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婳妖
顾老夫人又拿了其他的画想要给沈知非看,而此时顾卓已然站起身,在众丫鬟诧异的目光下走到沈知非身边,拉起她的手腕便向外走,“祖母,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顾老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两人的背影远去。
片刻后,顾老夫人眨了眨眼,捞起身侧的拐杖,奋力砸出了好远,对紫嫣道,“你看看这小子,我管不了他了是吧?以后来一次打一次,谁说都不管用!”
紫嫣忙过来过来安慰,“老夫人,您消消气,小少爷可能真有要紧的事。”
出了顾府,两人便在夜风中向着弓弩院的方向疾行。
顾卓微微侧头,看向沈知非,“若马空身后的主子真是那个人,你当如何?”
沈知非没有直接回答,却反问道,“不管是不是他,顾大人都应秉公办理,不是吗?”
“好。”顾卓回的干脆。
至此,两人一路再无话,却各自想着心事。
第三十六章 证据确凿
月上中天,流泻的纱华笼罩着整个人间,朦胧而不真实。
两人再次回到弓弩院,已经是一更天了。沈知非前额的碎发被夜间的雾气打湿,沁凉的夜风沿着袖口窜入衣襟,倒是解了不少夏日的闷热。
此时,内院里灯火通明,徐院正的尸体已经从弓弩院秘密运到大理寺存放,现在的内院站满了弓弩技师。
韩逸正蹲在地上,拿着一个萝卜在啃,时不时的侧头,看看不远处大理寺的小吏们。他们正拿着纸笔,一个个的详细盘问这些战战兢兢的弓弩技师们。
当看到顾卓和沈知非匆忙跑了进来,韩逸一脸诧异的站起身,边嚼着萝卜边问,“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有什么新的线索吗?”
顾卓语气急迫,“一会再告诉你,先找到一个叫狄渊的弓弩技师。”
“好。”韩逸也不多问,应了之后便转身走向大理寺的小吏们,挨个问过去,却都未见登记那个叫狄渊的技师。
“不好!他逃了。”见韩逸最终转过头来向他摊了摊手,顾卓心里蓦然一沉,随手抓了个技师带路,和韩逸、沈知非一起去了狄渊的房间。
那技师带着顾卓等人一路小跑到了狄渊的住处,他颤抖着指了指虚掩的门。
顾卓绕过那技师,快步向前,猛然推开门,却而房间内空无一人。衣物被凌乱的仍在地上,抽屉被拉开,几个凳子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顾卓走到桌边,用手背试了试茶壶的温度,水已经凉透了。
顾卓眸心暗了暗,启唇道,“恐怕已经逃了多时了。”
韩逸在屋内逡巡了一圈,“看样子,他走的很是匆忙,可能会遗留些线索来不及销毁,我们分开找一找。”
顾卓和沈知非对视一眼,一人绕过屏风走向内室,一人在外室的柜阁中翻找。
沈知非一走进内室,便被窗台上的一株芍药吸引,走过去才发现竟是一副机甲,芍药的花瓣纹路栩栩如生,风过,轻轻摇曳。
沈知非用手轻轻了拽了拽叶片,当碰到第三片时,墙角有一扇暗阁应声而开。
“顾大人。”沈知非下意识的喊出口。
顾卓和韩逸都一惊,匆忙走了进来。
两人的目光沿着沈知非所指的方向看去,暗格里是一支菱形的枪尖,一块玉牌,还有一副图纸。
顾卓将图纸打开,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眸中腾起一抹凛然的杀意,“这是揽月枪的构造图,果然是狄渊私自打造了揽月枪。”
沈知非走上前去,颤抖着从暗阁里把带血的枪尖和玉牌拿出来,无力的闭了闭眼。
那玉牌上面明晃晃的刻着一个“楚”字,字体样式和南昭帝师在山水画上的留下的“楚”字一模一样。
至此,再无任何回转的余地。
沈知非心里划过一阵钝痛,怎么就是他呢。这些天来,沈知非确实把他当做了朋友,却万万没想到,和自己谈笑风生的人,竟然是一切罪恶的幕后黑手。
多讽刺啊。
顾卓盯着那块玉牌看了看,将在顾府的所见所闻告知了韩逸,韩逸听完,面带哀戚的看了看沈知非,而此时的沈知非已然听不见他们在讨论什么,只是心里莫名的难受。
她给了狄渊朋友的信任,却没想到,竟然被人如此欺骗。
难过的情绪涌来,顿时红了眼眶。然而,理智仍然占了上风,沈知非垂下眸深呼吸了数次,压住哽咽的心绪,才又抬眸对顾卓道,“去鸿鹄书院。”
顾卓不解,“为什么?”
沈知非平静的解释,“鸿鹄书院有个孤儿叫宇儿,狄渊与他叔侄相称,若狄渊离开,必然会去鸿鹄书院找宇儿。”
“事不宜迟,我们去鸿鹄书院。”
沈知非颔首,“好,我带路。”
韩逸吩咐大理寺的小吏去找两匹马,小吏应声而去,很快便将弓弩院自用的马牵了过来,韩逸独自一匹,顾卓和沈知非同乘一匹。一阵嘶鸣过后,两匹马在夜色中向着鸿鹄书院奔去。
老夫子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披着外衣起床开门。沈知非简短的解释过后,老夫子便带着他们去了宇儿的房间。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众人到了宇儿的房间后,却发现宇儿的床铺是空的,而同房间的其他三个孩童都已经睡死。韩逸在地上找了片刻,用脚踩灭了还燃着的迷香,帮着老夫子将昏睡的孩童抱到了另外的房间安置。
老夫子看着面色苍白的几个孩子,心里惶惶不安,额上全是汗,“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沈知非安慰他道,“夫子莫急,待刑部和大理寺查明真相,一定会给鸿鹄书院一个交代。”
老夫子点了点头,战战兢兢的把所有的孩童的房间检查了一遍,确定再无异样后,才坐回院子的石凳上,不停的叹气。
沈知非和顾卓在宇儿房间里翻找线索,不多时,顾卓从宇儿的枕头下面拿出了一支毛笔,正要摆弄,却听见沈知非猛然大叫一声,“别动它。”
“怎么了?”顾卓诧异的停手,抬眸看她。
“那是暗器,我亲眼看着狄渊给宇儿的。”
顾卓闻言,将这只毛笔轻轻放到桌子上。
两人又翻找了片刻,发现了几个机甲玩具,精巧程度简直巧夺天工。沈知非盯着那些机甲玩具看了半晌,又想了想狄渊曾经送给自己的机甲,突然提到了声音道,“大人,如果我没猜错,狄渊,不,是南昭帝师楚狄现在应该在木荇村。”
“何以见得?”
沈知非指了指桌上的毛笔以及各类机甲玩具,肯定道:“大人请看,这些物什都是由细叶竹做成,而在瑾灵国很少种植此种品类的竹子,若我没记错,只有长安城郊的木荇村,有一片细竹林。”
沈知非一边回忆之前看过的地方志,一边用手摆弄着面前的机甲,良久不见顾卓回应。
她诧异的抬眸,却见顾卓和韩逸都转身凝视着她,一个眼神带着研判,另一个则是好整以暇看戏的模样。
沈知非下意识抬手,来来回回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解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两位大人为何这样瞧我?”
顾卓淡淡开口,“沈娘子对各处的地方志研究的如此细致,顾某很是佩服”。
沈知非一愣,总觉得他这句话透着诡异,听着像是赞美,但好像还有另一层味道,试探?
正在想着他这句话背后之意,却听见韩逸不咸不淡的接口道,“顾大人,在我的印象里,因对地方志如数家珍而被传为美谈的人,好像是沈星辞吧,说来也奇怪,在咱们瑾灵国,喜欢看地方志的人,难道都是姓沈的姑娘?”说到此,韩逸将最后几个字拉的很长。
沈知非眨了眨眼,尽量让自己笑的自然,“韩少卿莫要折煞我了,我一介庶民,怎么能和顾侍郎的夫人相提并论,我看地方志是因为……因为……我想知道哪个地方盛产哪些食材,嘿嘿……”
沈知非心下懊恼,方才一着急,她竟然忘了掩饰,面前的两个人都是断案的翘楚,不知审过多少人,在他们面前想要用一个慌去补另一个慌,显然是吃力不讨好的。
思及此,沈知非决定装傻到底。如果顾卓因为这件事怀疑她是沈星辞,也未免太过牵强,瑾灵国这么大,精通地方志的人应该也不止沈星辞一个人。只要她死不承认,顾卓无凭无据,也拿她没有办法。
沈知非又补充道,“我还不是为了把菜做好多挣点银子吗,要不然我一个美食推荐官,看这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志干嘛。”
“多挣银子?”顾卓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这么说,确实像是你能做出来的事,不过,我就是随口说说,你慌什么?”
“瞧顾大人这话说的,我有什么好慌的,哎,这天怎么突然就这么热了呢。”说到此,沈知非以手做扇,在眼前扇着,顺势扯开了话题,“顾大人,咱们还是赶紧去木荇村吧,晚了恐怕人就跑了。”
顾卓没有回她,转身出了门,让弓弩院的守卫去行宫通知穆风,而他们三人则带着一众大理寺的侍卫先行去了木荇村。
第三十七章 恩怨了结
众人到了木荇村,已经接近三更天。
沈知非打了一个哈欠,看着四周墨黑色的竹林,心里不禁开始打怵,遂心里一横,趁着黑夜悄悄拽住了顾卓的衣角,躲在他的侧后方,跟着他的脚步向前挪。
顾卓察觉到异样,侧头看了眼沈知非,又低头看了看她紧抓着自己衣袖的手,也没有拆穿,只是嘴角缓缓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众人沿着村里的小道前行,越走越偏僻。穿过竹林后,一个竹屋跃然而出,笼罩着如纱的月华,竟让人生出恍如仙境的错觉。
韩逸抬手,示意大理寺众人就地埋伏,以免人多打草惊蛇。而他们三人则继续前行,一直走到竹屋的门口才停住。
正待推门时,却听见屋内传来一个略显低沉的男声,“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三人对视一眼,推开门走了进去。
甫一进门,便见一个身着玄色衣袍的男子坐于桌案之后,他长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
一个孩童坐在桌案的侧面,手中把玩着一枝笔。而竹屋的西南角落里,一个女子被绑住了手脚,口中塞着巾布,她看见韩逸后拼命的摇头挣扎,正是众人找了数天的吟风公主。
“知非,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找来,但没想到会这么快。”狄渊嘴角含笑,看向沈知非。
“我该唤你楚狄?还是狄渊?亦或是帝师大人?”
狄渊嘴角的笑僵住,眉眼间有苦涩弥漫开来,喉中轻轻喟叹,“好久没听过这几个字了。”
韩逸见吟风仍在挣扎,正欲走过去,狄渊却淡淡开口,“若不想你的几位朋友都死在这的话,韩少卿最好不要动。”
韩逸闻言停住了脚步,沈知非冲他摇了摇头,“狄渊精通机关之术,莫要轻举妄动。”
韩逸无奈,只能又回到门边,担心的望向吟风。
沈知非看着狄渊,冷了声音道,“你曾是南昭帝师,南昭皇室应当把你尊为上宾,你为何与南昭皇室有这么大的仇怨?”
“我是帝师不假,但我不是吟风和靖远的老师,我的徒儿只有赫连宇一人。”
“赫连宇?”沈知非惊诧的看向此时低着头,咬唇不语的宇儿。
听见沈知非唤他,赫连宇抬起头,看向沈知非的眼神写满了凄楚,哽咽道,“知非姐姐,对不起,我阻止不了我师父。”
沈知非看宇儿如此,心中腾起愤怒,冲狄渊吼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狄渊的眸中闪过丝丝狠厉,“我要吟风手里的半张机关图,我还要南昭国回归正统。”
听到此,一直没开口的顾卓向前一步,“南昭国六年前的那场禅位,另有隐情?”
“禅位?”狄渊冷笑,“呵呵,多么冠冕堂皇,粉饰太平的两个字,便直接把六年前南昭皇宫内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篡位之争从青史上抹了去,几千人的亡灵得不到安息,结果就换来轻飘飘的‘禅位’两个字啊。”
沈知非和韩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六年前,当时的南昭国君赫连鸣昭告天下,说自己身体有恙,不能继续行帝王之职,而太子赫连宇又太过年幼,于是便下旨,主动将帝位禅让给了自己的三弟赫连胤。
这段兄友弟恭的禅让之举一度被传为美谈,却没想到,背后的真相竟是如此血腥和残忍。
所谓的禅让不过是一场被掩盖的谋朝篡位,所谓的兄弟齐心不过是一副被美化的卑劣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