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鸿在空
“你怎么也进来了?”
“别说了,先跟我离开这里。”赵芥来不及解释,只想先带殷无央出去。她将那药粉漫天撒出去,蛇虫顿时退散了。
然而对方却不肯跟她走,“不行,那剑我还没拿到,你先出去,我稍后就到。”
“别管什么剑了。”赵芥一把抓上他的手臂,“你可看到那些白骨了?你觉得就凭这些蛇能将那么多身形硕大的野兽啃噬干净吗?”
殷无央沉吟片刻,还是挣开了她的手。
“赵芥,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幸运的人,神兵利器从天而降这种事情轮不到我,韩先生找上我大概是另有目的的。但我被蛇群逼到这里之前,确实看到那柄剑了,周身散发的气息非寻常兵刃能比,既有如此契机,我不想无功而返,即使有要命的危险,也想试一试。”
“若不仅仅是要你命这么简单,而是要让你的后半生受制于人,忍受痛苦的循环,生死再不由己呢?”赵芥将这厉害说的清楚明白,只想劝退他。
“未发生的事情,等发生了再说吧。”殷无央看上去并不畏惧。
见他如此坚持,赵芥心念一转,也想到了别的办法,她沉声道:
“好,我跟你去拿剑,拿到剑立刻走。”
于是两人朝着殷无央指示的地方走去,此刻虽无了蛇虫的困扰,赵芥反而更小心了,踏每一步前都在谨慎地观察四周异动,直至那剑池面前。
一阵寒气扑面而来,那是赵芥许久未曾体会的熟悉之感。
铁链缠绕的剑身斜插入水底,莫名发出一阵嗡鸣,似乎在与来人打招呼。
“你去拿剑,动作轻一点。”赵芥对身边人说道,仿佛怕惊扰什么东西,时刻戒备着。
殷无央足尖轻轻点地,凌空跃起,朝那池中掠去,左手攀上铁链,右手便要去取剑。
然而手指刚一触碰到那剑柄,池水骤然漾起微波,一只墨绿色的甲虫,从池底顺着剑身爬了上来,突然展开翅膀朝殷无央面门而来。
那甲虫仿若蚕豆粒大小,比起什么毒蛇蜘蛛来说似乎无关紧要,殷无央并未放在心上,伸手一挥要将其拨开。
然而赵芥却慌了神儿,急忙喊道“别碰它”,而后一把拽住殷无央的衣摆将人拉了回来,自己则一个借力向前,迎着那甲虫而去。
可那虫子竟似害怕赵芥,于半空中硬生生拐了个弯,绕开她要去追殷无央。
赵芥紧随其后,几次伸手欲抓都扑了空。
“将它引到那处甬道之中,千万别让它近身!”赵芥指示道。
殷无央看她神色如此紧张,也知道这东西大概难缠。赶忙按她所说,朝刚刚自己脱身的地方跑去,赵芥则拐去了甬道的另一头,脱下外衣在此埋伏,想要守株待兔。
没多久殷无央的身影出现在其中,那虫子仍旧在其身后穷追不舍,赵芥看准时机撑起手里的衣服,整个人飞扑出去,将那虫子包裹其中。
“你先去拿剑!”尚未确定那虫子的生死,赵芥先对殷无央说道。
殷无央见她一击即中,来不及多想,转身朝剑池而去。
他刚一走,赵芥方才从地上弹了起来,怀里的衣服已经被烧出了个窟窿,那虫子此刻已经变得浑身通红,仿佛是颗火星,所触碰之物瞬间便可点燃,根本困不住它。
赵芥立刻打了几个滚将牵连到身上的火苗扑灭,重新与那虫子对峙。空中火星逐渐熄灭,红色褪去,又恢复了墨绿色的本色。
“真是多年未见了。”
赵芥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与那飞虫对话。只见她捡起一块尖锐的石片朝自己右手手腕划去,那里顿时涌出鲜血。
赵芥将滴血的手腕递到那虫子跟前,“怎么,不记得我了?”
那甲虫似乎在犹豫,赵芥的血对它似有感召,一时悬停在空中,不知该何去何从。
“快点,吸我的血,进到我身体里来...”
赵芥握了握拳,腕上的流得更快了,顿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她又靠近了些,努力引诱那甲虫。
而那甲虫也好似动摇了,慢慢朝赵芥靠近着,甚至忘了自己的目标根本不是她。眼见地那墨绿色的虫身就要落在自己的伤口之上了,赵芥屏住呼吸,甚至没意识到第三个人突然出现了。
“你疯了吧!”来人一声大吼,一把握上赵芥的手,硬生生挡在这一人一虫之间。
“莫川谷?”看清来人,赵芥大惊。
同样被惊醒的还有那甲虫,好似突然又有了新目标,找准莫川谷的手腕死死咬了上去。
莫川谷吃痛闷哼一声,赶忙低头去看。却见豆粒大小的虫子竟生生沿着咬痕钻进了自己的手臂里,皮肤下瞬间鼓起一个小包,沿着手腕一路向上游移,顷刻间便到了上臂。
赵芥急忙运功打他右肩,妄图将虫子逼出来,却已经来不及了,虫子仿佛朝更深的地方钻了下去,彻底失去踪迹,连那鼓包也不见了。
“啊啊啊这这这...”莫川谷一顿口吃,赶紧上下左右地查看自己,甚至扯开衣领将脑袋埋了进去,一阵上蹿下跳。
看到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人,赵芥心中所感十分复杂,终是朱唇轻启,化作了一声叹息。
“怎么了掌柜的?是不是我即将命不久矣了??”莫川谷嘴角一撇,一张俊脸皱地乱七八糟,“可是,我好像没什么感觉啊...”
殷无央这才取了剑折返回来,看到莫川谷出现在这里也十分吃惊。
“你怎么来了?那虫子呢?”
莫川谷指指自己,“你看我跟那虫子长得像吗?”
殷无央自然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哎呦!以后大概就像了!我该不会要变成虫子了吧??”莫川谷嘴里带着哭腔,脑袋一垂直接靠上赵芥的肩膀,双手抓着赵芥的手臂不放,气若游丝地吐出几个字,“掌柜的,我这能算工伤不?你得对我负责吧...”
虽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但看到他这幅半真半假的样子,赵芥心里的愧疚莫名一扫而光了。
“冤有头债有主,还是找你师父负责吧。”
赵芥将人推给殷无央扶着,走在前面用药粉开路,不多时三人终于见到洞口。
“莫川谷你!”韩江云一身狼狈,本就乱得像鸟窝的发髻还添了几分焦黑,似乎也是刚刚才赶到。看到自己徒弟可怜兮兮的模样有些不敢置信,赶紧冲过来举起他的手腕。
这是赵芥第一次在韩江云脸上看到慌乱。
莫川谷却不知有没有留意到这些,有气无力地攀上自家师父的肩膀,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说道:
“师父,你做了什么孽啊?这下可报应到我身上了。”
“你个小兔崽子自作自受!怎么不干脆死在里面算了!!”
韩江云嘴上骂的厉害,却也顾不上拿出平日里那副严厉样子了,扶着他的手微微颤抖。
“不行,我不能死,我死了你的东西就都要留给司南柏了,我不能让他如意。”
莫川谷还有心思开玩笑,然而话刚说出口便被自家师父一掌拍晕过去。
“你可有办法?”赵芥知道韩先生与自己所想一样,言简意赅地问道。
韩江云未答,只是恨恨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二人,长长叹了一口气,抱着自家徒弟朝小院而去了。
“这虫子本该是我的?”
看着韩先生离开的身影,殷无央问道。
“没什么该不该的,谁的也不是。”
赵芥垂眸望了一眼殷无央手中的剑,再抬眼时,闪过一丝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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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无妄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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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山小院儿里,莫川谷仍昏睡不醒,韩江云刚给他服了丹药,安抚他体内那只初来乍到的虫子。
赵芥在院子里招呼殷无央准备启程,后者手上提着那把通体晶莹,剑身如玉石般通透的宝剑,看了一眼屋里躺在床上的人,只是点了点头。
韩江云仔细安顿好莫川谷,便来与赵芥话别。
“谷儿自幼性子疏懒,不求上进,可他天赋绝佳,所以我对他格外严厉,只求多多敲打能让他成材,日后继承我的衣钵。可如今此番情形,实非我意。”
韩江云说出了心里话,赵芥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这是不愿再让莫川谷掺和进来。
“韩先生不必多言,我本就无意此事,若不是你自作主张,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不过这虫蛊就算当下还解不了,日后等我...总归你也知道解法。”
赵芥稳定发挥,将话说了个通透。
韩江云被她戳到痛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接着说道:
“当务之急是找到幽墟里的人,砀夕族一日不灭,便如鬼魅夜行,世间永不得安宁。”
“你让我做的事可一件比一件难, 第三件该不会直接让我去灭了砀夕族残存势力吧?提前说好,我可做不到。”赵芥话里半真半假地打着岔,脸上又露出了十分不耐的神情,仿佛对于什么世间的安宁豪不感兴趣。
“老夫还没老糊涂。”
“好,那我走了。”赵芥点头道别。
一旁的殷无央也躬身朝他行了个礼,“韩先生,无论如何,晚辈感谢您赐剑之恩。”
韩江云指尖敲上那玲珑剔透的剑柄,那里他刻意雕了一朵流云,而后看着殷无央淡然一笑,只道:“看来都是命数罢了。”
赵芥和殷无央就此下了山,两人离开了瓶山境内,殷无央方才问出心中疑问。
“莫川谷不会有事吧?你说那虫子是种蛊?”
“目前不会有事,那蛊不是害人的,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反而是救人的。”
“救人?”
殷无央不懂她的意思,可赵芥看上去并不想解释,与他交代起了行程。
“从这里一直往北走,快马加鞭,顶多五日就可至雁关。今日赶到双钩城,晚上在那里落脚吧。”
“好。照韩先生所说,七盟当年去过幽墟,又被里面的怪人折磨。时至今日,褚鹤为什么还要夺图?莫非是想再进去一次?”
“也许是找到了什么克制之法。不过他既然如此费心夺图,便说明单凭记忆无法进入。然而没有我们手里关键的这半张,想来也难成事,他的行动不一定比我们更快。”赵芥分析道,“进大漠只能走雁关这一条路,会在此处碰到也说不定。”
殷无央赞同的点点头,两人打马一路向北,傍晚正赶到双钩城。此城因为城门旁的城墙上钉着两只巨大的精铁钩子而得名。
这里相对偏远,百年来一直被江湖势力所统辖,金家先祖建此城郭,庇护了不少武林中人,被奉为城主。此人武功高强又生性好战,常将敌人的身躯刺穿琵琶骨挂于那一对铁钩子上示众。
然而二十年前禁武期间此城被朝廷派重兵收了编,这一代的家主金容止还领了个闲职。金家也继续住在这双钩城里,仍算是一方霸主。只是那一对钩子倒不再用了,如今上面锈迹斑斑,满是风雨侵蚀的痕迹。
赵芥两人进城后找了家客栈投宿,刚一进门便听到客栈里面热热闹闹地,赵芥听了两耳朵,原来是金家大公子明日要娶亲,娶的是雁关关南柳家的小姐。
“柳濯都瘫了十几年了,银龙鬼步的名声早就不再了,他女儿这次能攀上金家,可算是高嫁了。”
“那可不,也不知走了什么大运!听说是金公子前日子去了一趟雁关,一见到柳小姐就被迷的五迷三道,称非她不娶。”
“可那柳小姐我见过,并非什么天姿国色,这亲结的又如此仓促,其中不知有什么内情。”
“能有什么内情?就凭金家的势力,让谁不也得马不停蹄啊!到嘴的鸭子可不能飞了。”
听着众人的喧嚷,赵芥突然觉得若是莫川谷在这里一定会把其中的弯绕弄个水落石出。然而这个想法一露头,她突然有些疑惑,为何会突然关心这些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情?又为何会突然想起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