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穷酸秀女
冯元默默盯着她,见她一副缩头缩脑的窝囊样,有些不悦,心道知错能改就好,这一副霜打茄子的蔫巴样真是小家子气,真怀疑她是尚书府捡来的,哪有大家闺秀的样子。随即便恨铁不成钢地瞅着冯佟氏的脑瓜顶,警告道:“你是太太,要有太太的样子,在内撑起的是咱冯府的规矩,在外代表我冯元的脸面,今后说话做事要过过脑,别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似的。”
说完,他吐了口郁气,不再理会冯佟氏,转而朝冯安绿莺点了点头,“来,用膳罢。”
气氛尴尬,谁也不再说话,一顿饭吃得跟默哀似的。
膳后,因为被数落了一通,冯佟氏也不便再将冯元往她房里拉,眼睁睁看着他回了玲珑院。
不过也好,便是回了那里,也不耽误膈应李氏。她跟宋嬷嬷对了个眼色,两人嗤嗤笑着,她们就不信了,当狐狸精见了蜘蛛精,还能不斗上一斗?
作者有话说:
蟹蟹我家大未未
阿鲁未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7-03 03:15:56
第113章
秋云的伤早好了, 之前得知绿莺走后,很是哭了个天昏地暗,抱着春巧,两个人跟被无良爹娘扔下的小可怜似的, 恨姨娘绝情, 气姨娘狠心,最后又担心起她的遭遇, 深怕她出了甚么不测。
绿莺对春巧存了些愧疚, 当初将她迷昏, 确实挺对不住她的。此时见两人还是往常熟悉的模样, 一点没变, 亲切地仿佛家人姐妹般, 立在月亮门下等她,端的是感慨万千。除了菱儿不在身边, 其他人都在, 都没变,真好啊。
她想把这一路的见闻稍后细细与她们诉说,稀奇古怪的杨婆婆、惊悚悬疑的白莲教剖腹案、桃花村的日出日落,等等等等, 都能写本书了。对于女子来说,一生都难以遇见的事,若不是她的出走,恐怕也不会有此番经历。
这么说起来, 她还真不应该后悔当初的决定呢。虽然在途中有过犹豫,在见到冯元的那一刻, 有过后悔, 可此时尘埃落定时, 一切的一切,她都觉得无限宝贵,是一生的财富。若没有这场奇异的旅途,她不会解开心结,不会知道冯元对她来说是多么重要,一切都是那么值得。
人为什么而活,又为什么会遭那么多的罪,绿莺终于明白,没有为什么。鸡为何叨虫,鸟为何能飞,天又为何会打雷,世间万物,总有其各自存在的意义,她要做的就是:努力活着,拼了命也要去活。爱她所爱,以同等的爱去回馈爱她的人,即使身处荆棘,也要尽力让身边美好着、温暖着。
绿莺与春巧秋云两个跟在冯元的身后,进了自己的院子,往正房走去。
春巧是个急性子,等不到稍后独处,窥了眼前头大踏步的冯元,小声问着绿莺,还委屈答答地嘟起嘴:“姨娘干嘛要走啊?”同时还忍不住在心里哼唧一声:还把我当猪头一样迷晕!
秋云倒是没急头急脑地问,当初表姑太太害人那事,是她跟着绿莺去查看椅子的,相比春巧来说,她与绿莺情意更深一步,绿莺当初有下江南的意愿,也曾与她提起过。因此这一遭,她也就不感到那么奇怪了。
春巧不问明白誓不罢休,还在歪着脑袋瞅着绿莺,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绿莺看着她,忽然想起了桃花村她院子里那两只花母鸡,看人也是歪脖瞪眼,咯咯哒哒的。
她神神秘秘凑到春巧耳朵边,轻声道:“其实我当初离开,是因为......”
说到这,绿莺顿了顿,也让春巧不由得生了些紧张。
姨娘失踪时,老爷对此讳莫如深,众人虽不相信她回乡的说法,可也实在了解不到丝毫,也猜测不到一鳞半爪。时日久了,其他人只余下奇怪,只有玲珑院的人在日夜担忧,胡思乱想。春巧不相信姨娘会自己走、能自己走、敢自己走,一定是有隐情,对,有隐情!是太太捣鬼?还是说,姨娘是被坏蛋绑走的?
此时再见姨娘一脸深沉,眼中复杂,春巧不仅紧张,还冒出了些胆怯,她觉得自己要接近真相了。不过不管多怕,她都要听完,今后也好有些防备,让姨娘不再置于危险当中。
“梦游。”
见春巧呆滞地张着嘴,半晌没反应过来,绿莺又一脸认真,字字清楚地说了句:“我当初离开,是因为梦游。后来被老爷找到,就回来了。”
小丫鬟气得跺脚,她呵呵直笑,愉悦充斥在肺腑间。
没有物是人为的感觉,院子里的树虽然因着要入冬而枯了,可仍是旧时的模样,枝桠伸展着,仿佛正跟绿莺这个主子招手示意。当中的石桌那时因她与冯元争吵而被他踢倒,后来被重新埋过基,土便比从前的颜色深些。这时一看,颜色还是与四周有异,昭示着其实她也没离开多久。
绿莺被春巧两个一左一右地搀着,边走边打量着四周景象:“屋里呢,还是从前的摆设么,没动过罢?”
她曾设想过,若当初冯元足够气愤,没准就将她的屋子掀了个底朝天,把所有东西都乒乒乓乓地砸了。她深怕一会推开房门,看见的是一室狼藉。当初走时将富贵当浮云一样毫无留恋不舍地拨开,可这次她回来了,那么当初弃如敝履的一切就变得弥足重要起来。
她爱的耳珰、被肌肤养得水头饱满的玉镯、冯元给她挑的小鱼步摇,她希望统统都在,完好无缺。
春巧听见她问,瞬间忘了方才被捉弄的事,笑得一脸得意,朝她扬了扬下巴清脆着嗓子邀功道:“都没变,奴婢日日都会洒扫,不让旁的小丫头动手,唯恐将姨娘的物件挪地方了,你进屋看看就知道了,准得夸奴婢一声勤快懂事呢。不过啊......”
想起甚么,她有些惋惜地轻叹口气:“姨娘不在时,有日老爷喝醉了,也不知怎么的气上来,就把床上那对鸳鸯枕给摔了,磕掉了个角。之后老爷本想让人扔了的,之后翌日一醒来,又让德冒小爷给捡回来了,去铺子打了块玉将那块角补上了。虽说也没差太多,可还是怪可惜的。”
绿莺默了默,她能猜想到冯元的气愤,没将她千刀万剐,还能将那枕头拾回来已经不错了。她笑着摇摇头,转动脖颈时,却见秋云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她想起那日山上遇袭一事,秋云手臂受了伤,流了一滩血,自己那时候因为菱儿远嫁,对冯元充斥着满腔怨气,与他针锋相对大肆争吵,期间也没顾得上与秋云说几句话,只扔她一个人孤零零养伤。难道是她一直没缓过来,也被梦魇侵袭?
想到这里,绿莺顿住脚,侧过身郑重地看着秋云,握住她的手,一脸坚定地笑着道:“都过去了,咱们都好好的呢,菱儿在草原没准正吃着篝火烤全羊,我也回来了,你的伤也全好了,全都没变,都好好的,咱们所有人以后也能更好。”
秋云一怔,奇怪地眨眨眼,可仍是觉得姨娘说得对,便也跟着使劲儿点点头。不过,点完头,她仍是将忧心之事说了出来:“嗯,一定会越来越好的。不过......奴婢要提前跟姨娘提个醒,咱们这来了个碍眼的,姨娘看了可千万别气啊,气坏身子可就便宜那小蹄子了。”
春巧不禁想懊恼地拍脑门,刚才就想跟姨娘说的,怎么把这件大事给忘了啊。与秋云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满面愁容,那人来头不小,眼见着要如蝗虫过境一般瓜分姨娘宠爱。这男人的宠爱可不是鸡下蛋一样源源不断,那可是越分越少。先头还是来一整月,之后有了新人,一月里来半月,然后是几日,再后来可能是几个月,最后是一辈子。
可是再护短,再心向着自家姨娘,春巧也知道轻重,忍不住提醒绿莺:“姨娘啊,识时务者为俊杰,人家既然有后山撑腰,连太太都要退避三舍,咱们也别跟人家硬碰硬,就当她是狗屎,不看不理就得了,吃甚么咱也别吃亏。”
“对了,咱们老爷升官了,已是从三品了。”
秋云叹口气,无奈道。她想让姨娘看开些,男人嘛,又不是光脚的泥腿子,有俩小钱儿的,谁不想左拥右抱的,更别说老爷这种位高权重的人了。冯府的后院也不算乱,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的人,可今后就不知了。可话虽如此,不嫉的女人太稀少了。
“来人了?”绿莺望着冯元的背影,呆呆呢喃。
他又有了新人?她忽然感到心里一阵空落落的,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掌,五指张开,刷地伸进她的胸腔,再一收紧,噗呲一声将血淋淋的心生生地给挖了出去,只留下一具空荡荡四处漏风的躯壳。
看似这场出走没改变太多,没有反目成仇、没有血腥杀伐、没有相忘江湖,只不过改变了人的内心。从前看不懂的、不明白的、执迷纠结的,全都有了救赎和出口。看似只是微小的变化,只在绿莺的心内生根发芽、沧海桑田,外人无从得知。可就这么若有似无的变化,带来的却是巨大的后坐力。
从前她是甚么,又把自己当做甚么,冯元有没有新人又与她何干;如今她是甚么,见了冯元宠别的女人,她又会如何。
显而易见,一切都不同了。从前是不在意,如今却仿佛刻在了心上。人还是那个人,冯元还是冯元,绿莺还是绿莺,可绿莺的心变了,变小了,变得再也装不下其他,那里只待得下冯元与她,多一个人,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是一种撕心裂肺地揪扯。
“这一路上,他怎么没跟我说呢?”绿莺喃喃道。可紧接着仔细一想,便恍悟了,自嘲着:凭甚么跟她说呢,谁家老爷要纳妾,还跟其余妾室报备?
她不是正房太太,没有资格置喙,即便她是正室,也没有吃味阻挠的理儿。只是,起码要有基本的尊重罢,冯府家大业大院子也多,把人放在她的玲珑院,是个甚么道理?是因为她出走,冯元还没消气,特意将新宠放她眼皮子底下,来恶心她的?
春巧刚才说那人来头大?
绿莺想问问是甚么来头,可还没来得急问下去,冯元便已进了屋,她也只能闭上嘴跟了进去。可平静的面色下,内里的熊熊火势有如洪荒之力,喷薄欲出。
她握紧双拳,咬着牙打定主意:无论如何,冯元都别想让那女人留在这玲珑院,要是将她膈应得早产,她会跟他拼命!
作者有话说:
蟹蟹容容炸我:
容容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7-03 22:01:36
第114章
进门的时候, 绿莺注意到,打帘的是个面生的丫鬟,她不禁多瞅了一眼。
平时她也不会多注意这些,可那人实在太让人忽视不了了。一身水粉的夹袄, 上头还是缎面的料子, 虽赶不上大家小姐,但也绝不是普通丫鬟能有的穿戴。还有那腕子, 玉镯带了两对, 分别套在两只手腕上, 动作间叮叮当当如水滴穿石般通透清灵。
梳的虽也是丫鬟的双螺髻, 可上头可不仅只缠着发带, 还插了几根金簪跟珠花, 一等大丫鬟的打扮,她身边的春巧秋云还因着她是妾室的身份, 而领着二等的月例呢, 这一等的大佛是从哪里来的,难道她就是春巧秋云两个口中的新人?那就是还没名分咯,通房大丫头?
绿莺回头瞅了眼春巧两个,用下巴指了指那道身影, 用眼神询问:是她么?
春巧秋云面色难看地点头。
绿莺心内复杂难言,她想直接问冯元,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觉得自己怎么说都会冒出一股酸涩气。还有, 自打从这丫头身边经过,他是一眼都没多瞧, 仿佛是待一般丫鬟, 是不太喜爱这丫头, 还是碍着她在场,才有所收敛?
心里有些苦涩,说实话,这种滋味一点也不好。相比之下,她宁愿他光明磊落,在她面前窥伺别人、惦记别人,也不希望他在她面前端着庄重,背后却将别的女人宠爱疼惜着,交颈呢喃、两情缱绻,她受不了那样,光是想一想,她就觉得要发疯了。
绿莺还是忍不住将那丫鬟打量,十八九的年纪,生得确实不错,跟支玫瑰花似的,娇艳欲滴,既没有十四五的青涩,也没有花信之年的成熟世故。
冯元进了门便撩起衣摆,坐在外厅八仙桌旁的圈椅上,绿莺亦步亦趋跟过去伺候着,余光注意到,那丫鬟一转身便进了内室。她开始浑身不舒坦,自己的寝房被个这样的人来回乱窜。还胡思乱想起来,那丫鬟进去做甚么,这么熟稔的样子。她透过隔断往里瞅了一眼,莫非在她出走的这段日子里,冯元与这丫头在她的床上......
越想越冷,越想越疯,心里有道火气如被困住的飞蛾般,四下扑打翻飞,将她心房内壁折腾得千疮百孔。绿莺攥紧手指,死死抠住手心,强迫自己镇定,告诉自己:再是想质问冯元也不可,再是想发脾气也不合适。慢慢来,徐徐图之,也许事情并没有她想得那么糟,也许只是同僚随手的馈赠,冯元其实并不喜欢呢?
怀着心事,她接过秋云递过来的湿帕子,替冯元净着头脸,再是手脚。他双手拄在膝头,闭着眼,她擦脸时,他便微微仰起头,帕子往下时,他便稍稍侧过脖颈,体贴着,配合着。
阖紧的双眼之上剑眉斜挑,鼻梁坚.挺,这几日两人唇齿间的相濡以沫,他的唇是那么柔软温热,将她的心紧紧包裹。这都给了绿莺一种错觉,仿佛冯元一直没变,一直独宠她,一直没有过新人。可一想到方才那女人,她的心就是一阵如鱼被刮鳞般的抽搐,疼得直冒酸液。
从前的独宠,在冯元磋磨她时、轻视她时、亵玩她时,这弱水三千的一瓢饮,她不稀罕。可如今,沧海桑田,岁月变迁,人都在变,她觉得能得到他独独一捧的爱,是那么珍贵,那么难得。可正因为如此,她有多么珍惜他的独宠,就有多么厌恶他宠别人。
在这一刻,绿莺生出了怀疑,回来,是回错了么?同时脑中忍不住开始长出一根一根名叫后悔的枝条,枝条越来越粗,越来越茂,可当渐渐地要长成参天大树时,忽然又戛然而止了。
绿莺怔怔地捧着冯元的脚,眼睛一眨不眨,慢慢有些痒有些酸。刚才替他脱靴除袜时,望着生着层厚茧的一双脚后跟,因为天冷而干裂,一道道的宽红血丝,像用小刀豁开,这是走了多少里路啊,不是有马的么?
他一直养尊处优,出门坐轿,外出马车,除了二十年前打仗时手里练武留下的薄茧,脚掌一直都是干干滑滑,何曾吃过这样的苦。绿莺心中一颤,半蹲的腿险些没软倒。也只能如这般擦擦了,要是沐浴得是多疼。
喉间的哽咽被她咽下肚,仿佛咽下的是一个馒头,噎得她一阵发昏。酸气愤懑被抛到一边,绿莺朝着他温言道:“要不妾身让人烧汤,伺候老爷洗洗身子解解乏?”
冯元满面倦容,捂嘴打了个哈欠,声音透着疲惫,望着她支着孕肚还在围着他转悠,眼里闪过怜惜,摇头道:“不了,你也够累了,坐下歇歇罢。”
绿莺顺从地点点头,在一旁坐下来由春巧伺候擦拭。
外间正是一片寂静宁和,冯元与绿莺享受着久违的温情惬意时,骤然被一道声音打破。
“老爷,奴婢将床铺收拾好了,老爷可要上去躺一躺?”
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把清脆婉转的女声在身旁响起。春巧的手一定,就这么突兀地擎着帕子在绿莺颈旁,绿莺眼一眯,抬起头,正好对上秋云的视线,看见秋云正皱着眉望着之前那丫鬟,一脸复杂。
这道声音也让绿莺从刚才的温情中清醒过来。玄妙说得对,遇到甚么都要坦然面对,不要做逃兵。她决定了,若他真宠了别人,那她也不会再逃走,她会守住本心,像从前一样,将自己当成丫鬟,而他就是雇主,再也不会对他有一丝非分之想,再也不会施与一分情意。男女之情?算个屁!将心房牢牢地包上盔甲,便不会在意,不会伤,不会疼。
将一切都想好后,她身上仿佛真包上了一层隐形的硬壳,瞬间坚强了许多,不惧怕去看,不惧怕去听,她缓缓地、坚定地侧头望过去。
那丫鬟红着脸娇羞地立在冯元身畔,垂着头如一只怯怯的小鹿般柔弱美丽,眼睫扑扑颤动,正无形地释放出一把钩子,要将冯元的魂魄给吸引出来。
绿莺不由暗自冷笑,这人倒不是个高明的人物,自己起码还有名有分,她不过一个通房。若是个聪明的,要想邀宠,背后再是怎么使劲儿,起码在她的面前不敢这么明目张胆放肆罢。
不过猛然想起春巧秋云方才的话,心一沉,这人既然来头大,那确实可以这么有恃无恐,视她如无物了。
可饶是如此,还是阻挡不了绿莺的脸刷地阴下来。这是她的玲珑院,屋子虽多,只要冯元没发话让人进来,那别的女人休想在这住一日!
她盯紧冯元的脸,想从他的表情或目光中搜刮到他对这丫鬟的宠爱之意。这种感觉很复杂,既期待又抵触。既不想他骗她,又不希望他真的喜欢那丫鬟。
可让绿莺没料到的是,冯元望着这丫鬟的目光,很陌生,别说爱意了,便是一点瓜葛都不像有的样子。这就有些怪了,即便不是他自己主动得来的,便是同僚友人上司送的,那也不至于相见时这么尴尬罢。
没错,就是尴尬,绿莺望着他们彼此凝视的这一幕,差点都忍不住跟着一块尴尬了。
此时正是正午过后,平时是歇晌眯觉的时候,他们一行人更是累得人仰马翻,是该歇一歇,不过冯元听这丫鬟的话,却怎么听怎么突兀。这是绿莺的院子,她还没跟自家爷们发话呢,这小丫鬟越俎代庖,算哪根葱。他一直歇在这玲珑院,这里也俨然成了他自己的院子,怎么能容许出现这样不本分的下人。
故而,冯元脸色不善地抬起头,打算看看这不懂规矩的人是哪个石头缝蹦出来的,这一瞧,登时就是一愣。
“双荚?”
他想不明白,在离家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甚么事了,侯夫人身前的大丫鬟怎么来这伺候了,难道是老夫人将人给送来的?可又不像,母亲倒不是那种事后反悔的性子,更不会不跟他商量就擅自做主。
“你不在侯府伺候老夫人,来这里做甚么?”
想到那日老夫人送人一事,冯元皱着眉,奇怪道:“那日我不是跟老夫人说过了,让你留在她身边伺候么,怎么忽然又将你送来了?”
他猜是不是这双荚心大,过后又跟老夫人撕缠,才惹得母亲心软,将她给打发来了。
双荚听他这话便知道他不乐意自己来。那日当着她的面,侯夫人举荐,他都一点不稀罕,死活不要她。可从前是从前,如今是如今啊,她本以为既然自己来了,他没准就顺其自然地笑纳了,这一脸跟收了火药包似的,她有那么丑么,让他这么嫌弃。
讷讷地望着冯元,她心内委屈不已,可她也是在侯府浸淫多年的,知道事已至此的意思,心道反正我也来了,今儿你不高兴,往后没准就会高兴得不得了。从小在侯府长大,伺候人的手段不消说,光是老夫人就赞不绝口,老夫人若不是因着偏爱你这二子,才不舍得将我给了你呢。
再说了,她来可是走得正经路子呢,可不是外头勾搭人的野狐狸,双荚不屑地扫了眼对面的绿莺,面对冯元却一脸笑意声音婉转:“回老爷话,昨儿太太去侯府,便将奴婢领过来了,说是老爷身边的人体贴的少,懂事的少,叫奴婢妥善伺候着。”
这话说得微妙,既告诉众人她来是太太领的,又隐隐约约借着太太的嘴将绿莺挤兑了。绿莺不知冯佟氏说没说过这样的话,可这领人一出,可不就是针对她么。之前她误会冯元了,原来他也是才知道身边被送来人一事,如此更说明冯佟氏不怀好意,早不送,晚不送,知道她回来了才送,不是膈应她是甚么?
冯元倒没觉得她敢撒谎,只是不明白冯佟氏这又是唱的哪一出。那日老夫人提议送给他人时,她默不作声的,等他拒绝了,过了这不短的日子后,她又去巴巴地将人讨过来,是干嘛?不过他也没过多纠缠此事,一个丫鬟而已,再说冯佟氏就是这么个反反复复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