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锁黛
思来想去,吕献之?依旧没了答案,只得重新将香囊好好收在了博古架上的匣子?里,捧起书卷,只是这一次心里莫名?松快了些。
翌日
吕献之?睁眼依旧是与?昨日一般漆黑的帷帐,眨了眨眼,许久才缓过?神来自己身?处何地。
从前为了能够早早醒神,帐子?总是半拉 ,微光照在脸上便是到了起身?的时候,也就用不到旁人去喊,那时也没觉得如?何,现在只是不过?连着?睡了两日,竟生了倦怠。
原来睡的昏天黑地人也并非是轻松的,甚至比早起都身?心酸涩,但又充满了一股难言的满足感。
身?旁清浅的呼吸声还在继续,怕是离卯时尚早,躺着?躺着?便走起神来。
杨祭酒也是个?文官,杨氏其?中?也有家学,女子?亦可入,她却好似学了一套和旁人完全不同的路子?来。
静鹿园
新婚第二?日,杨灵籁也算正是开启了自己的请安大业。
王氏所住院落离得并不算远,走过?去也只需一盏茶的时候,二?人迈进月亮门,就见几个?丫鬟在忙着?手?中?的伙计,几个?在院里背着?脸扫些落叶,一个?在窗外栏杆边换花瓶水,还有端着?托盘送茶的,各个?动作轻盈,反倒是越发显得项脊轩人丁奚落。
其?实她嫁来照例是能带五个?贴身?丫鬟外加四个?婆子?,给的分例多,可分摊到人身?上就用不到了,翠竹园总共侍奉在内的丫鬟便不足四个?,平日也就是负责洒扫,她的一应东西都是由盈月经手?。
索性在那待得时候不长,杨灵籁也就没去张口?要,比之?杨府的东西,她更想要国公府的,能进这的人比之?随意采买的定是要有许多不同之?处了。
进了门子?便见摆着?一面八扇绘朱雀缠云屏风隔断了内里的寝间,王氏正端坐在上首,身?旁方桌上摆着?寥寥一个?茶盏,见她来了也没什么笑意,只是随手?指了个?位置。
杨灵籁照着?坐好,也没左顾右盼,或是去搭话,仅仅垂头瞧着?手?中?绣竹的帕子?,险些要看出花来。
良久后,王氏忍不住了,率先?问了句,“来了一日,可还习惯?”
“谢母亲关怀,有献之?陪着?,自是一切都好。”
一提到儿子?,果?真是踩到了脚,王氏的脸瞬间僵住了。
“献之?今年中?进士,陛下怕是不久便要派任下来,新婚燕尔自是该浓情蜜意,可作为嫡妻也要顾全大局,莫要贪图享乐。”
“十几年如?一日悬头刺骨方盼得国公府第二?个?两榜进士,并非风花雪月可以磨灭,日后你也要事?事?以其?为先?,时刻莫要忘了。”
听了一堆训,杨灵籁心里早就倦了,提到这反而有了精神。
“是,三娘谨听教诲。”
“只是……”
王氏心中?一个?咯噔,这儿媳妇入门第一日便是个?会生事?的,今日又突然变得这般安静,也不知心中?在打着?什么小九九。
“只是什么?”
杨灵籁见她如?临大敌,险些发笑,“是三娘手?中?的人不太够。既要顾看夫君,那院中?之?事?怕是要少些精力,儿媳自幼身?边仅有一个?盈月服侍,项脊轩中?也没什么丫鬟使……”
“你直接去寻管家采买些便是,这等小事?日后便不要来我?这过?问了。”
王氏管的了自家儿子?身?边的丫鬟,却不能伸手?去管杨氏,做了这正头夫人,若是再没丫鬟帮衬,怕是要贻笑大方。
而得了准许的杨灵籁欢欢喜喜地应了。
盈月有些摸不着?头脑,夫人定是知晓了昨日晨起之?事?,才训斥了几句,姑娘这般被约束着?,也该是没什么可高兴的。
“傻盈月,你没听见刚才母亲说什么吗,她叫我?自己去采买。”杨灵籁拍了拍人的后颈,“那你还不赶快去找管家来,我?这缺的东西几只手?都数不过?来。”
得了命令的盈月跑去寻人,可路上越想越觉得不太对。
姑娘说的是置办丫鬟,夫人也应的是这,可怎么就突然变成采买东西了。
孙氏掌管中?馈,大管家便是她的人,有关二?房之?事?她也都提前吩咐过?,要什么便给什么,态度寻常就是。
当然,这国公府偌大的地方,总归是有些漏洞的。
一炷香过?去,项脊轩的院里便排排站了一群新来的丫鬟,打头的是一个?油光满面的婆子?,穿的也好,料子?比不上这府里的主子?,走在外面却也是紧俏货。
“九娘子?,老婆子?是这府里的四管家,专管采办之?事?,您要的丫鬟带来了,个?个?都是正经出身?。”
“这个?读过?书,认些字,这个?女红是出了名?的,这个?手?上会制些药膳,这个?生的壮实,有些力气……”
“若是您都瞧不上,老奴就再去寻个?把新的来。”
第24章 藏宝洞
盈月寻了个轻便竹椅放在檐下, 叫姑娘坐着便能?看全,又拿出刀扇轻扇,天气并不热, 但?阳光洒下来难免会觉得燥。
一上一下, 一主一仆,都在互相打量。
翁芹瞧着这个府上新来的九娘子,心中并未怎么当?回事, 听说只是个四品官家的小庶女, 怕是走的路都不如?她这个老婆子吃的盐多。
“四管家?”杨灵籁停顿些许,像是突然?反应过来, “那你能?管的岂非只有这采买家丁之事?且你只说自己专管府中何?事,那我又该叫你什么, 难不成也称一声四管家?”
句句绵里藏针,一针见血。
这九娘子面孔带着倨傲便轻而易举的压了她一筹,翁婆子也是个人精, 很快应声。
“娘子说的对,老婆子只管采办家丁, 至于其他自是有其余人盯着, 您只需叫我一声翁婆子便好, 都是在主人家讨口饭吃,就?只当?随意吩咐您手边的丫鬟便成。”
话语的姿态摆的很低,可人面上却依旧没什么恭敬,这就?是一个典型的笑面虎, 趋炎附势最会讨人欢心, 也最不会得主人家的器重。
杨灵籁单是看着她, 便能?知道?这四管家的位置怕是来之不易,“翁婆婆可真是低估自己了, 堂堂四管家怎可跟我这扫地的丫鬟当?成一回事。”
“今日把你叫来,也是想?给你交给你个好差事。”
翁芹仰着脸笑的谄媚,心中跟明镜似的,九娘子是想?办些不该办的事了,也别提什么好差事,不得罪人都是好的。
“娘子请说,您是二?房的嫡少夫人,老婆子自然?听从。”
一个四管家,一个不管家的嫡少夫人,还真是谁也说不得瞧不上谁。
杨灵籁一听就?明白了这是个聪明人,她最不喜小心思,可这翁婆子的心眼怕是比那渔网上的洞都多。
“你是个好的,这采办家丁之事虽瞧着不起眼,却能?在各院里都见不少人,这关系好了,办的事也就?都利索,谁也都喜欢。”
随后,她又瞧了瞧院里那站的一群人,各个都穿着新下发的衣裳,统一梳着双环髻,一眼望过去都能?花眼。
“这丫鬟都是翁婆子你收来的,想?来你也最清楚合适不合适,我脾气不算好,要求却不多,老实本分可以做事就?成。”
翁芹在这府里混了少说也得十多年,这九娘子一上来就?点她呢,做这个管事简单但?做好却难,否则她也不会僵在这个位置上许久不得动弹。
认识的人多,要讨好的便也多,所以要不要搭这个新线端看她能?不能?看准人。
顿了顿,她才重新扬起笑意,随口敷衍道?。
“娘子还真是折煞我这个老婆子了,实在撑不得您这句夸。”
“这挑丫鬟是小事,您吩咐一声就?是,我也都是府里的老人了,规矩都懂,您让老婆子办的事,只要能?办,就?一定?能?办的八九不离十。”
至于那不能?的,也不能?随便找到她头上。
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杨灵籁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发脾气,反而是颇带认同的点了点头。
“翁婆婆不愧是跟在三伯母身边办事的人,甭管是能?力?还是其他方面都是翘楚。”
“我脾气不好,却也不会主动生事,这一点我这院里的人也都是清楚的,现在说一遍也是想?给在场的人都听听,进了我这项脊轩规矩不多,但?不好好办差事的也简单,直接扔出去发卖。”
翁婆子站的稳稳当?当?,只笑没继续说什么,反倒是一群新来的丫鬟们急着表忠。
听了一圈好话,杨灵籁却没高兴多少,叫人难免忐忑不安,拿不定?主意。
“婆婆觉得我该挑谁?”
翁芹蹙了蹙眉头,本不想?掺和?这事,转念一想?又觉得也不值当?什么,这九娘新来便如?此市侩,还是少惹一身腥为妙。
她主动选了几?个闷棍都打不出屁来的,身后没什么人,办事也还算利索,生不出什么坏心思,也就?不会日后给她添麻烦。
杨灵籁满意的点点头,“除了这丫鬟,其余的也就?容易了,项脊轩想?置办些东西,越不过您去,所以还要劳烦翁婆婆再去忙活一回了。”
“盈月,你把单子给婆婆拿去。”
接过红折子,翁芹粗粗扫了一眼,心头微震,这上面足足写了两长列蝇头小楷,大多都是些摆件,少的是些胭脂水粉,
“娘子,这……是要走公账?”
公中每月给各房的分例都是有数的,且嫡脉之间并不做区分,因此大房、二?房、三房都是一个数,杨灵籁这些东西总估值已?然?是抵了将近二?房全部分例,日后若是再用怕是便没了。
“且是否有些太多了?”
杨灵籁似笑非笑,“婆婆可是觉得我挑的这些东西不实用?”
类似逼问的态度,终于叫翁芹体会出了什么叫做哑巴亏,这九娘子自说脾性不好,现在见来未必不是真的。
“自然?不是,但?这公中的分例都是有数的,您这些已?然?是过了。”
“婆婆这就?不用管了,项脊轩的置办之事,母亲已?然?交给我了,并不会有过错,你也可以去请示三伯母,是否要听我这个初来乍到九娘子的话。”
杨灵籁说的斩钉截铁,倒是让翁芹有些懵圈,又重新看了遍折子,应得艰难。
“是,皆听娘子的。”
送走了翁婆子,再去瞧院子里剩下的这一堆,便都主动交给了盈月,虽在算计上不上道?,但?应付这些新来的绰绰有余。
翁婆子的办事效率很是惊人,当?然?其中最主要的还是那折子上所写的东西多是京中翻云楼所有,带着人去与批发进货没什么两样。
她还耍了个小心眼,专门走的是项脊轩一侧的小门,因此除了孙氏身边的管事,府里便没了几?人知道?。又因地处偏僻,竟也没人注意到这不寻常的动静。
这九娘子如?此大胆,她便是想?拖得越久越好,这也是孙氏暗中给的意思。
杨灵籁心里只牵挂着想?要的宝贝,对于这些无聊的小心思哪里还顾得上,甚至午睡都不要了,亲自指挥着丫鬟将东西在屋里摆好。
盈月在旁已?然?是无语凝噎,姑娘是真不客气,这翁婆子也是真听话,叫你买你还就?真去买了!?
屠襄这几?日在院里的时候少,从前王氏吩咐他看着公子,也就?整日跟在项脊轩中寸步不离,但?大娘子来了,这屋里的书斋便也不好用了,只能?挪去南书房温习,也就?错过了给王氏第?一时间传递消息。
申时,天上已?然?添了点暖色,南书房内的书案前摆满了成堆的策论,甚至有写被翻的书页都软塌塌的。
吕献之捏了捏眉心,恰时生了几?分疲倦,眼睛酸涩。
他往外望了望,本是如?期放松,却猛地想?起新娶的夫人,也不知她整日在院中待着做些什么,竟也没派人来找过。
新婚第?二?日夫君便出宅门,便连饭都不回来用,难道?不是该气了?
心中困惑不解,重新看书也有些晃神,他想?捏捏腰间的香包,却想?起东西被放了起来并没带在身上,不知觉的便有些神色恹恹。
“公子,要不要研些磨?”
屠襄端着新换的茶回来,便发现人在走神,唤了声。
吕献之抬头去看,才发现砚台里已?是空了,他放了笔,摇摇头。
“罢了,先随我回去取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