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锁黛
“吕献之?”
杨灵籁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抱了,这是来寻她道别?可?许是有?些太煽情了些,实在是叫她别扭。
“灵娘。”低沉声音喊出来,耳朵痒的像是要涨。
这唤的是谁,谁是灵娘?可?这也未曾有?第?三个人。
杨灵籁感觉自己?要长脑子了,今日吕献之怎的如此不对劲,她是说叫他撒泼打滚地闹,可?这人当?着众人的面又是哭又是正经地争辩,如今还跑来这般与她说话,实在是叫她不想多想也多想了。
“吕献之,你若是想与我道别,就松开我,好好说话,你这样?我难受。”
她能感觉到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僵了僵,然后几?乎是带着极度不愿的感觉松开了,可?手还没撤走,又猝不及防地抱上了。
“你……”
“能不能……别走。”
“什么?”杨灵籁脑子炸了一下,一片空白。
“我求你别走。”吕献之近乎魔怔地说出这一句。
她是真的觉得自己?疯了,亦或者是这个世界疯了,不是道别,是来求她不走……
“可?我这,你这,这,这也不是我一人所决定的。吕献之,我……与你说实话吧,如今之下,我能护住的只有?我自己?这条命,其余地已然无能为力?。今日你说的那些冲动之言,大可?不必,你我之间谁也不欠谁,当?初我利用你,如今我还你一点自由,也算一笔勾销,是吧?”
“不算。”他笃定道。
“行……,那你说,我还欠你什么,若是能还,日后我东山再起,便来还,若是不能,便只能当?是赊账一辈子了。”杨灵籁动了动不舒服的脖子,可?就是挣不开,叹了口气道。
“是我欠你。”
“别,你不欠我,我来的干净,走的干净,不差什么,不缺胳膊少腿,也没丢别的。”杨灵籁实在不想听大少爷一本?正经给自己?道歉,良心?会痛。
“你……真的能不能别走。”吕献之撑着涨痛的眼皮,近乎恳求,“项脊轩不能,没有?,你。”
我也不能。
杨灵籁心?想这还真是废话,她是不想走,可?这不是不得不走,若非这步步紧逼,她哪里舍得下未来首辅夫人的面子,可?也更在乎这条小命。
“别闹了,若你是怕我走了,他们再有?人逼你,其实便像今日这般闹一顿,什么都好了。”
“不是随便所说,是我……我求你别走。”见她一直拒绝,吕献之急了。
杨灵籁不知所措了,这第?几?遍了,他说求她。前两遍是骗她,现?在是什么。
听不到回应,吕献之近乎失了神,恍然地松开她,抓着她的衣袖边,病急乱投医道。
“我有?方法,留下你。”
“什么方法?”杨灵籁慢半拍地问,其实心?思根本?没在这,全?去想乱七八糟的了。
“入仕。”
“入仕,入仕,入仕?!”杨灵籁呢喃了几?遍,又炸了。“你说你要入仕?”
吕献之在她极具癫狂的目光里点点头,犹疑地问,“你能不能留下来,不用怕他们。”
“你疯了吧!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所以,你能不能留下来。”
“我是想啊,可?是……”杨灵籁傻了吧唧地说,可?话还说完,人就没了。
“你等我,我去求他。”
杨灵籁就这么在圆桌前枯坐了一个时?辰,瞧见人回来的时?候,都还在说,刚才怕是做梦呢。什么求他不求的,求老天爷也不管用啊。
而这种没什么生气的模样?,叫吕献之有?些怕。
“别走。”他不敢拽她,怕她发火,会更不喜欢他以致于更不会留下,只能虚虚揪着她的袖边,魔怔地只会说两个字。
他能等她权衡利弊,可?怕那结果并非是他想要的。
直至走到今日,他才不得不承认,自她入府以来,什么都变了,项脊轩变了,他周围的人变了,他的生活变了,就连他自己?都变了。
昨日一整夜他都合不上眼,脑海里是无数的倘若,倘若她走了,倘若她不喜欢这了,倘若她一点都不曾惦记他……
“他答应了?”杨灵籁垂眸问他。
可?见人点头,她自己?又开始摇头。
“你……别摇头。”吕献之一见她摇头,便心?里发抖,“祖父喊他走,我便知晓事情并非表面那般,他只是想以此胁迫我听他的话入仕,我应了,你便不用走。”
不知冷静了多久,杨灵籁才渐渐意识到这是真的。联想到吕文徵从头到尾不急不迫地眼神,以及对王氏擅自做主送信的不满,什么都恍然大悟。
她看着眼前的吕献之,什么也不会说了。
“能不能别走?”瞧着她清明的眼神,吕献之又慌不择乱地补了一句,“只当?是我求你留下帮我,谁也……不欠谁。”
“哦。”她点点头,又尴尬地扭头,实在是无法拒绝。
造孽了,他为她入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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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鹿园
王氏闷在屋中,想起吕文徵说与她的那些,什么也不敢做了。
杨氏本?就无法送回杨府,陛下愈来愈猜忌氏族,二房且只有?一个儿子,入朝一事,容不下他选。
吕文徵更在意朝中政事,至于内宅,无论杨氏如何作妖,也不过是一见识浅薄的妇人,比之未来他的衣钵,什么都不算。
她不得不认。
荒诞的一夜过去,休妻之事竟如同从未出现?一般,再无人提及。
杨灵籁依旧是那个掌家之人,盈月喊她来说,那定制牌匾由公子题完字后挂在院门?前,她才慢吞吞地走出去瞧。
“安肆园。”
安肆,意为自由。
第79章 躲他
吕献之任职诏书下来的那一日, 杨灵籁近乎是躲着人绕道走的,她如今是真心觉得自己龌龊无耻,怎的就这么放不下?荣华富贵, 强求一个厌学症的人去学习也就罢了?, 还得去按部就班、朝九晚五地上朝,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好在前几日?,她便私下与盈月达成了共识, 若是得知是何官职, 便快马加鞭跑来寻她,如今半个时辰都还没到, 厢房窗棂边便有了一模糊人影,想来是偷摸打听到了?。
杨灵籁坐不住, 连近来最爱把玩的玉核桃都撂下了?,自己走了?过去。
门一开,她一问。
“如何?”
可?没等到盈月的声音, 却是手被拉起来,一封绣着金丝龙纹的黑绸卷轴被置于她的手心。
“三娘。”
“啊?”杨灵籁欲哭无泪, 她咬咬唇, 对?上那双漆黑的眼?, 勉强露了?个笑,“郎君,你怎的来了??”
“我想亲自予你看看,诏书?吏部送来了?。”吕献之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也别扭地悄悄移开了?视线。
为何要亲自送来给?她看?诉说凄惨, 博同情, 然后变相提醒她,自己欠了?他好大一笔人情, 让她时时刻刻惦记着,日?后万不可?对?他不好?
阴谋论了?一阵,杨灵籁摸了?摸眉头?,硬着头?皮拉开了?手上的卷轴,一目一行,直到读到最后几个字,念了?出来,“六科给?事中?,言官?”
近来,她寻了?不少官制之书?,也算稍稍做了?些功课,大约串了?串燕朝的官宦制度,若未记错,这六科给?事中?大致是与御史一职类似,监察六部,上书?互驳,直隶于当今宣成帝,虽不过七品之官,可?一旦和皇帝扯上关系,性?质就变了?。
将自己的儿子送到陛下?手里,吕大学?士这是打算虎口夺食,还是意图眼?皮子底下?玩障眼?法,里应外合,如此行事也不怕折了?自己。
更?何况,言官,吕献之?
杨灵籁看着诏书?上明晃晃写着的“镇国公嫡系九子”,怎么也糊弄不得自己说是看错了?。
对?上杨灵籁尴尬又意味深长的眼?神,吕献之双眼?变得黯淡起来,紧绷着问道。
“你……觉得不好?
“倒…也不是不好,就是你确信你要去做个言官,每日?与旁人争论,唾沫星子站那都能喷一脸,我是实在有些想象不到你若在其中?,该是何般模样。”
简直是不敢想好吧,昨日?只是与家中?之人打了?嘴架,就已然说不过委屈地要哭,等到了?朝中?不得被那些利欲熏心,舌尖带刀的老狐狸怼的完全说不得话。
“陛下?让我选,不想入内阁,便只余此处还有空缺。”
这么一说,杨灵籁懂了?,皇帝和大学?士正对?劲呢,内阁那位置怕是吕大学?士真正要塞给?他的,奈何这儿子就是不听话,入仕入了?,便是就不去他那。
“那还挺好,挺好。”
吕献之抬起眼?睫,原本低落的情绪又涨了?些,甚至连声音都与方?才不同。
“是,此处比之内阁,更?好。”
待到人走了?,徒留杨灵籁一头?雾水。
“娘子娘子,奴婢打听到了?,公子做了?吏部右给?事中?,从七品官职。”盈月欢天喜地地从外面闯进?来,分?享着自己的好消息。
却被杨灵籁百无聊赖地摁住,“好了?,你晚了?一步。”
“晚了??”盈月在屋里找了?一圈,又往外瞧了?瞧,摸不着头?脑,“还有旁人敢来寻娘子跟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不是她夸大其词,实在是近来杨灵籁心情不爽,瞧谁都带着几分?眼?色,因为王氏挖坑算计她,对?于安肆园内简直是一片血洗,任是之前不管与静鹿园关系深与不深的,一律逐出院子。
挑剩下?的也不过都是一些老实家伙,除了?低头?做事,根本学?不会别的,更?别提冒着胆子来说这些闲话。
甚至这些日?子,她还隐隐约约听几个丫鬟私下?商量如何应付姑娘,其中?一句叫她甚是印象深刻,并且深以为然。
“别瞧大娘子爱笑,大娘子笑是笑,笑也能是不笑。”
盈月感慨:果真是国公府里伺候的人就是有颜色,这可?不就是说的太对?了? ,她家姑娘的脾气就跟那天边上的云一般,一白了?就会黑,一黑了?可?能还会红。
杨灵籁长叹一口气,揪着盈月的脸拉拉扯扯,丑了?也不高兴,瘪了?也不高兴,随即又松开了?。
“别乱猜了?,是吕献之。”
“公子?”
“是啊,他今日?不知怎了?,拿了?诏书?便来寻我说要给?我看,还十分?纠结问我这官职好不好,我说不好他就拉着脸,我说好了?人就高兴起来,结果就走了?。你说,岂不是莫名其妙。”杨灵籁思来想去,都不知道这唱地是哪出戏。
“娘子真笨。”盈月弯着杏眼?,笑她。
杨灵籁:“长本事了??”
“算是吧,国公府气运养人,奴婢总是觉得自己聪慧了?好些些。”盈月厚着脸皮,伸出指头?要比,却被当场来了?个爆栗,脑袋开花。“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