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杪商白
权势上,在朝堂有王太后?和尚书令干涉。在外州上,外州刺史兵权未收,地方权势不小?。
可偏偏裴平此人本就无心朝政,对于王太后?与兵权外放之事则是任由发?展,不轻易变革。
虽能脱俗便是奇,不合污便是清,可到底生在了帝王家,先皇帝的嫡长子,最名?正言顺的大宣帝王。
“今日之事本宫与圣上听说了,庞家是圣上下旨特许来岩山伴驾的,发?生了这?事本宫亦是痛心疾首,还请夫人节哀,当然,大宣的律法也不会放过这?残杀庞姑娘的凶手!”
最后?一句话,裴颜春扫了一圈众人,冷声警告。
庞夫人瞪了眼不知何时?站在李娥身后?的顾清宜,长公主的这?个?儿子可是与顾清宜有婚约,叫她如何信任裴颜春!
当然,她还是怕长公主的,就算心里?有万千委屈和愤恨,也憋着没再开口。
“朕方才进来,倒是听闻庞夫人吵嚷着凶手?庞夫人何故如此言语?”
裴平骤然开口,瞬间底下的众人越加安静了。
‘咚’一声,庞夫人跪在地上。
脸上圆润的肉也微微一颤,她的泪珠又滚了下来:
“圣上,一定要为臣妇和我那天可怜见的女?儿做主!她几月前才及笄,婚事未定,就这?样遭人暗害!她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眼,不过言语顶撞了这?顾家的姑娘几句,就被这?般夺了性命!”
她声泪俱下,讲至后?半句语气恶狠,杂糅在一起,让人微怔。
裴平冷静的目光扫向庞夫人所指之处,没见过顾家的姑娘,一时?认不出是谁。
“顾清宜何在?”
视线集中处,顾清宜暗自掐了掐掌心,神?色还算冷静的垂眸上前,跪地俯身叩首道?:“民?女?在,民?女?安州顾家顾清宜拜见圣上。”
眨眼间,她抬起头,眼眶微红,眼眸微润,算不上雾气含泪,却让一侧的裴霁回微怔,这?样倒是显出些倔强和委屈,既不落泪让人看轻,又能让人看出她的委屈。
裴平也是一个?停顿,率先看向身侧的阿姐,裴颜春微微摇了摇头,他瞬间会意?,对着太子身侧的人摆摆手。
许知节会意?,跨步上前。
“庞夫人,大理寺已经接手庞姑娘一案,定会还庞姑娘一个?公道?。
然大理寺办案,讲求理之诚妄,非口舌之言。其证存乎事实,庞夫人屡次指认顾姑娘杀害庞姑娘,不知是从哪得出的实证?”
庞夫人抬眼瞪向他:“证据我当然有!嫜儿的丫鬟亲自瞧见,就是这?顾清宜出手打了我家嫜儿,不、不止丫鬟,还有那王家姑娘、李家姑娘都瞧见了,那李家姑娘跟顾姑娘可是表亲,总不算是我收买诬陷了罢?不信就问问她,我可冤枉人了?!”
被点名?的李新悦肩膀一僵,李娥微微皱眉,看向李新悦,她这?个?侄女?怎么也跟庞嫜扯上关系了?
顾清宜等?了片刻也没听到李新悦吭声,方要开口,王妙云声音便传入耳中:
“没错,我与李新悦还有庞姑娘原本是要一起去外湖边的花园子,但是中途遇到了顾清宜和一位军卫凑在一处,庞姑娘上前......上前说了几句,顾姑娘骤然发?难,出手打了庞姑娘,两人不欢而散。”
“你听听、你听听,这?算是我诬陷她的吗?!嫜儿脸上的巴掌印大家可是瞧见了?这?顾清宜竟歹毒如斯!”
顾清宜紧紧抿唇,向阶上的人一拜:“那巴掌印确实是民?女?打的,但民?女?自认并未做错。”
她的话稳声清,却让底下的诸人面露异色。
庞夫人唇肉一抖,气得说不上话。
手指哆嗦的指着一脸合理应当的顾清宜就想冲上前,身侧是许知谨又眼疾手快的拉住她。
裴颜春瞪了许知谨一眼:“知谨,你做什么?不可对长辈不敬。如今圣人在前,谁敢殿前失仪、不将圣人和本宫放在眼里??”
后?半句暗含着警告之意?。
好在庞夫人虽还是心绪激动,理智还在,立马听懂了裴颜春话中话,声声抽泣也不敢再上前。
顾清宜看向一侧的许知节:“少卿大人不问民?女?打庞姑娘的缘由吗?”
说完,也不等?谁问,自顾道?:“今日申时?一刻,我因?身子不适,带着丫鬟去了花园子,可中途手镯却掉了,就叫住了一位巡逻的军卫,让他帮我寻手镯。
可这?时?,庞姑娘、李姑娘和王姑娘来了,她见我与军卫站在一处,不顾我的解释,不分青红的皂白的诬陷我与军卫私相?授受,暗地幽会。”
“诶,这?......”众人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这?话倒是有些欠妥当......”私下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这?顾家姑娘未婚夫是谁?那可是许家二郎啊,德行样貌样样不缺,怎会自毁清誉找这?么个?军卫?明眼人都知道?的事,庞嫜却随意?曲解,那庞姑娘可就是属于故意?构陷了。
许知谨眉眼浮上几丝恼怒,裴颜春定定的看着许知谨,让他收住了要出口的话。
“你这?分明是胡说!”
“胡不胡说庞夫人你自可以去问丫鬟,去问王姑娘,李姑娘。您不是也说了吗?庞姑娘的贴身丫鬟也在场,问问我是不是在胡说?”
她语结:“可即便如此,你就打她那么重?姑娘家最重脸面,我家嫜儿......”
话没说完,庞夫人又哭了起来:“谁知道?你与那军卫......说不定就是我家嫜儿看见,随后?言语与你起了争执,你指使那军卫残杀了我家嫜儿,我夫君已经去寻那军卫排查了,你就等?着,你若是冤枉了嫜儿——”
“好了,庞夫人说得对,若是那军卫寻来,自然可以知道?谁人说谎。”她开口闭口都是顾清宜与军卫有染,裴颜春闭眼压下了心中的烦闷,出声阻止道?。
顾清宜握着的手指却因?庞夫人的话而一颤,离她最近的裴霁回没错过她的反应,眉眼一凝,那军卫莫非是......
裴霁回微微侧目,他身后?的幸樛立马反应过来,听他低声吩咐几句,悄声出了东长殿。
殿中跪着的顾清宜侧目看向庞夫人,神?色坦然:“庞夫人说的对,庞姑娘如果只是毁我清誉便罢了,可我与许家二公子有婚约,庞姑娘的话传出去,不仅是我被说闲言碎语毁了婚约,即便是二公子和长公主也是脸上无光。”
她吸了一口气,声音渐低,谁人也能听出她语气中的失落:“可民?女?孤身一人,清誉、婚事都是身外之物,庞姑娘将我与军卫有染的猜测立马说成了‘上梁不正下梁歪’。”
她这?话一出,殿中再次一静,即便庞夫人都有些清醒过来。
“我母亲李婵虽然只是李家一位小?小?的庶女?,但当初与父亲互相?扶持,当年时?值大宣内乱,我出生于安州初定之际,母亲尚在月子期便撑着身子去稳后?勤,安抚战死兵将的家眷,这?才落下了病根,久病成积,撒手而去......”
她声音哽咽,抬眼看向高位上俯视众生一般的二人,这?便是受尽天下供奉的皇室。
“......我母亲恪守规矩,于人母,她温婉育我,于刺史妻,她与丈夫死生共进退。而民?女?年幼,未尽服侍之孝,然生爱敬,死哀戚,于情于孝,民?女?都容不得旁人诋毁半句。”
顾清宜话音一顿,不知什么时?候含泪的双眸微眨,语气带了些强硬:“今日掌掴庞姑娘,民?女?从未后?悔,哪怕如今当着圣人、当着长公主,当着诸位夫人,民?女?也会做同样的选择,虽死不悔。”
“清宜!”
一侧的李娥出声提醒道?,圣人面前说此重话,能轻易被治罪。
顾清宜没有停顿:“这?些话,是解释民?女?打了庞姑娘之故,然民?女?与庞姑娘之后?的交集仅止于此,更不存在民?女?心中蓄意?怀恨,指使军卫杀了庞姑娘,求圣上明鉴。”
她跪身叩首,言语从容却悲戚,让人难以不动容。
裴平终于开口:“起身罢。”
目光掠过被李娥搀起来的少女?身上,裴平眼底有些深意?,她很聪明,也有胆识。
先提及当年顾家的平叛之功,又上陈孝道?之意?,让众人心中的天秤从丧女?却言语咒骂的庞夫人身上,偏向家世坎坷多次受委屈的她身上。
李娥扶起顾清宜,微微拍了拍她的手,有些安抚。
“事情暂未确定之前,庞氏,不可随意?出口指认,顾阑是大宣忠臣,他的独女?自然也是品行不差到哪,庞夫人好好配合大理寺,朕定会还令爱一个?清白。”
裴平语气平淡,但话中提及顾阑,意?思便表明即便是顾清宜做了恶事,也会从轻发?落。
毕竟如今庞刺史所拥的十万大军,可都是来自安州顾阑的手下,这?些大军这?么安分的改编去了庆吴州和然州,不过是因?为顾阑失踪了,没主了。
要是顾阑回来......
裴平不可避免的多想了一些。
许知节上前看向顾清宜:“庞夫人一口咬定是顾姑娘,那我便先问顾姑娘,在申时?末和酉时?三刻这?个?时?间,你在何处,可有人证?还有,顾姑娘的丫鬟又在哪?”
“自然有。”裴霁回漠然的声音骤然接话。
男子的身影从左侧走了过来,与她站在一处。
裴霁回冷声道?:“申时?末至酉时?一刻,顾姑娘与裴某在一处。”
众人听见了裴霁回的声音纷纷看了过来,李娥轻声道?:“霁回?”
远处的许知谨看向一脸坦然的裴霁回,心思却跑远了。
顾清宜被裴汐搀着,如今裴霁回欣长的身影站在顾清宜身侧,好像给人撑腰一般,让他不自觉的想起了上次的玉佩,是裴霁回介入他们二人之间要他收回的。
“那时?也不仅是裴某,邹三公子也在。”他再次开口。
裴平嘴唇抿紧,听言视线从他这?宠臣上移开,看向了邹寓。
众人的目光又顺着看向邹寓,邹寓上前,对着裴平见礼:“是,裴霁回所言极是,那时?我也在,也见到了顾姑娘身侧跟着的丫鬟,我亦可以作证。”
顾清宜抿唇,她方才遇到裴霁回时?,邹寓确实也在一侧。
“至于酉时?一刻到三刻这?段时?间,民?女?都在凉亭的一侧坐着,那时?不止民?女?一人,许多不泛舟的世家姑娘也在,我的丫鬟一直跟在我身边,压根抽不开身,庞夫人所言更是无稽之谈。”
“不、不可能,那就是你指使那军卫干的,嫜儿恪守本分,除了与你结了怨,她礼貌周全,还能得罪谁让人记恨上?”、
哪怕圣上和他人言语里?作保,庞夫人还是难以接受,一口认定。
许知节道?:“庞夫人莫要激动,按照时?间上,顾姑娘确实没有作案时?间,只剩下夫人坚持的那位军卫,在下已经派人去协助庞刺史寻了”
“圣上!宣安王世子来了。”话音未落,外面太监的通禀声便打断了他。
围着的众人连忙向两侧撤步,让出了一条道?。
最前面的顾清宜几人也跟着看过去,瞳孔微缩,来的不仅是最前面一身清雅气度的宣安王世子,还有身后?跟着的庞刺史,以及三位不同打扮的军卫。
不知不觉中,裴平的脸上的温和散了许多。
顾清宜将目光放在最前方的男子身上,宣安王世子裴九竹,是云莱州宣安王的独子,祖父宣王更是与已故的先帝是嫡亲兄弟。
裴九竹身形修长,面庞俊逸,身着清竹色圆领袍,顾清宜还格外留意?到,他的腰上挂着块儿雕青鹤衔枝的方型玄玉佩,玄玉难得,看他这?块的雕工也是栩栩如生,与名?玉相?得益彰。
被多方打量的人拱手见礼:“见过圣上、长公主。圣上,先前臣在出云阁楼顶上揽胜时?,正好远远看见了残害庞姑娘的凶手,方才与庞大人查问许久,总算寻到了凶手。”
一侧的许知节皱眉。
“对了,还请少卿见谅,先前圣上让臣接手大理寺的茶盐案,有了监官的令牌,我想着追查宜早不宜迟,便擅自做主去寻庞大人了。”
裴九竹说话时?始终面带微笑?,话术周全,即便是许知节也没什么好说的。
“世子方才说,找到凶手了?”裴平敛眉问。
“回圣上,正是。”
他向身后?撤步,让前面的人看清身后?跟着的三人。
看清来人的庞夫人瞳孔一缩:“老爷、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后?面哪有什么凶手,跟在庞刺史身后?的都是庞家的家仆!
庞刺史皱纹横布的脸微不可查的一抖:“圣上,确实是抓到了。”
他身后?两个?近侍打扮的人将一男子推上前,扑通一声将他按在地上。
“......生叔?”庞夫人满脸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