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造孽娶了我 第18章

作者:锁黛 标签: 古代言情

  因为不知何时,原本这一前一后只余几步路的距离,猛然拉长了许多,永远保持在一个度上,仿佛在上前一点就是坏了什么规矩。

  杨灵籁今早应付了一群人,难免头脑昏聩也就不爱去顶着张笑脸,一路走的也慢,想法乱飞,一会儿骂一遍裴氏,一会儿诅咒一下徐氏,一会儿抱怨王氏心大,一会儿唾弃孙氏抠门,自穿书到如今,她身旁就没有一个是普普通通的正常人。

  那怨气已然是直冲天灵盖,越骂就越气。

  待进了项脊轩的大门,瞅见这哪哪都瞧不顺眼的装潢,更是忍也不想忍了,手往桌上一扫,茶盏碎了一地,竟是半点水渍也没有。

  盈月瞳孔发震,果然下一刻杨灵籁逮住了这送上门来的机会,如同被戳了痛处的走地鸡,整个人都要扑棱着翅膀跳起来,指着地上的碎瓷片质问。

  “这屋里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我大老远跑回来,竟是一壶热茶都没有。”

  正好对上这一幕的主仆二人僵在了门框外,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杨灵籁正愁没处发火呢,瞅着这小侍卫可算是想起来了今早的仇,抱胸站在那,好似整暇道,“怎么,不敢进?”

  屠襄求助公子,却发现某人已经先一步转过了头,耳不听目不看,主打一个万事不管。

  明明之前公子也是这般脾气,不爱多言,不爱争辩,可今日他却觉得心底倍凉。

  大娘子依旧在虎视眈眈,他这气想来今日是受定了。屠襄重新垂头,笑的勉强 ,“自然不是,大娘子未开口,屠襄自是不敢动。”

  “原来是这样,”杨灵籁若有所思后,扬声道,“那好,我叫你进来,屠侍卫可否愿意抬抬你那尊贵的脚了?”

  吕献之瞥了一眼,只见她笑的奸诈,满都是恶意,若是真进了这个屋,怕是又要受些口头上的罪了。

  屠襄讨饶的话直接噎在了嗓子眼,简直要心梗。

  他就知道这杨府三娘是个不好相与的,如今真成了大娘子,就那针尖似的小心眼,定然不单单是为了今早之事,之前的仇怨怕都要给一一报复回来。

  可如今他是侍从,她是主子,还真由不得分辨,只能伸手抱拳主动去挨一刀。

  “大娘子恕罪,今日之事是屠襄粗心罪过,日后定会谨慎行事,还请能讨得宽恕一回,容人改正。”

  杨灵籁笑了,从前这人见她都敢嘲讽一顿,如今一看还是个能伸能屈的,倒是好玩。

  “行了,不过是想与你说说话罢了,我作为献之的枕边人,也想多了解些他身边的人,再说你看我像是那等欺诈忠仆的恶主吗?”

  屠襄倒是想说不像,但是这么多年养成的性格真就吐不出那等阿谀奉承的胡话,“嗯、额”了半晌也是没了后续。

  杨灵籁白了一眼,不再去管他,倒是主动迈了几步,出其不意拉住了吕献之的衣袖角。

  屠襄:大庭广众、朗朗乾坤,我到底看见了什么!?

  吕献之下意识的抖了抖袖子,可人拉的紧,没抖掉,染着粉色豆蔻的指甲盖存在感极强,落在青色的袍子上,像是添了极多艳色。

  “你很穷吗?”

  “镇国公府簪缨世家,为何你就要偏偏做那一股清流,是金子长得不称心,还是你的眼睛一直没治好?”

  两连问叫众人打的措手不及,难道不该是新婚翌日,诉说钟情,再次也得是求安慰排排今晨敬茶的怨气,如今这是什么话。

  “当然,我相信你定然不是真的缺钱,毕竟你这么好学,平常也没什么花销,光是例银怕也是攒了不少吧?”

  杨灵籁看人的目光直白又热烈,漆黑的眸子比漫天星子都要璀璨耀眼,如果忽略她说的话,也是一才子佳人的好模样。

  被戴了高帽的吕献之淡淡地低下头,眼底是一贯的深邃,仿佛穿过一切看透了所有,在他这一切的虚伪都是无所遁形的丑陋。

  杨灵籁觉得有些无趣,索性收回了手也不再装了,算计溢于言表。

  “这屋子的摆设我都不喜欢,我既作了这项脊轩的女主子,这点支配钱财的权利还是有的吧,所以……该上交钱袋子了。”

  吕献之看着那双白净的纤手上下晃动,摆出索取的姿态,眉心微微动了动,有些难言。

  “你……为何要回那香囊?”

  杨灵籁瞟了他一眼,坐回圆凳上,这一次盈月已然是添好了茶不热不烫,她呷了两口,再去看人一双上扬眉眼里便带上了几分挑逗。

  “定情信物,自然是要收好。”

  “母亲她脾性见不惯这等小情小爱,可总归这东西待你我二人皆意义非凡,既是丢了,便该寻回来啊。”

  屠襄总觉得这其中话里有话,可是又不太明白,本指望着公子能多问两句,谁知又不吱声了。

  从前老爷总说,读书人该修口德,莫妄言,少抱怨,多静思,如今他却觉得未必是好事,比如现在,说话半截叫人抓耳挠腮。

  杨灵籁转而想到什么,猛地站起身来,略带怀疑,“你不会是真没钱,给我在这打马虎眼吧?”

  像是戳破了什么东西,整个屋内都静了下来,气氛愈发沉默。

  吕献之别开了眼,越发像是心虚的状态。

  杨灵籁不敢相信,“你说话啊?”

  或许是见公子明明生的光风霁月,却在钱财上短了一截,那种被逼问的反差叫屠襄心中不忍,冒着生命危险委屈道。

  “大娘子误会公子了,公子的钱财已悉数进了您的口袋,哪里还能拿得出别的。”

  被倒打一耙的杨灵籁急红了眼,涉及到黄白之物,她怎么会漏掉,“你在这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收过你家公子的东西,别在这血口喷人啊。”

  “大娘子是真不知,还是装的?”屠襄有些狐疑,“送去杨府的聘礼中,其中便有整整两三箱金银是公子置办的。”

  像是抱怨,他又怼了几句。

  “谁家聘礼会送金元宝那等俗气之物,至多就是些金钗首饰之类,也是公子偏要我去添那些东西,明明那都是公子在书院学习中了进士得的钱财,再加上从前攒的才凑够了整整几箱……”

  还有些意犹未尽,屠襄却戛然止住了,他是真怕秋后算账又要被阴阳一番,大娘子的口才当真是无人能及,便是这整个国公府最会戳人的素姨娘日后也得是手下败将。

  杨灵籁跟盈月互相看了几眼,终于对上了号。

  原来那婆子当时真没骗人,吕献之是添了东西的,甚至还是她最喜欢的金元宝。

  这就是有些尴尬了。

  “哦,原来是你送的。”杨灵籁瞧着他欲言又止,不过转瞬又趾高气扬起来,“那你这给的也太少了,怎么说也是堂堂国公府,不至于才攒了这点东西吧。”

  吕献之对着她那丝毫不觉羞愧的脸险些维持不住表情,当时他叫屠襄去添东西也是想到杨府不会给她太多嫁妆,若是出了事好应急做做面子,没想到却还要被嫌弃。

  “只有这么多了。”

  杨灵籁见人别过头去,便知道怕还是真的只有这些了,顿时意兴阑珊,本想大捞一笔,没想到就是个空壳子,都是已经收了的东西现在再说也不值当高兴了。

  市侩的模样实在可恶,屠襄忍了又忍,没忍住。

  “大娘子,这些真不少了。”

  “公子每月的例银也不过两百两,那几箱东西已经值三万两了,便是再掏也拿不出来了。”

  杨灵籁听了,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还真是,按着两百量来算,今年他刚刚及冠,二十年攒了也不过四万八千,除去一半的生活成本,也就是这个数了。

  “母亲也忒抠门了些,献之求学都这般辛苦了,也不舍得再涨点,再说半大儿子吃穷老子,如今多了个貌美如花的媳妇怎么也得吃穷一半吧。”

  “且出门在外怎么能没银子傍身呢,这讨好上级,打赏奴仆都要往外掏,怕是咱们一家人每几天日子就要出去喝西北风了。”

  句句说的在理,句句都十分离谱。

  吕献之有些怔愣,这么多年他也好好活过来了,不至于娶了个人便成了破落户吧,如此说的倒像是从前他是在乞丐堆里讨生活一般。

  盈月背过身忍不住笑,姑娘还真是连姑爷都能算计的毫无负担。

第23章 婆子

  “屠襄, 你去将库房的钥匙拿给大娘子吧。”

  吕献之?思虑再三,见她满嘴抱怨且是瞧着真心实意的难受,总归是妥协了。

  这话一出, 杨灵籁本来颓靡的眼神猝然亮了, 拍了拍手?,“这才对嘛,藏什么私房钱, 这偌大的国公府, 恐也就我会一心一意的替你谋划安排,你放心, 日后衣食住行定样样短你不得。”

  吕献之?叹了口?气,本来他活的也不差些什么, 倒也不至于说的这般冠冕堂皇。

  “那库房中?也有我?留的字画,有自己所画,也有旁人的仿作, 这些也都一并交于你吧,若是能卖出去, 也能换些银钱, 至于其?他, 都是不值钱的东西罢了。”

  其?实这般想来,他好似还真袖中?空空,日常除了求学便是在家中?苦读,便是想看重那些身?外之?物也找寻不到时间, 王氏爱管, 索性他也就放了手?。

  他这个?镇国公府的嫡子?, 竟算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她怕是,已经开始后悔了罢。

  “没关系, 我?看重也不是什么钱财,咱们夫妻一体,这项脊轩我?替你管了。”

  杨灵籁放下豪言壮语,丝毫不见丁点为难,反倒是叫他生出几分难为情来。

  待人离开去了前院南书房,盈月往外瞥瞧不见人影才转弯回了卧室内,杨灵籁已然蹬了鞋子?坐在了凉榻上,身?后枕着?广藤凉枕,薄纱帐子?微微垂下,挡住了半边身?子?,鱼嘴药炉中?散发着?袅袅甜香,惬意极了。

  她手?中?把玩着?那一串钥匙,黄铜相碰的声音哗啦啦的响着?,脸上都莫名?带了点笑意。

  “姑娘,怎的突然这般高兴?”

  盈月将绣鞋摆好在榻边,又给人拉了拉帐子?,一刻都闲不下来。

  “别忙活了,晃得我?眼都花了。”杨灵籁捏了捏眉心,叫人停下坐好 ,“你瞧,这钥匙做的多好看,上面花纹锦簇的,瞧着?都精细。”

  “是,虽然东西少了些,但物什都做的好。”

  单是不同样的香炉这屋内都能找出四五个?来,三足鼎的、长颈铜熏的、嵌铜琉璃的……,床榻选的也都是楠木穿藤的好料子?,存放茶具的地方更是堆得满满的,各种花色形状数之?不尽,总归是都经得起细看,且愈看愈觉得国公府底蕴深厚。

  像是……像是不经意的就要告诉你它很有钱。

  “是啊。”杨灵籁笑了笑,却又叹了口?气,“就跟这人一样,听话却没什么好东西。”

  盈月有些哭笑不得,姑爷瞧着?清冷难接近,心地却软,今日姑娘这般说都没能叫他生气,反倒还拿出了库房钥匙。

  “罢了。”伤春悲秋够了,杨灵籁又满血复活,“管他有没有铜板,公婆那定是不少,日后找机会唬过?来些不就好了。”

  “确实……是这个?理。”盈月强行安慰自己,虽说还未有主动寻婆婆要钱的先?例,但姑娘既是说了,这事?其?实也就能做吗,总是要有先?吃螃蟹的人吧。

  南书房

  因温习书卷,吕献之?照惯例便直接在前院用了饭。

  而杨灵籁那边也早就被老嬷嬷打好了招呼,虽说她不懂这人为何能做到日日与?书相伴,但也不能碍人上进不是,日后怎么说还得仰仗首辅大人给她送诰命送钱财。

  而王氏说道做到,午膳后果?真叫贴身?侍女送了那香囊来,虽被拿走了一段时日,但保存还算完好,针脚也没破损,瞧着?跟从前一般,只是如?今再拿起来有些恍如?隔世。

  香包与?他平日所用之?物格格不入,旁人信了是那什么定情信物,但他自己清楚的很,这东西与?情爱半点关系也没有,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香包,唯一的区别或许就是这东西是他自己所绣。

  在他还年幼时,也跟普通稚子?一般定不下来心来,可嬷嬷管教甚严,他唯一的自由仅剩熄烛之?后,那香包便是在解闷时窝在床帐里偷偷做的,扔了不下百个?,这是他随意留下的一个?。

  谁人会信 ,堂堂大男人会去做女红。

  因此,吕献之?也更为困惑,为何杨灵籁会当众敢于说这香包是她所赠,像是笃定无人会知晓它的出处。

  她还说,这东西与?他们二?人皆意义非凡。

  于他来说,香囊的存在很矛盾,一方面它无足轻重,否则他也不会任由母亲收走,另一方面,它又有点别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