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婳妖
其实,在蜀地的案子结束后,韩逸就提议两人一起向蜀侯坦白,但被杳娘拦住了。她一直以为,自己算不上大家闺秀,还是唐门门主,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好,蜀侯和韩夫人绝对不会同意。
韩夫人笑着道,“其实,从五年前,韩逸出入珍馐阁开始,我就知道了,我还一直等着你们能主动挑明这件事,但左等右等,你们两个孩子都守口如瓶。”
“夫人可知道我是谁?”杳娘心里没底,问的小心翼翼。
韩夫人眉目和蔼,丝毫没有不高兴的情绪流露,“我知道你不姓上官,也知道你是江湖上的毒娘子。”
“我以为夫人会介意。”
“几年前,刚查到你身份的时候,我确实介意,不过……。”韩夫人话锋一转,继而道,“我介意的是你曾经打伤过一个苍山派的女弟子。”
杳娘蹙眉想了很久,才睁大了眼看向韩夫人,“夫人连这个都查了?”
“我都不用查”,韩夫人握着她的手,对着杳娘越发诧异的神色,淡淡道:“那名女弟子是我在苍山派之时收的最后一个徒弟,我来蜀地后,就同她们联系的少了。有一天突然收到一封信,上面写毒娘子唐杳杳不知为何盯上了她,还把她打伤了,养了足足两个月才好,委屈的求我给她出头。”
说起来,这韩夫人并不是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而是上一任苍山派掌门的亲妹妹,苍山派掌门对她保护的极好,从不让她在江湖上抛头露面,因而也免了涉足江湖纷争,她的内力其实并不低,韩逸最初的武功基础都是韩夫人亲自教导,否则也不会那么快就能在江湖上崭露头角。
杳娘尴尬的捶了捶额角,“我当时……见不得人缠着韩逸,下手也没有分寸,那这事……夫人现在还生气吗?”
杳娘小心试探的姿态把韩夫人逗笑了,“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要是还生气,我早就满脸皱纹了。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我不想管。这段时日,我也算看明白了,你性子纯良,待人和善,对逸儿也都是真心,江湖传言那都是别人嘴里的故事,我只信我亲眼看到的。”
杳娘眼眶微红,“多谢夫人。”
“说起来咱们侯府也办一次喜事了,等明年开春,我找个好日子,让逸儿去唐门提亲,你可不知道,自从顾家那小子成了亲,我眼红的不得了。”
杳娘不知该如何接话,点了点头,嘴角不自觉上扬。
“逸儿,你也别在屋顶杵着了,进来说话。”韩夫人突然抬眸看了眼屋顶,稳稳的说了一句。
房檐上响过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韩逸推门而入,顶着偷听被抓的尴尬,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杳娘走后,他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于是决定跟过来看看。没想到刚到房顶,就听到了韩夫人与自家媳妇在互相交底,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韩逸走进内室,讪讪道,“母亲。”
韩夫人揶揄的挑眉,“怎么,你还怕我吃了你娘子?”
韩逸凑过去,抱住了韩夫人一边胳膊,“娘,怎么会呢,你最疼我了。”
韩夫人捏了捏韩逸凑过来的脸,“方才我和杳杳说,韩家明年初去唐门提亲。”
韩逸欣喜应下,“好,过了年我就尽快准备”。
韩夫人敛容道,“不过我还听说,唐门招亲,首先要先过一个武阵,过了才能商讨后面的事,若是不过,直接带着聘礼走人,丝毫没得商量。你小子在京城胡混了这么多年,可别给咱们韩家丢人?”
韩逸在胸前拍了拍,信誓旦旦,“娘,不厌公子你还信不过吗?”
“哼,不好说。”韩夫人也不谦虚,“那是我没有在江湖行走,要不然还能轮到不厌公子做江湖第一?”
“是是是,多谢娘没有踏入江湖,把路给孩儿让了出来。”
不多时,轻絮送了新的茶水和点心过来,杳娘和韩逸围坐在韩夫人身边,说着京城的趣事。
天色渐晚,韩夫人知道两人还要回去收拾,便也不多留。
正在两人即将踏出房门的时候,韩夫人突然将韩逸叫住,“你再去跟你爹道个别,他嘴上虽然不说,但还是很担心你的。”
脑中又闪出那日在校场上,被亲爹追着打的壮烈场景。韩逸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臀部,艰难的应了一声,“是”。
第九十章 归程
四人刚出蜀地城门,韩逸从马背上转头,看着巍峨的城门立在晨阳里,不觉红了眼眶。
在京城数年,日日夜夜思念家乡却不得归。好不容易回了蜀地,却不能久留,心中的酸涩如潮水般袭来,怎么都压制不住。
昨晚的场景倏而在心底浮现。二更天,他去了蜀侯的书房,蜀侯只着了便装,没了往日的威严,静静站在桌边,似乎只是一个逐渐老去的普通父亲,因为家人即将离开而伤感。
见韩逸进来,蜀侯吩咐厨房温了酒,又做了几样简单的下酒菜。
两人坐在灯下,蜀侯从大理寺的事务,问到杜离的千金阁,又问到了唐门,最后绕到了让韩逸入狱的阴谋,话里话外希望韩逸就此留在蜀地。
说完,蜀侯又无奈的摇了摇头,猛然灌了一杯酒。他和韩逸都明白,朝廷对蜀地虎视眈眈,而韩逸只能回去,扮演好一个质子的身份,让朝廷对蜀地安心,蜀地百姓才能活得安稳。
两人聊到深夜,蜀侯站起身,有些踉跄的走进内室,韩逸朝着蜀侯的背影扑通跪下,郑重磕了三个头,才起身离开。
在韩逸的手刚触及门栓时,蜀侯的声音从内室传来,“逸儿,保重。”
韩逸心中情绪翻涌,再也忍不住,红着眼冲出了蜀侯的院子。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远而近,拉回了韩逸的思绪。他凝眉细看,只见从城中驶出一辆粉色的马车,逆光而来,竟像一片粉色的祥云,幽幽飘近。
听到声音,顾卓也拉住缰绳,狐疑的看向城门出口。连原本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的沈知非和杳娘都拨开帘帐向外看。
穆风只觉得后背吹过一阵阴风,猛然打了一个喷嚏。
那粉色马车在几人面前停住,一个毛茸茸的白团子率先跳了下来,歪着头看了一圈众人,而后咧嘴一笑,直接朝穆风扑过去,正中满怀。
楚灵儿笑盈盈的从车里下来,很自然的跟大家打着招呼,“好巧啊,你们也去长安?”
沈知非朝她招手,“楚娘子,你也去长安啊?”
韩逸与顾卓对视一眼,第一次体会到原来废话也可以这么说。
穆风把扑在身上的月亮按在怀里,对楚灵儿道,“你去干什么?”
楚灵儿指着趴在穆风怀里的白狗,轻快道,“我们家月亮思念君羽堂主,食不知味,夜不能寝,都快瘦脱相了。所以,我只能不辞辛劳,带她去长安见堂主,以解月亮对堂主的相思之苦。”
穆风摸了摸月亮满身的肥肉,顿觉头顶上的乌鸦飞来飞去叫个不停,“那个……楚娘子,你是不是对相思成疾有什么误解?”
楚灵儿瞪大了眼睛看穆风,一脸的无奈,而后冲月亮招手,“月亮,长安不去了,咱们回家去。”
月亮幽怨的在穆风怀里蹭了蹭,两只前爪紧扣着穆风的腰,不愿意离开。
沈知非笑的不知所谓,捂着肚子被杳娘按回了车厢。
韩逸打马凑近顾卓,低声道,“这楚娘子说的还不够明白?她就是想跟你们家穆风走,这木头还真以为是那只白狗在相思成疾?你说说你,穆风都跟了你这么久了,怎么就是听不懂人话呢?”
“他不开窍,我能有什么办法?”顾卓一脸无辜。
顾卓顿了下,眼神在月亮身上定了定,而后对韩逸道,“那只白狗不错,与小星也看着般配,你想想办法,帮我把它弄回去”。
“为什么是我?”
“你和君羽交情这么好,把他家的月亮拐走,他不会把你怎么样,我和他可就没这么熟了。”
韩逸轻咳一声,“要是成了,顾大人准备怎么谢我?”
顾卓神色很是认真,“回到长安,我保证不让你被君羽揍的太惨”。
韩逸一句脏话还未出口,笑意就直接僵在嘴角,突然想到他们来蜀地前,他曾大言不惭的向君羽下了战书。
韩逸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当时怎么就敢那么狂妄自大呢?向君羽约战,他肯定是脑子被驴踢了。
几步之外,楚灵儿仍是歪着头看着穆风,良久之后,楚灵儿一咬牙,对月亮勾了勾手,“月亮,我说的话没听见吗?跟我回去,立刻!。”
月亮“嗷呜”一声,从穆风身上跳下来,耷拉这脑袋蹭到楚灵儿脚边。
韩逸看向楚灵儿,在晨光中笑的灿然,“楚娘子,我和你们君堂主是朋友,他对我说,要在京城长住,还提过一直都挺惦念你和月亮,如果你暂时在蜀地没有重要的事务,就随我们一起进京吧。”
紧接着,沈知非探出头来,“楚娘子,长安可好玩了,你不想去看看吗?”
有了台阶下,楚灵儿自然愿意从善如流,“好。”
语落,楚灵儿带着月亮一起钻进了沈知非的马车,不多时,三人一狗,在马车内笑闹开来。
在前面驾车的穆风抽了抽鼻子,心中突然腾起一抹微甜。他挥舞着马鞭,迎着朝阳,向长安疾驰而去。
马车刚进长安城,路边茶摊就站起来两个人,一人容颜倾城,白衣翻飞,另一人眉目英朗,青衫俊逸。
顾卓和韩逸目不斜视的继续赶路,却还是被拦在路中间。
韩逸认命的下马,装作若无其事的打招呼,“君公子,顾公子,好巧。”
君羽淡淡道,“不巧,我就是在等你。”
“堂主!”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几步外传来。
君羽觉得耳熟,还没看清是谁,自己怀中就撞进来一个丫头,一只通体雪白的狗紧随其后。
看清了怀中之人,君羽欣喜道,“灵儿,你怎么来了?”
楚灵儿在他怀中蹭了蹭,撒娇道,“堂主好多年没回去看我了,我和月亮都想你了,所以过来看看。”
君羽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眸中满是宠溺,“多大了还撒娇,那么多人看着呢。”
楚灵儿也不顾路人的目光,撒开君羽又抱住了顾逸风,甜甜的喊了一声,“师父。”
顾逸风道,“还知道有我这个师父,我看你满眼只有你们君堂主。”
楚灵儿眨眨眼,“师父吃醋了?我不过就是抱了堂主一次,你可是每天都抱着呢?”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咳咳……那个……既然来了,就在长安安心住下吧。”顾逸风尴尬的轻咳一声,绕开了话题,在一众小辈面前,他还是要脸面的。
君羽轻哼一声,视线再次移到韩逸身上,直截了当,“不厌公子,你想用刀还是用剑?”
韩逸心虚道,“要不……不打了吧?”
“那怎么行,我可是说话算数的。”君羽直接掐断了韩逸的念想。
闻言,顾卓向前走了两步,与韩逸并肩而立。
君羽顿觉有趣,“怎么,你要帮他?”
顾卓点头。
君羽掸了掸衣袖上灰尘,漫不经心地吐出一个字,“行”。
这场比试很快结束,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毕竟三个长得这么好看的人打架,还是头一遭看到,养眼的很。
接下来的三日,杳娘和沈知非忙着照料生意,顺便开了几场美食推荐会,场场爆满,银子如流水般进了杳娘的腰包。
君羽和顾逸风悠闲的坐在珍馐阁大厅煮茶,煮好后便招呼着大家过来喝,还不忘让小二给楼上的两人也送一壶。
楼上的人是谁?自然是躺在“天”字上房,正望着帐顶思考人生的顾卓和韩逸。
听着珍馐阁大堂疯狂抢单的嘈杂声和欢呼声,韩逸和顾卓幽幽对视一眼,同时叹气,此刻的热闹是别人的,他们不配!
对于城门口的那场比试,一连几日都被京城百姓津津乐道。没有赶到现场的人不免好奇,一直在打听比试结果。
关于比试的结果……别问,问就是长安城鼎鼎有名的大理寺少卿和刑部侍郎联手对敌,然后在珍馐阁一起躺了三天的悲怆故事,而更悲怆的是,珍馐阁老板竟心安理得的按照原价向两位大人收了房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