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杪商白
这郡王不是许久都不曾宿在松柏院了么?
半夏道:“姑娘,咱们也回去罢。”
“嗯。”
今日早上还在外头赶路,如今就在郡王府了,这都让顾清宜有些恍惚了。要不是身体都有些酸软疲态,她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姑娘,方?才奴婢跟长华堂的丫鬟在一起侍茶,听了些话?......”
长华堂是老祖宗的院子?。
顾清宜抿唇,轻声道:“回去再说。”
月色如练,郡王府广阔的春江湖在月色下,显得广垠沉寂下来,犹如暗流涌着团团浓雾,让人看不清。
半夏阖上门,顾清宜的声音紧跟着响起:“你方?才要说什么?”
半夏咬唇,先告罪道:“此事算奴婢口语无状,奴婢先认罪,奴婢要说的,是老夫人的身体......”
顾清宜端水的手一晃:“你说什么?”
“奴婢不敢妄言,姑娘昔日在孝期,常去佛堂抄书,告诉我的这丫鬟就是长华堂佛堂里洒扫的,与奴婢的关系不错。”
“......你说,说方?才的正事”
“听说当日老夫人摔了,先是府上的周大?夫为老夫人把了脉,说是腿伤无恙,但私下又停在长华堂说了大?半刻的话?,没人在侧伺候。
翌日老夫人就请了宫中的太医,带回了一匣子?的药,自那之后,老夫人就常常发脾气,难得有顺心之事,即便是端茶的手抖了一下,都被老夫人狠狠责罚,与往日宽和的模样相去甚远,即便是长华堂伺候的丫鬟也有些微词......”
顾清宜愣神的坐在一侧的春凳上,想了想,警告她:“此事万万不可乱传。”
今日老夫人的不对劲众人不是没有发现。
她即便对裴元心中有气,也甚少?当着下人的面发作?,今儿倒是有些不管不顾,难以控制情绪一般。
但这些猜测都是大?逆不道的,更不该她私下说。
最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第58章 作呕
松柏院。
文酒将卧房点好了?灯烛, 回头就见李娥跟着裴元走了进来,最前面的李娥面上挂着?冷寒,嘴唇抿得很紧。
跟在她身后的裴元却面色寻常, 甚至方才在席间?又饮了?酒, 面颊两侧还有些酡红。
文酒观察了?两人一眼,如常的上前为李娥除去外袖衫, 却被她抬手拦住:“去给郡王端些醒酒汤过来。”
“是。”
“不必了?, 夜也深了?, 伺候我沐浴罢。”裴元呼出一口酒气, 扬声?使唤道。
文酒这下?脚步顿住了?,无措的看向李娥。
李娥笑意浅浅:“郡王身?子?要紧, 先去熬醒酒汤。”
“......是。”
裴元皱眉, 看着?文酒出去的身?影, 对于?她这听李娥的话?却?不听他吩咐的行为很不满, 但想起接下?来要说的事, 他耐着?没?有发作。
打量了?眼身?侧的李娥, 肤色白皙, 弯叶眉清绻, 眼神冷厉下?来却?颇有气势, 可今夜这烛光下?也让她的神色都柔和了?许多, 裴元心思微动, 提步走了?过去。
李娥在剪灯芯, 却?被裴元从身?后环住, 沉香气息本?来是幽沉好闻的,如今掺了?酒气, 让李娥有些不适的反胃。
“夫人这些年操持家事当真辛苦了?。”裴元轻嗅她的颈侧,夸赞道:
“瞧瞧霁回和霖章两个?孩子?, 都是可造之材,那长安侯一见到我,当真是屡屡赞誉我教子?有方,其实为夫也明白,这多亏了?夫人的功劳。”
长安侯,上京城最有名的几十年老?纨绔,喜好狎妓。
李娥抬手挣了?挣却?没?有挣开?裴元的环抱,她脸上笑意散了?:“郡王今夜突然留宿,难道是有什么要紧事?”
“呵......”裴元讪笑一声?:
“夫人想多了?,我只是有些心疼你?管家辛苦,听说你?最近在教孩子?们管家?这汝丫头也是豆蔻了?,为夫瞧着?人也机灵,倒不如让她也跟着?你?学学,好为你?分担些。”
“分担?”李娥冷声?反问。
“郡王今日不忙了??怎么,我一人操持了?家事十余年郡王没?瞧见,如今想起来了?,就轮得到一个?外面带来的小丫头片子?替我分担杂事了??”
裴元面上的笑意一僵,松开?了?李娥,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微微告饶道:
“为夫失言,为夫失言,是让那小丫头好好跟你?学学,日后也好找个?好人家不是?”
“夫君别以?为我小气,实在是......母亲那正在起头上呢,家中真正掌内院手令的是母亲,夫君若是让母亲同意,我自然没?什么多说的,定会悉心教导。
只不过,母亲年纪大了?,腿上又受了?伤,夫君自该早晚去问安,可话?说回来,夫君贸然向母亲说了?这事,气到了?身?子?,那便是我们做子?女的不孝了?。”
说来说去,那是绝不可能的。
看来今儿裴元不仅是在双姨娘那喝了?酒啊,还听了?那双姨娘酸涩两句,喝了?两口黄汤就要管到内院了?!
裴元盯着?她看,她的神色很沉着?,甚至嘴角带着?淡笑,像是真心考虑此事一般,却?把裴元的话?都堵死了?。
“......夫人说的是,那便等母亲气消了?,我再去她面前好好问问。”
呵,他倒是对双氏母女上心,两个?儿子?还有汐姐儿,未曾见他教导过半句。
“郡王,郡王妃,醒酒汤好了?。”文酒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摆着?瓷器盛的汤水。
裴元语气有些不耐烦:“放桌上吧。”
文酒轻声?道是,看了?眼二人,还是轻声?告退。
他看了?眼对面的李娥,骤然靠近李娥,嗅吻道:“不提那些事了?,说来......我倒是许久不曾在你?院里歇息了?。”
李娥手臂一激冷,起身?避让时打翻了?桌上那醒酒汤——
清脆的碎瓷声?让裴元酒醒了?些。
只见李娥笑意有些僵硬:“夫君,我今日有些乏了?。”
裴元直直地盯着?她,神色有些微微的怒火,他紧握着?拳头,好像过了?良久,哼笑一声?:“既然夫人身?子?不适,那我便不打搅夫人歇息了?。”
李娥的娘家比不上郡王府,可她赢就赢在儿女争气,长子?是郡王府真正的当家人,次子?是才识好的文臣,就连女儿裴汐将来也会是许家的嫡长媳。
即便这般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裴元也只冷下?脸,不敢多说。
灯火昏暗,候在门外的文酒看着?郡王独自走了?,连忙进去就瞧见这一地的狼藉,汤水撒了?一地,气味四散。
“郡王妃,您没?事吧?”文酒连忙上前扶住她。
李娥紧攥绢帕,被那难闻的酒气围绕着?,只觉胃里一阵翻腾:“呕......”
她侧身?干呕,胳膊上都激起一阵恶寒和鸡皮疙瘩。
“诶!郡王妃是身?子?不适?奴婢”
“不必。”
静默良久,她脸色如常了?些:“今夜我去东厢房歇息,将这屋里的气味除干净,实在难闻。”
言罢,她走到另一侧,将身?上被裴元碰到的大袖衫也脱了?下?来,只冷冷道:“烧了?。”
整日在外狎妓弄娼,养外室的男人,这气味也让人生理作呕。
... ...
翌日。
破晓微出,鸟鸣声?惊破了?郡王府的沉寂。
溪萸阁寝屋的支窗开?向东侧,卯时末,微破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柩,斜斜的印在纱幔上,
寝被里的顾清宜翻了?个?身?,有些恍惚睁眼。
昨日回来又是家宴,铁打的身?子?也疲乏了?,没?想到她这一沾床就是天色大亮。
“半春?”方醒的嗓音有些微哑。
屋外很快传来动静,半春推门进来正见顾清宜掀帘起身?。
她只穿了?一件芽色的小衣和绸裤,光滑盈白的胳膊和后背被晨光映照着?,添了?些似仙的暖色。
半春瞧见这春色也愣了?愣,回神后从梨花架上拿了?件交领中衫,上前为顾清宜更衣。
“几时了??”
“姑娘放心,还早呢。如今才卯时末,奴婢们许久不见姑娘睡这么深,就没?有叫醒姑娘。”
自从心里记挂着?安州之事,姑娘都是睡得不大安稳,安神汤药不是什么吃的药膳,总不能每日都喝,她们几个?丫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离辰时还差一个?时辰,先帮我挽发罢。”说话?间?,顾清宜换了?身?家常的浅云色的广袖纱裙。
辰时要去松柏院,李娥昨日便让文酒通知了?她,今日公库那边会将积攒了?一个?多月的账簿送去松柏院,她跟裴汐需要跟着?核对账簿。
如此一来,今日倒不知能不能去城南茶楼见龄安了?。
“奴婢一早就去厨房拿膳食了?,姑娘瞧瞧,今日膳食可丰盛?”
顾清宜闻言走到拿四角檀木圆桌边,见半春从食盒中拿出碗缕肉羹,并有几盘间?笋蒸鹅、蜜渍豆腐和一碟翠玉豆糕。
这只是早膳呢,都赶上她往日的午膳了?。
“姑娘猜的没?错,昨夜郡王妃让姑娘去了?趟公库,又当着?众人说要姑娘跟着?一起算账簿,今儿奴婢去厨房的时候,那些婆子?对奴婢态度和善得很,笑脸相迎的,连早膳都多了?两道。”
顾清宜拿起筷子?,轻声?道:“咱们过得好些,这是好事。但你?之后去取膳,按照我往日的胃口和分量就好,多了?也是铺张浪费。”
“是,奴婢明白的。”
顾清宜用了?早膳收拾妥当后已过了?半个?时辰,她也没?耽搁,带着?学过珠算的半冬往松柏院走。
春江湖上菡萏亭亭净植,走在岸边好像都能闻到这清宜恬淡的香味。
“姑娘,前面那拐过来的好像是文酒。”半冬跟在顾清宜身?侧,望向远处走来的丫鬟打扮的人。
“表姑娘!”
文酒瞧见顾清宜主仆的身?影连忙出声?叫住人,语气里有些焦急。
看着?文酒小跑着?跑近,顾清宜出声?问:“怎么了?,可是姨母那着?急让我过去?”
“不......”文酒摇头,平悉了?粗喘:“不是,是郡王妃让奴婢来通知姑娘,今儿不用过去了?,因为方才前脚长公主带着?许二公子?去松柏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