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锁黛
咳意涌上,男人?伸手捂着嘴,眼睛又逼出一些泪,但又转瞬什么都没落下?,狼狈翻身躺回去,又变成了生无?可恋的样子。
杨灵籁有些好笑?,原来再高高在上的人?,生了病的人?也是心气大,爱发脾气,还爱葛优躺。
“郎君既是累了那便躺着,三娘与你?说。”
“今日见了府上的翁嬷嬷,送来了几个小厮,三娘做主便留在郎君身旁如何,这一次病来势汹汹,想来是日常照看的人?不够,屠襄那大傻子又不知变通所以才粗心大意,方?医士也说过,郎君身子骨弱,更?应该好好留意,这事是三娘做的不妥。”
原本还什么都瞧着不关心的人?,猛地撑着胳膊从榻上起了身,转过头看她,头发东一缕西一缕,格外认真地与她说。
“不该怨你?。”
“只是……”他低下?了头,“是我?自己愿意罢了。”
杨灵籁略有所思的点点头,“为了跟母亲对抗,就苛待自己……,好小孩子气。”
吕献之脑袋感叹号!
长了这般年纪,还从未有人?真正?在他面前,说他幼稚,在府中,多言他冷,不爱多话,在宴席,多只看他身上功名?亦或者是背后的国公府,在书院,无?人?爱与他搭话,一些流言碎语在他耳边过了也就过了。
可在杨氏面前,他多了许许多多的毛病,被骂,被踹,被打,被嫌弃,哪一遭都过来了。
自觉自己开始耐抗耐造起来,吕献之觉得自己也可能屈能伸,承认有时候也没那么难,毕竟前面的错也不知犯了多少回,于是,他又一次认了,点了头。
杨灵籁对于这种骚操作见过不怪,只能说这男人?脸皮是真厚了,被嫌弃,也能面不改色的认,从前那等憋闷着想反抗却又无?能为力?的模样,终究是再也瞧不见了。
“你?……,还要?说什么?”
“……”
真的成长了,竟然还猜中她无?事不登三宝殿。
不过杨灵籁脸皮厚,依然能面不改色的说下?去。
“郎君果真极懂三娘,这一次不知能否再稍稍劳烦一下?你?走?那么一小趟,帮三娘一个小小忙?”
吕献之抖了抖眉毛,上一次她说的忙,害的他被一群女子追了许久,这一次定也不是什么好差事,良久,蹦出来一个字。
“否。”
什么否?
杨灵籁脑袋转了半圈,才发现自己被拒绝了,顿时目光锐利起来,却是眯了眯眼,唇角带笑?。
“郎君,三娘有些没听清你?方?才说了什么,麻烦郎君再说一遍。”
吕献之有些听懂,又有些没听懂。再说一遍简易,可真的只是再说一遍?
他支吾着,两手不知往哪里放好。
“三娘好心多言一句,见好就收者为俊杰,郎君乃人?中龙凤,豪杰才子,定然是懂得吧。”杨灵籁语气几句极尽温柔小意,眉宇间?的凉却戳的他有些想逃。
半晌之后,他嗫嚅道?。
“你?说的……可行。”
此?话一出,果真那如同顶着暴雪的寒意得以消退,真正?变成了春暖花开,如沐微风。
“郎君放心,不过就是一件小事。三娘也是万不得已才来麻烦郎君,盖因不舍郎君辛苦,可三娘在这府中孤苦伶仃,没了依靠,一遇难事,便方?寸大乱。”
说完,还装模做样拿帕子泣了几声。
吕献之瞳孔一下?子放大了,徒然有些懂了何为雷声大雨点小,而且其实大可不必做到如此?程度,他已经?应了……
“你?说便是。”他艰难开口。
“那待郎君病好了,能否去求一求祖父,将三娘提前放出来。”同样觉得自己付出巨大的杨灵籁,立马收了哭腔,扔了帕子,语速极快地提了自己的要?求,并且毫无?负担。
第60章 郎君变了
“祖父?”
提到老国公, 吕献之面色有些奇怪,从不多嘴的他,这次忍不住想要多说些什么。
“禁足只有半月, 病情反复便是连方荔都无法预测, 若我应了你……岂非,岂非是骗你?”
屋内寂静下来,实在不知如何的他试探着?去看杨灵籁的脸色, 却发?现对方眼神?清亮, 好?似看透了什?么?,顿时更加生出几分慌张, 语无伦次地想多说些什么挽回。
“祖母下令禁足……,若是让旁人插手, 定然会生气?,到时可能会罚地更重些,而祖父是男子, 插手内宅之事?,于理?不合。”
“若不还是算了, 此事?当真不可为, 我们, 我们还是再等等……”
“可郎君方才答应了三娘要去,如今反悔,如何还能做君子?”
一向不爱多言的人,为了拒绝她, 竟然说了这般多的话, 还真是荣幸。
杨灵籁呼了几口气?, 在心里念了十几遍,求人办事?, 求人办事?,才笑着?露出八颗牙齿。
“再者,时不我待,见缝插针,郎君懂吗?”
“三娘相信,郎君一定是懂得。”
吕献之摇摇头表示,他真的不懂。
“……行,好?,你不懂,其实你知晓,你也可以不懂的,为什?么?一定要懂呢?”
杨灵籁咬牙,摆手,讲道理?。
“做的少,问的多,不一定是好?事?,郎君不是最厌弃猜测人心,做个?简单的人,不好??”
“总之,三娘不会害你。”
“你骂过我,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问,故而不好?。”吕献之有理?有据的反驳,“我知你不会害我,可会害了自己?,连带便是害了我。”
害,头头是道的。
杨灵籁想耍阴不认,可奈何这也不是她认不认的问题,是甭管她认与不认,这人都是打定主意不想去。
“行,这都是小?事?,我们不争辩,可这禁闭关乎大事?。”
吕献之蓦地抬眼,十分疑惑。
杨灵籁长叹一口气?,对上那双冷淡底色的眼眸,妥协道,“祖父必须知晓三娘与母亲皆被禁足罚了才好?。”
一说到王氏被罚,便见他眼神?都比方才聚焦了些,嘴角轻启,明?显是想问,可到最后话又咽了回去,是想要听她继续说下去。
扭扭捏捏地,他俩不如倒过来,让吕献之当这个?小?媳妇,谁见了都觉得没?毛病,这般想着?,杨灵籁自己?都想笑了。
她咳了两声,抑制住脑海里不该继续的东西,接着?说道,“方才翁嬷嬷来院里送人,与我说了,祖母罚母亲每日晨起去立规矩,除此之外便需日日待在院中反省,并无期限。”
在她没?见的角落,垂眼的吕献之眼神?都亮了,紧抿着?嘴唇里藏的都是淡淡的笑意。
杨灵籁觉得这罚,表面是既不重也不轻,可深思一想就知是刻意为难,毕竟这个?解禁时日既可以远也可以近,在被罚之人那,想必就是一个?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更何况王氏向来自诩身?份,如今被她一个?“不小?心”折腾成了禁闭,还不知心里多呕呢。
“至于我为何叫你去寻祖父告知他这些琐碎小?事?,自然,是因为祖母这次做的有失偏颇,寻不得公正之人说话,那就只能越级办事?。”
“偏颇在哪?”吕献之问。
“自然是在故意为难母亲与三娘啊,你这般爱读书,自是看不出祖母这是借着?此事?,拿捏咱们整个?二房。”
“你……为何突然为她说话,不是要为自己?讨公道?”吕献之的嘴角直了,疑惑又难受。
“她?”杨灵籁瞅人,觉得这个?她字意味深长,这个?她指的是王氏没?错,就是她怎么?觉得说出来,还带着?点着?怨气?。
见人脸有些紧绷起来,她果断转了话题。
“讨公道也要看准时候,小?打小?闹的账可以日后再算,可某些应该攥在手里的东西,若是如流沙一般放走,岂非贪心失大?”
“内斗可比外攘,失了太?多东西,郎君读书,应该比三娘更知道,什?么?是休戚与共,什?么?叫秋后算账,什?么?是并行不悖。”
吕献之深深看了她一眼,垂眸,没?说话。
杨灵籁原本张扬的嘴角也落了下来,想起好?似王氏对于吕献之来说更加不同,放王氏出来等同于让他多受一次苦,顿时一愣,到底找补了一句,“母亲那,我有九成,祖父不会管。”
该禁足还是得禁。
“我知晓。”沉闷的话冒出头来。“可祖母那,祖父也未必会管。”
“那不一定。”杨灵籁笑,“当然也可以不管,记心里也可。”
“便只是想叫祖母难堪,日后必会对你多有为难。”
不得不说,吕献之对于长久活在宅子里的人还是略知一二的,虽然冯氏出身?书香世家,早些年还算一本正经,可都是活了多久的人,在这日日都有波折的大宅院里,早也跟着?成了一般吃人的。
冯氏不爱见他,巧了,他也不爱去荣褐堂,便次次在堂上噎人一句,久而久之,二人便是谁也不来找谁,对于吕献之来说,这宅子里,祖母不是祖母,父亲不是父亲,母亲亦不是母亲。
至于祖父有许多孙子,他只是其一,其心向谁,还未可知。
况且,有些时候,他更认为,祖父也不喜祖母,更连带不喜流着?祖母血脉的人。
杨灵籁若是懂得吕献之的心境,定会说一句,披着?白皮的黑心团子,这哪是什?么?都不知道,分明?就是不愿意去想,不愿去争。
可惜她不知晓,还在任劳任怨地带着?自己?的“猪队友”。
“多这一个?不多,少这一个?不少。”杨灵籁打趣,“日后郎君只要睁一睁眼,动一动手,张一张嘴,这些算什?么?,整个?吕家都是你我二人的,他们即便是不爱听,也必须弓着?腰答应。”
!!!
吕献之头脑发?愣,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说什?么?,她要整个?吕家?
可随即又觉得十分合理?,杨氏金明?池时便能舍去一身?怯弱,与母亲争辩,她所图的,定然不是他,而是后面的吕氏罢了。
“你当真……”
“当真非分之想,蛇欲吞象?”她接过话来。
吕献之心中一紧,迫切摇头。
“并不,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野心勃勃,稳操胜券。”
杨灵籁禁不住笑出声,“郎君变了。”
他仰头,眉间?一团疑惑,变了什?么?,他不还是他吗?
“变得有时油嘴滑舌,讨人喜欢,有时又呆头呆脑,脸厚如牛皮。”
吕献之脸僵住了,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何时油嘴滑舌,又何时脸厚如牛,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只是说了该说的,除了某些时候……某些时候,有些怕她。
她只当人木讷,没?多说。
“方才说的话惊到了郎君,”杨灵籁瞳孔里盛满笑,姝丽眉间?尽是玩笑人的快意,“其实只是随意讲讲的,郎君又不是心许这等普通俗物之人。”
虽是这么?说,可吕献之觉着?她说这话,对她自己?的是真的。
她是真的想要吕家,想要国公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