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杪商白
众人看庞家夫妻二人的反应,一时?云里?雾里?的摸不着头脑,这?瞧着,好像都认识这?名?唤生叔的男子。
顾清宜目光也放在了这?名?唤“生叔”、被按在地上跪着的男子身上: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身行宫军卫的打扮,皮肤黝黑粗糙,鬓角有几丝白发?掺杂着,微垂的眉毛和嘴角能看出些苦相?。
可她看得细,他那枯槁的手还在微微发?颤,手臂上有个?横贯的刀疤,瞧着这?手好像曾经被废过,如今还不受控制的颤,瞧着怎么也不像是能徒手捏死人或是拿纤细的簪子用力扎穿脖颈的人。
这?一细节自然落入一侧眉头未松的许知节眼中,他侧目观察庞刺史,却发?现庞刺史没多少丧女?的伤感之意?。
庞刺史拱手:“圣上,小?女?......是我家家仆误杀,被宣安王世子撞见,如今这?畜生杂碎也承认是他杀了我家小?女?......”
众人难得神?色统一,均是一脸错愕。
“不可能!老爷,你在胡说什么?!”
庞夫人声音尖细斥道?。
上前拽住了庞刺史的衣摆,神?色发?狠,像是没想到丈夫会这?般敷衍亲生女?儿之死的真相?。
一侧的顾清宜却察觉异样往左边看过来,正好见幸樛低调的到了裴霁回身侧,裴霁回看他,幸樛却摇摇头,不是他安排的。
顾清宜目光扫过二人,心底微思。
许知节出声:“既然庞刺史说了凶手是这?人,那我倒是疑惑了,此人左右手均是受了伤,看着是废了使不上力的,还能有力气杀人?”
“少卿大人,这?已是庞某的家事,就不劳大理寺......”
“圣上还在此处!”许知节反驳道?:“圣上亲临为庞家做主,定会还庞家一个?真相?,我等?自然要探查清楚。”
庞刺史下意?识的看了眼高位上的人,裴平面上温和,却好像看闹剧一般,轻易就将他看了个?实处。
“圣上......臣”
“回圣上,草民?说实话。”
地上的生叔骤然出声,“我这?双手,是当年为救庞姑娘所废。当年姑娘遭遇山匪,是老奴在前面替姑娘挡了刀,此后?老奴这?手就废了。姑娘像是感激老奴的救命之恩,将老奴的女?儿使去她的院中伺候,可就在庞家要来上京城的前两日,庞姑娘的手帕掉入湖中,让老奴的女?儿去湖中捞起来,就这?么、”
他情绪突然激动,面上滚浊泪:“她在湖中绊了水草,庞姑娘还当她在逗人取笑?,硬生生的看着她,溺死了......”
“啊,这?庞姑娘......”有位姑娘不自觉感叹。
可看庞夫人眼神?躲闪的模样,想来说的是真话。
“自那之后?,老奴只觉得孑然一身,只想为我家姑娘报仇,今日见庞嫜又和顾姑娘争执起来,便动了杀心,将她拖入湖中了结,也算是为我那溺死的女?儿报仇了。”
许知节皱眉:“你尚未回答,你双手被废,如何有力气能将人......”
“圣上!”庞刺史高呼一声,打断许知节的话:“圣上,实乃家丑,老臣...恳请圣上交由老臣自己解决。”
“好了,知节,此事便到此为止。”裴平出声道?。“庞姑娘死得冤枉,朕准许庞家人即可带着人敛尸回庆吴州安葬。”
只是庞家回去了,二皇子封地一事又要耽搁下了。
庞刺史跪地,看见愣住的庞夫人,拽了拽人,叩首道?:“臣谢圣上宽宏。”
裴平摆了摆手,目光却放在了一侧的顾清宜身上,这?顾家独女?,已经出了孝期,只是如今这?婚事......
事情就这?般出乎意?料的解决,外面天色将黑,众人也一一告退。
出了正殿,裴汐上前挽住顾清宜:“方才真是惊险,这?庞夫人多少有些过激了,让你受委屈了。”
顾清宜摇摇头,目光却看向从她身边路过的裴霁回。
晚风吹拂下,男子衣袂轻飘,好像有了几丝遗世独立的孤冷意?味,她要不要谢谢他,今日圣上和长公主都是他请来的,若是只有太子主事,岂会压得住庞家。
“清宜?你怎么走神?了?”
裴汐唤道?,“是不是今日太累了,等?会儿回去用了晚膳,喝些安神?汤便歇了,好生歇息歇息。”
眨眼间,眼前的男子已经走远了,顾清宜回神?:“好,多谢表姐提醒。”
两人身后?,许知谨远远看着顾清宜已经下了台阶,想了想便没有再上前追过去,她身侧的许知书眼看许知善就要绊到石阶,伸手拉了拉。
“前面有石阶,怎么今日就见你魂不守舍的?”
可这?扶人的动作却唤来她嘶嘶的抽气声,许知书不明所以,连忙松开手。
只见她的腕侧被缠了两圈纱布,“你手怎么伤了?”
许知善,眼睫轻眨:“今日划船前我不是先回了趟院里?拿香囊吗,回去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跤,手撞在石坎上,这?才伤了。”
天色昏暗,许知书看不清她有些躲闪的神?情,再者她向来不亲近这?个?庶妹,听她说完摆摆手就径直走上前追二哥许知谨了。
这?时?,她的丫鬟秋雁微微拽了拽她的衣摆,示意?她看斜对面。
人来人往处,斜对面的小?路口站着一位太监,看见许知善看过来,微微一笑?。
笑?容看着和缓,却让她心底一抖,有些心虚的捂了捂伤口。
见许知善走进,小?太监的三角眼一眯,笑?意?越浓:“许四姑娘,我家主子有请。”
第42章 隐情
天色渐暗, 圣驾要回正殿,沿路上太监宫女们手脚麻利的架起?了明亮的宫灯,周围的花草也被照得通明。
太子裴长西还陪在皇帝身侧, 一边的裴颜春见太子的身影, 像是才反应过来,招了招手对他道:
“你也别再这陪着我们了, 方才场合不对, 我也没向你提, 你快些回宫看看安挽, 她有喜了!”
裴长西惊喜拂面:“这、当真?”
“自然是真的了,姑姑还能骗你不成?不过, ”裴颜春微顿:
“今日?她负责泛舟宴, 撞见了庞姑娘的惨状, 吓得不轻, 怕是动了胎气, 你放心, 你母后叫了兰太医随侍, 皇后也在?身侧守着, 没什么大事。”
“这、那父皇, 儿臣不敬, 想?先行一步。”裴长西语气中还是有些担忧, 着急道。
裴平看了他一眼?, 摆摆手:“这是好事, 晚些朕让人送些赏赐过去。”
“是、儿臣告退!”
见他走了,裴平抬抬手, 身后紧跟着的太监总管佟德光连忙伸手虚虚一拦,示意身后跟着的一干宫女太监跟着落后些距离, 留给二人说话?的空间?。
裴平还看着前面太子算得上是雀跃的身影:“太子的性子,最肖似朕,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裴颜春眼?神犀利,打量了裴长西的远去的背影:“圣上这是说什么话?,我看像圣上才是好事呢,圣上和?顺爱民,不操兵戈,何尝不是百姓之幸。”
“呵...是和?顺吗,恐怕在?有心人眼?中,不过是怯弱!”裴平的眼?神冷了下来,宛如寒冰利刃,与今日?殿中温和?的形象截然不同。
裴颜春第?一反应上是看向身后,见身后一干侍从离得远,才放下心来。
眨眼?间?,裴平已经神色如常,轻叹:
“次端与长西虽是一母同胞,但处事果敢周全,敢作敢为,与长西和?朕都不一样。”
“圣上这是什么意思?”
裴颜春拧眉,“圣上别忘了,裴家传位的规矩,嫡长子才是正统。”
裴平上了台阶,罕见的没有啃声。
良久道:“今日?庞刺史女儿的死,倒是缓了次端的受封之事,此?事也正好让朕再想?想?。”
谁都知?道缓封意味着什么,没有封王没有封地的成年嫡子,只要他在?上京一日?,就有机会成为储君。
可裴颜春不这么认为,她深吸一口气,规劝道:
“圣上难道忘了咱们父皇的嫡亲弟弟宣王引发的动乱了么?当初宣王反乱就是为了争这皇位。
母后以嫡长子承袭将宣王归为名不正言不顺的逆贼,大宣内乱平息尚未满二十年,如今圣上动心思在?次端这次子身上,岂不是把自己置身于口诛笔伐之上!”
裴平一愣,心中苦笑,他何尝不知?道,他更知?道他和?裴长西都不是做皇帝的料子。
安稳时需要他这和?顺宽和?的帝王,可如今的大宣,外看繁华,内看经不起?推敲,母后及背后王家擅权,兵权散归地方。
他身为帝王,手上如今仅有五万大军,还是当初长姐裴颜春下嫁将军府许家才被收回的兵权。
多可笑,顾阑没失踪之前,单是安州都有二十万大军雄踞!
大宣急需果敢雷厉的帝王来破局,将兵权尽归中央,将外戚尽数铲除。
但这人不是他,也不是性子软弱的长西。
“那次内乱,如今祸端仍留,我们也牺牲太多了,阿弟,你指望在?次端身上,不如现在?就掌握在?自己手里,我和?许家,还有一众贤臣,都会支持你。”
然而裴平的注意却放在?了上半句,“当年内乱结束,安州是大宣兵力最强盛之地,又坐拥第?一险关百里线关,属实是大患,阿姐为了帮我安稳住顾阑,更是牺牲了知?谨的婚事......”
“当年之事,只有先稳住顾家才是首要的,知?谨这孩子自小定了外州之女,婚事不能自己做主,自他小我就多疼他一些。”
裴平眉心微动:
“如今安州已无重兵,顾阑也没了踪影,早无威胁。阿姐如今没换庚帖礼书,可却也没派人和?顾家女退亲,这般托着不像阿姐的性子,这是何故?”
“我......”
裴颜春被问得一顿,心底如有拉绳相争相抗,“等过段时间?再看看也不迟。”
最开始她出?了孝期没让人退婚,不过是看顾清宜她独身一人,性子又不争不抢的,她难得有些狠不下心。
如今不退,还是因为顾清宜。
今日?殿中她的沉着冷静,在?天子面前被诬陷也能淡然应对,难免让她有些另眼?相看。
原以为是个草莽粗鲁之人的女儿,又长在?那野蛮的外州之地,配不上她的儿子,如今瞧她的模样和?胆识,倒是让裴颜春微微动摇了。
... ...
暗色彻底笼罩行宫,许知?善咽了咽口水,看着前面不停歇走着的公公,心底越发慌。
“公公,这......走了许久,不知?要去哪?”
回答许知?善的,是公公那脚步不慢的瘦削背影,以及周遭沙沙的风吹竹林声。
脚下是未曾铺垫的土路,踩在?脚下还能听?得见枯叶的声响。
这竹林深处,白天还能算得上意境清幽,到了晚上就只剩下空寂压抑,密密的竹林连月光也不曾渗透进?几丝。
“四姑娘,请。”前面的太监总算停住了脚步,看向许知?善。
许知?善紧抿着唇,提步上前。
跟在?她身后的秋雁方要动,却被小太监抬手拦住。
手中的灯笼被风吹得微晃,就连林中静立的那修长的身影也在?林中时隐时现。
她脚步有些漂浮的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