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悬姝
世子表哥?
谢今澜:“随你。”
云玳顿时凑上前,只到他胸膛的小姑娘仰着脑袋,笑意盈盈的像是得了什么稀世珍宝,“表哥。”
谢今澜垂目看她。
“表哥?”
“表哥……”
“嗯。”他总算应了一声。
云玳顿时笑的更加灿烂,仿佛她前些时日的主动,也不都是无用功。
至少她从云姑娘,变成了表姑娘。
她也不再唤他世子,而是表哥。
“世子表哥,你今日为何在长乐坊?”
云玳嘴角的愉悦还未落下,便听见谢今澜道:“去赌坊,自然是赌。”
将赌说的这般理直气壮的,云玳还是头一回见。
不过转眼,她忽然觉着自己好似忘记了什么。
忘记了什么呢……
“糟了!”云玳瞳孔微张,哆嗦着唇,方才的愉悦眨眼间消失不见,在谢今澜疑惑的目光中,她干巴巴的开口,“三公子还在长乐坊呢。”
她将他忘了。
谢今澜微微眯起眼,云玳心虚的垂下头。
-
谢今澜派人去寻人了。
云玳与他分开后回了院,正想着谢今棠的事儿,耳边响起常喜愉悦的声音:
“云姑娘,你回来了。”
云玳抬头,错愕道:“常喜?你怎么在——”话音未落,云玳便看见了他身后的谢明清。
坐在四轮车上的男人瞧着比之前更清瘦了一些。那张原本俊秀的脸几乎脱了相,双颊凹陷,面色苍白。
自那日后,云玳不曾与三房有往来,更没有去看过三老爷。
她心中始终是偏向夫人的。
“见过三老爷。”
云玳福身行礼,语气冷淡,再没有先前往他跟前凑的热络。
谢明清性子孤僻,不怎么会与旁人往来,便是落到双腿有疾的地步,他也从未看过谁的脸色。
但是今日,他瞧着那小姑娘垮着一张脸,压根不欢迎他的模样,谢明清准备好的话忽然间便说不出来了。
气氛凝滞。
还是常喜最先反应过来,缓和道:“云姑娘,老爷是来瞧瞧你近日过的如何,怕你被人欺负,特意来为你做主的。”
“谢三老爷关心。”
谢明清见她话中虽谢,可面上却无一丝情绪,顿时冷声道:“常喜,我们回去。”
车轱辘从云玳身边碾过,她施礼送行,从头到尾的礼节不出一丝差错。
倒也不是她故意给谢明清脸色看。
只是一看到他与往日并无两样,就难免想起夫人。
心中郁结,脸上自然笑不出来。
一刻钟后。
常喜忽然调头回来,他身后没有跟着任何人。
“云姑娘。”
云玳刚打了热水回来,将今日被旁人攥过的手浸在水中,就听见常喜在唤。
她扭过身子,面露不解,“常喜?还有旁的事吗?”
此番没了谢明清,常喜才瞧见云玳今日的装束。
柔软的身子被衣裙包裹,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胸前鼓囊囊的,腰肢又细如春柳,本该潋滟的双眸,却黑白分明,澄澈似溪。
像执笔之人最爱的白纸,能在上面勾勒出独属于自己的美妙。
像蛊,丝丝缕缕的勾出从不曾察觉的阴暗。
平日府中的夫人小姐,向来端庄雅致,从未有人穿的这般引人遐想。
倒也不是云玳身上的衣裳有多出格,比起秦楼楚馆保守许多。
只是素来清雅的姑娘,打扮的娇媚多姿,他一时之间失了神,颇有些难为情。
“常喜?你今日怎么傻楞楞的。”
云玳慢条斯理的擦拭手上的水渍,葱白的指尖在粗糙的布巾中来回蹂躏,好奇的盯着他。
常喜凝神望着门框下的矮凳,仔细回想自己来此想要说的话,“云姑娘,三老爷这些时日比先前好多了,甚至主动开口让奴才去寻大夫回来治腿,他自个儿平日也尝试着起身,想必再过不久,就能站起来了。”
“你与我说这些做甚,三老爷如何,我又管不着。”云玳撇撇嘴,往屋内走去,“也不在意。”
常喜连忙追上,“可是姑娘,你先前不是还给老爷送了幅画吗?怎会不在意。”
“我那是为了夫人,夫人最在乎老爷那双腿能否治好了,花费了那么多心力,还将自己搭了进去,若三老爷就此丢了命,那我才替夫人不值呢。”
常喜顿时想起了什么,“自夫人走后,老爷表面瞧着比平日好上许多,可奴才常常看见他对着夫人的东西发呆。”
“夫人没将东西带走,老爷也不让下人碰,有一日我看见老爷红着眼将夫人的衣裳抱在怀里,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
云玳以为三老爷不在意夫人的去留,可人都走了,他做成这般又给谁看?
少时她住的村子里,也有人家是这样的,阿娘告诉她,后悔是这世上最无用之事,若是因己之过而后悔,更是可笑。
不过旁人的家事,剪不断理还乱,不是错与对便能说清楚的。
情爱,是最不讲道理的东西。
从前云玳听的一知半解,如今再想想夫人与三老爷,觉着娘亲不愧是娘亲,说的话总是那般有道理。
“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是夫人。”
云玳打开柜门,忽然想起什么,不悦的望着常喜,“我要换衣裳了。”
常喜脸一红,“我……”
“那你日后能不能多去看看老爷,老爷也很可怜的。”
常喜极快的将话说完,眸中带着一缕期待。
“再说吧。”云玳瞪他,“你快出去。”
常喜连忙从屋子里离开,听见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人关上。
他往前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
蔚蓝的天色下,窗棂上映照的烛火若隐若现。
忽然间,里边的姑娘将只余一条细缝的窗户猛的打开,对上他怔楞的目光,错愕一瞬,又嗔他一眼,连忙关上。
常喜下意识抚上嘴角,就说咋这么僵呢,原来他已经笑了半晌。
第23章
谢府。
蜿蜒曲折的小路上,东南带着一灰袍男子踏进八角门,让他在回廊稍等。
待询问之后,东南才带着男子入内,穿堂去往后院。
男子手中提着一个鸟笼,笼子里装着一只漂亮的娇凤,鸟身不过巴掌大,从中间折断成两种颜色,宝蓝自头顶蔓延下来,雪白自尾羽往上延伸,最终交织在腹部。
鸟笼挂在枯枝上尤其好看,像是萧条之中忽然便多了生机。
谢今澜抱着呜呜,稀罕的逗弄着鸟儿。
冯叔弯腰垂首,“主子,此次行事是我不周,竟让下面的人将云姑娘送给了楚彦,请主子责罚。”
“你不是已经自罚过了?”淡淡的血腥气被藏在了衣袍之下。
他在绀州三年,这味道,比谁都熟悉,眉宇拧起厌恶之色。
“既然罚过了,此事便作罢。”末了,谢今澜又问:“楚彦那头可有异动。”
“此番原本想要逼得他不得不动用平王府藏着的金子,没想到被他逃过一劫。”
谢今澜放下枯枝,没了逗弄的兴致。
“楚彦打听过云姑娘的消息。”
谢今澜看向冯叔,示意他继续说。
“属下自作主张掩藏了过去,还望主子莫要怪罪。”
谢今澜笑着昵了他一眼,转身朝着竹椅走去,“冯叔,你在我跟前不必这么小心翼翼。”
“主子是主,而属下是仆,尊卑有别。”
竹椅旁的石桌上放着婢女早已备好的茶,温度适中,茶香四溢,谢今澜抿了一口,才道:“以往在绀州,你也是如此,本以为回了京,做了掌柜的会有所不同,没承想,冯叔一如既往的固执。”
冯叔没有在自身的事上多做辩解,从怀中拿出一支步摇递给谢今澜,“主子,这应当是云姑娘那日落下的。”
步摇乃是掐丝紫檀的样式,谢今澜回想起云玳今日的装束,以及这步摇被她簪在发间,摇摇晃晃的模样,抿唇道:“不适合她。”
“小姑娘戴这样的步摇,冲了灵气。”
她适合精妙一些的首饰,才能衬出她本身与旁人不同的娇俏灵动来。
冯叔眼观鼻,鼻观心,顿时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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