, 为期两个月, 只要赶在十月中旬之前回到京城就好。可他有些担忧,虽未将绿莺出走一事宣扬, 可若路上起波澜, 再提前产子于府外, 万一有那如张轲一般的有心之人, 借机诽谤这孩子身份不明, 到时候又是一场节外生枝。
故而, 他们这一路不敢耽搁,沿路风景不能多看, 美酒佳肴不敢多尝, 紧赶慢赶的,可算到了永平府。从这里过去,再走个四五日,便能到家了。
正在排队等着进城, 绿莺有些奇怪,今儿又不是逢年过节,怎么人山人海的。
冯元定睛往城门下望去,见队伍顶头那里, 一些人本排到了,却又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回转, 只有零星几个进了那城门, 奇道:“德冒, 去看看怎么回事?”
过了半晌德冒才回转,在窗下禀道:“爷,守城的说,永平府发生了命案,正捉人呢,只许进,不许出。这要是进去了,一时半刻走不了,爷看咱们是不是该改道?”
车旁的路人闻言,也朝着他们闲言碎语起来:“是啊,可别进去了,听说膛子被掏啦,吓死人了,这一进去备不住也得死在这呢。”
绿莺一愣,忙问那人:“老伯,那死人旁是不是还留着一枝白莲花?”
“那谁知道啊。”
“爷,妾身......”想了想,绿莺还是瞒下了那日在客栈看见的,只说道:“妾身这一路也听过不少地方出了命案,都是被开膛破肚,还在尸体旁边留下枝莲花,说是白莲教干的。”
冯元一怔,接着冷笑一声:“白莲教?这旧朝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见没复辟的指望了,就东打打西指指,之前丰台县跟上饶县,爷被派去剿匪,不就是这白莲教鼓捣出来的乱子?”
他这么一说,绿莺顿时恍然,之前总觉得白莲教有些熟悉,这才想起来,上饶剿匪时,她也去过的,那被打成猪头的蔡县令、被蛊惑的村民,可不都是白莲教撺掇的。
这人命官司怎么没完没了,绿莺总觉得稀奇:“爷,妾身觉得这事不简单。”
回想那日凶手杀人时,她先是听见死者痛吟声,后来是剪子剪东西的声,翌日才知道是用剪子在豁肚皮呢,最后那凶手咒骂了一句:“娘的,白折腾了!”当时她以为是没抢到钱,后来知道那人的银两都在,杀人根本不是为财。
想了想,绿莺脑中渐渐梳理出了些眉目,她忽然有了个念头: “他们好像在找甚么东西。”
冯元急着回京,再说这些也是地方官员的指责,他没工夫也没心思蹚这道浑水,听了她的话颇不以为然:“不过是想造成恐慌,让老百姓以为皇上无能,天降大厄罢了。找甚么东西,要找也是找哪块脏器,回去练甚么邪功罢了。走罢,德冒,绕道。”
如此,绿莺便不再想这事,只当自己怀孕多疑罢了,慢慢将这血腥的经历抛诸到了脑后。
一路上经过了两场雪,车轮子打滑,回到汴京时,已是十月初了,再有几日便是立冬。此时的天气算是寒冷了,出口间哈气成片,人们也渐渐带上了棉抄手。
绿莺将手炉放在抄手里,跟着冯元下了车。
这一立定,却是一愣,冯佟氏正率着一众人候在府门前迎接。
见了面前这阵仗,倒让绿莺陡生了些忐忑,与这些人相见,恍如隔世。
她一个小妾出逃,按理说回来时冯佟氏是会过问的,或骂或打或罚,反正绝不会轻拿轻放。虽说主母处置后院不须丈夫插手,可此时冯元大刀阔斧地杵在跟前,倒让她束手束脚了。
绿莺是既担心又庆幸,若让冯佟氏跟哑巴瞎子似的视如不见闻如未闻,哪是她的性情,趁机打压死自己才是真格的,所幸有冯元坐镇,安了不少的心。
她在那里腹诽冯佟氏,冯佟氏同时也在琢磨她。
在之前,老爷便将这李氏出逃的事情掩下,对府里一众交待的全是李姨娘回老家探亲的说法。从那时起冯佟氏便知道老爷这是又向着那狐狸精了,千方百计给李氏留后路,心都偏到南墙根儿了。回家探亲?亏他编得出口,她一介正房太太、诰命恭人,不对,已是从三品诰命淑人了,还没说想回娘家就回娘家呢。
虽说知道自己那不争气的老爷舍不得这妖妖道道的李氏,可她以为他起码也得照规矩惩戒一番,即便不忍下重手,至少也得做做样子罢,府里哪个也不瞎,没见过李氏小妾出门,没跟着一个丫鬟,回哪门子的老家。下人小厮走了大半去抓逃奴,全是沾亲带故的,一个传一个,阖府全知道李氏是作死去了。
可老爷倒好,连场面事也不做,不仅没将李氏缚住,下车时还温柔体贴相扶,跟伺候亲娘似的。再瞅瞅她那一身打扮,首饰一样没少戴,衣裳全是好质地,这哪是逃命去了,分明是享福。当初她那死妹妹被野鞑子拐跑,她又是哭又是跟老爷闹的,作得没了人模样,可在外头跑了这一遭,脸跟身子都肥了好大一圈,跟颗大白萝卜似的。
她若不硬气起来,让她掌家太太的威严何在?哦,小妾朝所有人脸上打了一巴掌,她再跟软柿子似的不出声,那还不如死了算了,没脸活着了。冯佟氏立马转变了立场,当初为了李氏的离开,她还在叫好,觉得李氏识相,此时是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好个出身卑微的贱骨头,向天借的胆子,敢逃?哼哼,等着罢,有你好果子吃!
绿莺立在冯元身后,暗自用余光大略扫了一眼,在一众丫鬟小厮的簇拥下,冯佟氏被宋嬷嬷扶着,一身毛皮斗篷,一马当先立在前头,旁边是大少爷,后面跟着王姨娘和刘姑娘。
大少爷就不说了,站得貌似端正,其实是在神游天外,是等得不耐烦了罢。王姨娘还是一如既往地悄无声息埋着头,刘姑娘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冯元,火辣辣的眼神炙烤着他,还顺带赏了她一个嫌弃的目光,绿莺猜那目光应该是这么个意思:跑了就跑彻底点,还回来干嘛!就说你不可能真跑嘛,还不是享受着让老爷着急被老爷找的乐趣,简直卑鄙无耻下流龌龊!
这时,冯佟氏牵了牵嘴角,朝冯元身后的绿莺抛了个意味不明的笑后,才湿着眼眶撒开宋嬷嬷的手,快步走到冯元跟前,抓着他的胳膊哽咽着嗓:“老爷,这些日子你可受苦了啊......”
绿莺忍不住红了脸,不自在起来。心里气死了,这人先是一脸不怀好意,后又将话说得这么微妙,虽说确实出门寻人不算享福,可一个大老爷们赶了一个月路能受多少苦啊,说得他好像去地牢受刑了似的惨,至于么。在大门口就将她往靶心上引,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风时小时大,呜呜声吹来时偶尔间杂着土跟枯叶,众人侧着头眯着眼躲避风沙。冯元只随意瞟了眼王刘二人,便将目光放在了冯安身上。许久不见,禁不住上下打量起来。胖了些,眼下也没青黑,估计是没鬼混,对长子也算满意。
之后回头瞅了眼冻地哆嗦的绿莺,安抚地拍拍身旁冯佟氏的手,温声道:“别在这傻站着了,全都进府罢。”
之前已有人车马先行,回来告知过冯元一行人约么几时到达,故而冯佟氏早已将接风酒摆好。众人一边往饭厅走着,她一边叹气一边道:“老爷在外头定没吃好没喝好,瞧瞧,这都消减成甚么样了,不知道的还得以为老爷生了场甚么大病了呢。妾身让人做了好些滋养的,待会儿啊,老爷可得好好补补身子。”
绿莺见她一脸苦大仇深,暗觉好笑之余也没忘了紧绷心神,防备着她在某一时刻突然发难。
桌上已摆好了佳肴美酒,冯元与冯佟氏冯安依次入座,绿莺见王氏刘氏二人立在他们身后,便也跟着挪步过去。
“李氏坐罢,一路奔波,站着不累?”冯元侧过身朝绿莺吩咐道。
这话一进了众人耳,顿时面色各异起来。冯安没所谓,桌下翘着腿等着冯元先动筷,王氏只是眉头微微动了下,刘氏干脆嘟起嘴,这些人全都无伤大雅,可冯佟氏脸上就有些不好了。这不仅不罚,还赏跟主子同坐,天下哪有这个道理。再说了,开了这个头,是不是今后这妻妾就一个桌上用膳了?
她朝冯元笑得勉强:“老爷,不妥罢,妾身惦记老爷身子,便没先提李氏的事,可老爷这么做是会引人说闲话的,这做错了事反倒被奖励,那人人不得去效仿啦?杀了人,是不是还得歌功颂德?”
冯元都已经举起筷子了,闻言脸刷地一沉,吧嗒两声筷子掉落在桌上。冯安一惊,被吓得连忙撂下抖动的那根贱腿,正襟危坐,一动不动地盯着大老虎,深怕他张开血盆大口。
冯佟氏也有些肝颤地望着老爷,见他脸都跟要滴墨汁似的,这才后知后觉刚才那话不妥当,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的水,咽不回去了啊。
就这么僵持间,她的脸臊得通红,被丈夫当着一众人面甩了脸子,儿子小妾下人全观望了个一清二楚,她能不尴尬嘛,恨不得吞回刚才那话。真是糊涂了,老爷是甚么人,可不是靠婆娘吃软饭的小白脸,他能让人顶着质问?
“不会说话就闭嘴,还说上杀人了,吃饭的兴致全让你败光了。我甚么时候说不罚了,你就这么急,连口饭的功夫都不给?”
冯元冷冷地睇着冯佟氏,深觉他们夫妻间的关系就犹如阶梯,总是上上下下波波折折,温馨还没那么一瞬呢,就咣当一下荡到谷底。甚么时候能安安稳稳地过上一个月,他就谢天谢地了。
绿莺为难地杵在桌跟椅之间,冯元让她坐,冯佟氏不乐意她坐。她是直接坐下也不是,往旁边退两步跟王刘一起立着也不是。冯佟氏低垂着脑袋,余光见她晃晃悠悠的暗影,攥紧手掌,恨不得生扯了她,都是这狐狸精,没她老爷也不能让她这么难堪。
“你坐下。”冯元望了望绿莺,不容置疑道。又面朝众人,话却是说给冯佟氏听:“李氏探亲,逾期返回,禁足仨月,以儆效尤。”
冯佟氏没抬头,嘴角却动了动,心里有了丝喜色。罚了就行,就不能便宜那李氏,禁足虽不算大事,但蚊子腿也是肉嘛,也比全包庇了去强。府里全是见风使舵的,啥也不罚,不就如同敲着锣子打起鼓告诉所有人:李氏是老爷的心肝宝贝,以后你们都去□□。
她不敢抬头,使劲儿憋住想扯大的嘴角,循序渐进,咱们来日方长,她手段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