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杪商白
龄安看着她的清眸:“上次幼安姐姐应该听到了什么了罢。”
“上次我藏在假山,是听到了,似乎二皇子与信王私下有些往来。”二皇子裴次端才能出众,这两年圣人每每委派外州的任务,都能出色的完成,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跟风评不大好的信王府牵扯在一处,实在耐人寻味。
龄安看着她道:“这就是了,庆吴州向来与安州不睦,这两年安州兵权和钱财大多流向庆吴州......”
顾清宜不置可否,龄安留意到她的神色:“幼安姐姐,我上次听说那裴屏玉与你赛马,你的马匹惊了,是不是那裴屏玉动了手脚?”
顾清宜看向街市:“嗯,他上次对我下了杀手。”
龄安的眼神微沉,看着少女的侧脸,眼底翻涌着暗暗的杀机,裴屏玉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呐。
顾清宜回头看他,他眼底瞬间恢复了澈明纯净。他听顾清宜道:“不过你不用担心,之后他不会再找我麻烦,时机恰当的时候,我定会让他偿还回来。”
“我听闻裴屏玉向来心眼小爱记仇,他怎么不会再找姐姐的麻烦?”
“因为...因为还有裴屏玉不敢惹的人。”她言简意赅,裴霁回这几个字话到嘴边,却被她咽了下去。
龄安眼神有几丝深思,嘴唇一抿,说起另外一件事:“姐姐将我藏身之事和伯父疑遭暗算都告诉了裴霁回了?”
声音寻常平淡,听不出情绪。
第24章 熟悉又陌生
她面色一顿, 谁告诉他的?顾清宜看向龄安,不动声色:“并未完全告诉,但?调查州卷, 确实需要他这个都护大人的帮忙。”
龄安没有再乖乖的接话, 周遭好像陷入了诡异的安静,过了?会儿, 龄安低声道:“幼安姐姐有主意, 我自然?听你的, 只是我希望姐姐多个心眼儿, 裴霁回?怕是不能全信,裴家?之人, 可真?是最怕牵扯上的。”
“我知, 我本就不是什么上京城的人, 总有一天会抽身走的。”她说这话分外清醒。
龄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幼安姐姐放心, 我定?会全力帮助姐姐, 到?时候哪怕不回?安州, 我也会陪着幼安姐姐走。”
他像是想起什么, 上前?半步凑近了?一些, 一股清淡的香气传来, 顾清宜微微皱眉, 这香味怎么有些......
少年看她没有排斥的往后躲, 唇角也染上笑意, 他压低声音道:“幼安姐姐还是尽早与许知谨解除婚约, 一来,他不配, 二?来,我查到?当年长公主让幼安姐姐同他们定?亲, 分明?另有隐情......”
话音还没落,街口陡然?传来一阵喧嚣——
是那些流民所的汉子又喝酒闹事了?。
上京的流民所不管妇孺老幼,交代了?路引和籍贯,都会收容。这两年都护司接手外州来的流民还会每日?发放膳食,对于老幼无力的,还会每月给些救济钱。
可这一来二?去,就会多了?些身强体壮的青年好吃懒做,在流民所混吃混喝。
这几日?闹事的多了?几起,正?是因为都护司下了?新命令,凡事手脚健全的,一月之内的必须找到?役职,搬出都护所,这些混子本就是外州来的,听过都护大人的名号却没领教?过手段,自然?不知其中?厉害,连着有恃无恐的闹了?两起。
龄安皱眉:“原想只是那边流民所闹事,如?今连青松巷都闹起来来了?。幼安姐姐今日?先走,我护送你去主街。”
顾清宜猛地拉住龄安,纤细的手握住他腕骨明?显的手臂,龄安来不及惊喜,就察觉到?巷口的不对劲,猛然?回?头。
只见巷口多了?一人,一个醉汉穿着褐麻短衣哼哧笑笑,有些喝酒喝混了?的的眼神看着两人,宽肥的腰上挂着个葫芦酒壶,开口也是熏天的酒气,他开口吆喝:“呦呵,林和?你这小白脸不是找到?了?东家?了?吗?竟然?跟着个天仙似的姑娘在一起?这模样倒真?是比滟怀楼的小姐还馋人几分......”
显然?是当初龄安在流民所认识的人,他满口污秽,语气轻浮调戏。
然?而不等他说完,陡然?发出一身惨叫“啊!”龄安毫不手软的脚上一踹!
这小白脸似儿的林和脚上一踹石头,石头便带着力道直直踢上他脑门,李全察觉手上有些黏腻的濡湿,低头一看捂着的手:“娘的,让老子见了?血!你他娘的小白脸,吃熊心豹子胆了?!”
说完,他眼红斥目抽了?根巷口晒的柴火木棍,脸上混了?血的横肉微抖,眼神狠厉的走来。
顾清宜和龄安二?人都没退,龄安跨步上前?,捡起地上散落的帷帽,珍视一般的拂了?拂灰:“幼安姐姐先带上,免得脏了?眼。”
话音一落,他扭头看向醉汉走来的身影,眼底有闪过几丝嗜血。遗世独立一般站在墙角的顾清宜确不担心,若是还在安州,将来龄安还会父亲为她挑选的护卫,毕竟,他是一众少年中?武艺出挑的。
她没有带上帷帽,视线落在了?少年的脚上,这脚看着还有些不利索,还是得慢慢的将养着才能好。
蓦地,醉汉传来哼哧的惨叫,顾清宜回?神见龄安一棍子打断了?男子的腿,可他却丝毫没有停手,轻笑一声,手上将那手臂粗的柴火高高抡起,直直对着醉汉的头......
“顾龄安!”顾清宜出声喝道,“你这是做什么?!”
眨眼她已经跑到?顾龄安身前?,双手拉着他的手臂想让他放下,却撼动不了?他分毫。
龄安皱眉:“他嘴脏,就该让他永远的闭嘴。”
他肤色有些病白,如?今神色如?常的说着嗜血的话,让顾清宜好像与印象里?的人发生了?重?影。
顾清宜身子一颤:“打断他的腿当做教?训就已足够,何必因一句话取了?他性命!”
李全捂着鲜血淋漓的左腿,趴着哀嚎,方要说话,却见悬着的棍子骤然?落下!瞬间,他的右腿也传来剧痛,李全仰头哀嚎,伴随着龄安平淡的声音:“幼安姐姐说得对,那我听姐姐。”
他脚下像是踢死猪一般的踢了?踢断了?两条腿后面色苍白的李全,嗤笑道:“滚吧。”
顾清宜良久回?神,眼底惊色未收,看向唇角带着笑意的少年:“顾龄安.......你”
“救命!救命!官爷救命!”
李全冷汗如?雨下,视线迷糊间看见走来的军卫打扮,撑着力气爬向街口,大声呼喊。
不等顾清宜二?人反应,她分外熟悉的声音传来:“谁在哪里?!”
她脊背一寒,这声音......是幸樛。
下一瞬,马蹄声渐近,幸樛声音再次响起:“大人,前?面狭巷有人。”
“去看看。”男子吩咐道。
顾清宜顾不得其他,拉过龄安,往后转是死胡同,竟是无处可藏。
小巷的树荫和高墙隔绝了?午后的日?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夹杂着墙上的苔藓气味,竟让顾清宜有些压抑慌张。
身侧的顾龄安突然?跨步上前?,挡在了?她的前?面,近乎将她的身影遮住。下一瞬,裴霁回?和近侍幸樛的身影出现在巷口。
一个穿着甲胄的军卫将疼昏了?过去的李全翻了?个面,看清衣着打扮和血肉模糊形状奇怪的双腿,军卫心下一骇:“禀都护大人,是流民所里?的人。”
说完,径直看向巷中?站着的两人,一活计打扮的男子样貌不错,以保护的姿态站在一位女子的身前?,这女子被挡了?大半,只露出些衣摆。
但?可见姑娘露出的衣服料子是夏装软烟罗,惯来是世族姑娘的用料。这巷子本就只有三人,显而易见是发生了?什么,也看得出这李全是被谁人殴打的,瞧两条无力的腿,当真?是好歹毒的手法。
军卫心底轻叹,这肇事的两人也只能自认倒霉,今儿都护大人来流民所听到?闹事声,酒肆乱事没遇到?,倒是撞到?这事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清宜缩在龄安背后,心里?鼓跳如?雷,努力维持镇定?。
裴霁回?没有细看,只瞥了?一眼冷声吩咐:“将人全都押回?去。”
“是!”军卫声音高涨,好像等着立功一般积极。
一边的幸樛侧目看向前?面站着的主子,一脸难言微微凑近了?些:“大人,好像是......表姑娘。”
裴霁回?骤然?回?头,幸樛压低声音解释道:“前?面的男子是上次庙会找表姑娘的男子......”
“等等。”幸樛话还没说完,裴霁回?当即出声吩咐。
军卫愣了?:“大人?不押了??”
裴霁回?的目光看向对面的两人,姑娘还在少年的身后躲着,少年人相貌清秀,刻意装扮了?也掩不住那英气俊朗,瞧着倒不像个侍卫。
“你先下去,带着人去隔壁酒肆瞧瞧,不要让挑事的人跑了?。”幸樛吩咐。
原来如?此,军卫忙应声:“是,小的遵命。”
顾龄安一脸平静地看向站在巷口外的男子,一身绯色的官服称得他面如?冠玉,又似高不可攀的皑皑白雪,午后的阳光打在男子的身上,光影间让他五官越发立体分明?,神色莫辨。
一人在树荫苔藓的小巷,一人被阳光洒落的巷外,一明?一暗无声的对峙。
顾清宜听到?了?幸樛的吩咐,微微碰了?碰龄安的衣袖,挡着也无用,岂能躲得过裴霁回?。
不料就是这一轻微触碰衣袖的动作,让顾龄安原本紧绷的脸色瞬间雨过天晴,带着笑意,乖巧道:“幼安姐姐,是都护大人来了?。”
顾清宜没啃声,看向脸色发冷的裴霁回?,见了?个礼:“......大表哥。”
“听母亲说,顾表妹今日?不是和众姐妹一起逛街么?怎么来到?这青松巷了??还就你一人。”
“我......我是适才想起身边的嬷嬷家?中?有人在这里?开了?间铺面,就想着过来瞧瞧。”
“是么?那彪壮男子怎么被你主仆二?人打残了??”裴霁回?唇上噙着淡笑,直接开口点破了?顾清宜和顾龄安两人的关系,没打算虚与委蛇。
顾清宜看左右只有他们四人,不等开口解释,一侧的龄安就嗤笑一声:“李全污言秽语,冲撞了?幼安姐姐,我自然?要给他一个教?训,难道我还能任由他继续满嘴发臭口吐秽语不成?”
顾龄安这话太冲,他好像没意识到?面前?的男子可不是心慈手软之辈,顾清宜拉了?拉他,让他语气和缓些,可没意识到?她自己的动作在外人看来,就是亲昵的维护之意。
“方才确实是那醉汉言语冲撞羞辱,龄安也是一时看不过去,这才下手重?了?些.......”
裴霁回?不知怎的,心里?难得有些不舒坦,因着这不舒坦,他语气越发冷:“既是他言语在先,那就按律法处置便是。”
“律法?”顾清宜面上浮现毫不掩饰的慌张和担忧。
幸樛体贴的上前?解释:“念事出有因,但?他将李全双腿具伤,当受十鞭刑。”
顾清宜面上紧绷,伸手挡住了?顾龄安:“不可!龄安腿上有伤,如?此鞭刑,定?是受不住。”
裴霁回?嗤笑:“受不住?”
龄安眯了?眯眼,看向顾清宜,语气安抚:“幼安姐姐不必担心,不过是受鞭刑罢了?,我还是能忍下来的。”
顾清宜皱眉,看向裴霁回?,裴霁回?眸色微冷,像是让步一般:“既然?李全挑衅侮辱在先,念在你是顾刺史的旧部,自然?可以宽恕一次,之后不管是何种缘故,再这般行事都护司定?严惩不贷。”
他转而继续道:“看日?头不早了?,表姑娘也该回?府了?。”
顾龄安下颌紧绷:“都护大人不是忙着巡视么,幼安姐姐几时要回?去,我到?时定?安全送到?,怎么人几时回?府也要管?”
裴霁回?眼眸是彻底冷了?下来:“她如?今是郡王府的姑娘。”
“只是表姑娘而已。”他话音一落,身侧的顾清宜已替他捏了?一把汗,轻斥道:“不可无礼!”
裴霁回?看着二?人,语气不紧不慢:“表姑娘也是郡王府的姑娘,裴某作为表兄,于情于理,都管得。”
言毕,他深深看了?眼一边的顾清宜,转身出了?狭巷。
一边幸樛会意,转身出了?巷子将裴霁回?来时的马匹准备牵过来。
一时只剩下二?人,顾龄安看向顾清宜的神色有些惆怅:“幼安姐姐这是要回?了?吗?”
“是,你多留意些,要是有些什么消息也先别急,我过几日?就会让半秋来一趟。”
龄安看向她:“旁的姐姐不必提醒我,就是姐姐要堤防些裴霁回?,我瞧他方才的模样,倒不像是好心会帮我们的人,还有,幼安姐姐的婚事......”
“这我知道,对了?......方才忘记问你,你身上熏的何香?”
顾清宜语气里?有些不确定?。
顾龄安轻松的神色一顿:“我现在是下人,并未熏香啊,幼安姐姐说的可是这个?”他从袖口拿出一个破旧粗糙香囊:“这是寻常的香料,很像当初在安州的仙紫玉兰香,我这才戴在身上。”
顾清宜眼神一滞,想起安州的种种,也为自己突如?其来且没道理的疑心而感到?抱歉,她面上掩饰的笑笑:“知道了?,你若是喜欢这香味,我回?头让半秋给你绣个香囊。”
龄安看着她,其实他想要的是她绣的,但?人不能得寸进尺,他笑得乖巧:“好,那我等着下次半秋姐姐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