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杪商白
这时吩咐好掌柜的裴汐走了过来,恰好听见了许知谨的后半句话,“许大公子?他今日也同几位表妹一道出门闲逛了?”
裴汐神色有些莫名,先前她不是没暗中相邀许知节逛逛灯市,但都被许知节以事务繁忙为由回绝,那今儿陪着一干样貌娇俏的表妹逛街算什么事?
好在下一瞬元安枝的话让裴汐放下心来,元安枝笑着率先解释:“哪能这么轻易就请得动许大表哥,自然是被他回绝了,这不,就许二表哥跟着我们出来。”
许知谨笑着接话:“好啊,有我与你们一道还不够?莫不是嫌我不好?”
元安枝张嘴方要接话,王妙云就出声打趣:“二表哥是好,就是只帮我二姐付钱,大表哥可不像你,他都是一视同仁的。”
这话一出口,周遭安静了一瞬,被提到的王妙语瞪了眼王妙云:“胡说什么呢?那时我与知谨表哥打赌他输了,愿赌服输,这才掏钱。”
顾清宜站在一侧,瞧着有几丝置身事外,好像当事人的未婚妻子不是她。
突然,手臂被轻轻的拉了拉,裴汐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身侧,温和的张罗道:“好了好了,几位今日都是来洗香楼用膳的,咱们这些人难得凑在一起,不若就跟着一起罢。”
众人听言自然应允。
要走的时候,站在裴温身后有些瘦小的裴汝就被人注意到了,早前上京的世家夫人圈子里就传遍了,这郡王还自降身份的在外面养了外室......
“诶呀,忘了介绍了,这是我家六妹妹,前几年在府上身子不好,早就送去庄院里养病,如今身子大好了,这才送回来。”裴汐见众人打量,主动揽过裴汝,热心介绍。
裴汝动作僵硬不流利的行了万福礼:“见过诸位姑娘表姐,表哥。”
都是要面子的,即便都有了猜测,也会心照不宣,但王妙语等人笑着便岔开了话头,没有丝毫将裴汝的见礼放在眼里。
王妙语可是太后母族亲眷,连顾清宜这外州刺史之女都瞧不上,还能看得上一个外室之女?
最后还是许知谨上前,笑着安抚:“六姑娘快些请起。”
说完,他有些不自在又装作自然的走向顾清宜,跟在了她的身侧,看到这场景,裴汐才放下心来,笑着跟身侧的王妙语寒暄:“我瞧你头上戴着的这玉簪,当真好看,是哪家宝钗阁买的?”
王妙语看了眼身后那般配的少男少女,心不在焉问:“什么?......我没听清。”
裴汐心下了然,笑着又重复问了一遍。
因着多了几个人,又换了大的阁室,名唤‘关山月’,里面并圆桌,而是似曲水流觞一般的造景,圆形的香凳围绕着,泉水清澈,一会儿一叠叠的精致膳食就放在顺流的泉水之上,两头各有姿态好看的女侍摇着小巧的水车,带动着泉水顺流。
裴汐进来率先招呼,让许知谨这唯一的男子坐在最前面,这时,她身侧的王妙语抬步要跟着坐下,裴汐连忙拉住:“你我表姊妹好些时日没见了,我还有好好些问题没有问你的,咱们两人坐一处罢。”
说话间,明梦已经拉着顾清宜坐在了许知谨身侧,虽说是身侧,但为了方便丫鬟伺候,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能容得下两人站立。
见顾清宜已经占了位子,王妙语皱皱眉,跟着在裴汐身侧坐下。
许知谨眼里盛满了笑意:“好些日子没见清宜表妹了,如今一瞧,倒是圆润了些许。”
顾清宜面上的淡然险些撑不住:“......胖了?”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许知谨察觉说错了话,连忙摆手:“是正正好,正正好。”
前些日子顾清宜格外清瘦,称得人如薄柳一般,这几日竟气色还好了些,看着多了些女儿家的娇态,少了距离感,许知谨的眸光瞥过那被宫绦不紧不松系着的细腰上,好似一株韧柳。
说了那话,又冒犯的看了几眼姑娘家的腰肢,他实在不好意思的视线躲闪着,耳后通红一片,说话也磕磕巴巴起来。
顾清宜不明所以,还当他这么不禁逗,她就反问了几个字他就这般羞红,笑意蔓延到了眼底,不由噗嗤笑出声。
明明比她大了三岁呢,竟像个弟弟似儿的。
两人之间的不对劲被临近的几人收入眼底,坐在顾清宜身侧的裴温手上揪着绢帕,看着是低着头闷声不吭的模样,心里已经恼怒得百转千回。
还说什么若是要退婚,她绝不纠缠,裴温心底冷冷嗤笑,她将她最大的秘密和软弱暴露给顾清宜,希望能唤起顾清宜的怜悯之心,如今非要当着她的面打情骂俏,是故意做给她瞧是吗?
“五姐姐,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坐在她身侧的裴汝语气担忧,声音怯怯的。
裴温斜睨了一眼裴汝,不屑于同她搭话。
若不是裴汝她们母女,让母亲岂会郁结于心,转而向她撒气?!她不暗地里撕了她都算她大度了。
第23章 城西碰面
不管众人这顿饭吃得如何五味杂陈,顾清宜倒是没的心思放在这上面。众人寒暄说话之际,她侧目看向街边,蓦地神色一顿,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一位男子带着斗笠,拎着几个药包,穿着锦衣,但看他腿脚却很利索,顾清宜暗暗打消了疑虑,正好裴汐走了过来,顾清宜叫住她,声音歉意道:“汐表姐,如今时辰也不早了,我先去黄嬷嬷家那布匹店铺瞧瞧,可能得先失陪了。”
裴汐:“现在就过去?当真不要我陪你去看看?”
“本就是我那院里的嬷嬷,正好汐表姐还要带着六表妹去看簪钗首饰,哪能腾得出时间,我自己去就好。”
裴汐也不勉强:“也好,你等下自己当心些,早些回府。”
跟在顾清宜身侧的许知谨适时问道:“顾表妹等会儿是要去哪?”
“表妹等下要去城西的一家铺子,不与我们一道了,我让表妹等下办好了事情就先回去,不过近来上京城西那边扩建了流民所,收纳了许多无业的流民,怕被有些喝了酒就闹事打架的冲撞了。”
裴汐抢先回话,最后一句话语气里隐隐的暗示。
顾清宜看了眼裴汐,裴汐这话解释着目的很明显,她心里却暗自皱皱眉,等会儿可不能让人跟着过去。
果不其然,许知谨一听:“表妹是要去城西?不如我跟着表妹一道过去,正巧我昨儿还说要去城西的书斋买些书册呢。”
“......其实也不必的”顾清宜笑得有些勉强。
许知谨说了陪同,裴汐当即喜笑颜开,她方才就瞧出那王家的嫡女王妙语心思不对,如今正好,她双手赞成:“那这不巧了吗?表妹何必推辞,正好许公子跟着,我也放心......”
“二表哥这是要去哪?”年纪最小的王妙云走了过来,看她的神色,显然早就将几人的对话听了个大概。
“咱们才出来一个多时辰,二表哥怎么就要走了,莫不是我二姐姐让二表哥破费了。”她佯装生气:“长公主可是同表哥说好的,带着我们姐妹几人一起,咱们连车夫也没跟着,要真是出了差池,你怎么向长公主交代?”
她这一通质问,让许知谨说不上话,让裴汐微僵,反倒让顾清宜心下总算舒了一口气。
许知谨为难:“这,你们在这主街闲逛,倒是安全繁华,清宜表妹——”
“顾姑娘又不是没有丫鬟下人跟着,二表哥心多过虑了。”王妙云说完,俏皮的看向顾清宜眨眨眼:“你说是吧,顾姑娘。”
顾清宜淡淡一笑:“是有随行丫鬟跟着,没什么大关系。”
话音还没落,裴汐忙拽了拽顾清宜的衣袖,眼底有些恨铁不成钢,这王家人是什么意思?人家有了婚约的两人走一走多相处也要干涉。
许知谨抿了抿唇,出来时确实是一口答应了母亲,他犹豫道:“这......那清宜表妹,我”
“没关系,本来我就要自己去,我去去就回,哪有什么危险,大可放心。”
许知谨不好意思的笑笑,眼瞧着顾清宜带着人出了雅阁,一边的许知谨被王妙云炫耀一般的拉了过去,更让裴汐心里不是滋味儿。
裴汐的神色冷了下来,一直安安静静的王妙声上前跟她说话,她也全然没有方才的热情。
... ...
到了城西,街巷错综复杂了起来,街巷人影参差,顾清宜带着半春和半夏径直往青松巷去。
黄嬷嬷的儿子入赘了青松巷一家布匹店,生意还算热闹,顾清宜知道,黄嬷嬷前前后后贪吞的那些钱财是拿来给她儿子了。
倒不是顾清宜给裴汐解释的什么生意出了问题,而是她儿子准备在上京买一处宅院,她记得这青松巷三百贯就能买到个带院子的宅子,这些年黄嬷嬷跟在她身边,拿的钱财也足够了。
半夏突然出声,看向不远处一家店铺,“姑娘,就是前面了。”
青云布匹铺。
看得出掌柜家的用心的经营,门口挂着两串雅致的竹筒风铃,清风吹来叮咚得犹如泉水声响,铺面宽敞,透亮干净。
听到动静,朱娘连忙抬头,热情的招呼:“哎呀,几位姑娘进来随便瞧瞧,我家这连姑娘家穿得寻常料子都有!”
顾清宜不知何时带上了帷幕,透着帷幕看向了店中的七八人,都是午歇的时辰了,还陆陆续续的有人来往,直到她看见了楼上下来的少年身影。
身侧的半夏适时道:“我家姑娘今日负责给家中姊妹采买,你家可有适合的衣料,带我们去瞧瞧?”
朱娘应声:“两位姑娘稍等片刻呐,我家那口子去吃饭了,快回了,三位姑娘先去楼上看着,等我家汉子回来,我带着姑娘看,要怎么个裁法。”
朱娘所说的那口子,正是黄嬷嬷的儿子。
虽然几人穿得讲究,带着帷帽也看得出身子绰约,但朱娘也没有将几人当做什么大顾客。
寻常有钱有身份的姑娘自然是在上京城那些繁华的街铺,在青松巷的,就是些银钱不多但要体面的姑娘,寻常裁的布也不多。
半春皱眉:“裁?不了,我们买匹数的,那小哥可是你们店里的,让他跟着我们一起罢。”
朱娘一惊:“几位当真?!”
这大顾客,她还守什么收银。但让这瘸子在这守着收钱,她也不放心,只殷勤嘱咐:“林和,好生带着几位姑娘去瞧瞧!仔细些伺候!”
回答朱娘的是闷闷的一声‘嗯’。
林和颤着腿,瞧着是瘸腿有暗疾一样,走下了楼梯,姿态谦卑,话语结巴:“.....姑娘、请、随我来。”
上好的布料都在二楼,二楼布置的环境越发清雅,地上摆了几个花架和圆肚的兰花,林和腿脚不便,被三人落在了身后,艰难的跟着。
顾清宜带着帷幕,看不清布匹,只招招半春半夏她们二人:“今儿给你四个自己挑些好料子,就当犒劳你们,多挑些。”
半春和半夏面上一喜,两人走过去挑挑拣拣了,她们四人跟着顾清宜在郡王府是穿不上,但外出的时候倒是可以穿些新衣。
身后突然有人靠近,少年压低的声音微哑的唤道:“幼安姐姐......”
顾清宜没出声,二楼还有一对母女在说笑挑拣着布匹,身后的男子也没再有动作,好像也知这场合不对。
未几,半春半夏两人挑了好些料子抱了满怀,即便是身后跟着的腿脚不便的林和也跟着带了许多。
一下楼的时候,可真是把柜子后面坐着的朱娘惊到了,身侧的手无意识搓了搓衣服,结巴道:“这...姑娘、全都要?”
半春道:“哪还有假不成?你是老板娘吗?快些结账。”
这几日她父亲病了,他们两口子才守了两天就遇到了这等大顾客,当真是天下掉下个财神爷呀!
“是是是,呃.....不知几位姑娘是哪家的?我等会儿就让人亲自送到府上。”
顾清宜看了眼半春,半春当即冷下脸来:“等会儿?我们方才就说了,赶时间呢,等会儿都到什么时辰了?”半春看了眼几步外才跟上的男子:“你们这人手这么少?现在就让他送去好了。”
朱娘为难:“这,这小子是个瘸子,哪能去送货......”
“怎么?我们买了这么多东西,还使唤不动一个瘸子了?”
“......”见她突然刁难起来,朱娘也怕她一个不高兴不买了,顾不得等丈夫回来,上前拽了拽愣着林和,让他不小心一个踉跄,她讪笑:“能,能!怎么不能,就是脚程慢,姑娘们得多担待担待。”
林和白净的脸上依旧满脸木讷,却听话的上前主动抱住了大半的货物。
方才来时,顾清宜就让半夏去租了一辆马车,出了青松巷,四下都是不认识的人,顾清宜吩咐:“你们二人先去主街等着我。”
半春和半夏看了眼身后不再佝偻身子的少年,应声点头。
“幼安姐姐,今日怎么亲自过来了?”少年的声音又响起。
顾清宜回头看他:“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前面几十步的地方是两家酒肆的狭道,槐树遮阴,墙体生了些绿苔,十分隐蔽。
到了这隐蔽的狭道,顾清宜才摘下帷帽,露出一张清冷白皙如新月的面容,面前的龄安手指微颤,神色有些欣喜:“幼安姐姐,许久没见了。”
顾清宜看向他,十七岁的少年,比她还大上两岁,也比她还高,但幼时他多病,个头比她还小,就一直唤她姐姐唤到了现在,“上次将军府宴饮,你让半秋给我的纸条,究竟是什么意思,你如今与我细细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