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鸿在空
“兑字三、四号房,两位楼上请。”
店小二的招呼唤醒了正出神的赵芥,然而身旁的人似乎也不比自己好多少。
“走了。”赵芥对仍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殷无央说道,后者才反应过来跟着上了楼。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两人便启程准备上路。
未料一出客栈,正碰上声势浩大的迎亲队伍,金小公子坐在高头大马上满面春风,身后是八抬大轿,十里红妆。不知是谁先起的哄,各个都想凑近了看看,顿时一阵拥挤,整条长街水泄不通。
赵芥和殷无央被人群耽搁了脚步,只好先退到一边等队伍过去。
双钩城东江湖人,向来没那么多规矩,新郎官干脆将队伍暂停下来,跟围观的各位打着招呼,邀大家去金家喝杯喜酒。
走在队伍最末尾的小哥似乎没注意到突然停下的队伍,脚下一个趔趄,扁担里通红的果子眼看就要撒出来。
正巧在赵芥身旁,她赶忙伸手去扶,这才帮他稳住。
那人面上却不见喜色,心事重重地抬头道了声谢。
看清那人长相,赵芥有些吃惊,压着他的手腕低声道了句“白仙?”
白仙身子一抖,刚忙四下张望一圈,见没人关注这才紧张地问道,“你是何人?”
赵芥确定此人跟青怀假扮的那个不同,是真正的白仙,却不懂一个惯偷为何会出现在迎亲的队伍里。
不料白仙抬眼看到殷无央,又变了脸色,一只手攥上殷无央的衣袖,虽然尽力压低着声音,却颇有些咬牙切齿。
“是你!不仅骗我,还把我丢到那荒无人烟的地方绑了三天三夜!”
然而碍于新郎官已经催动了马儿,白仙不得不假装整理篮子里的红果,恨恨地松开了殷无央,又随着队伍重新出发了。
赵芥目送迎亲队伍过去,这才道出心中的猜测。
“他这是将你错认成青怀了,看来怨气颇重啊。”
殷无央点头,“也不能算错认,青怀那时一定顶着我这张脸。”
突来的插曲并没有扰乱两人的计划,毕竟白仙要做什么,与他们无关。
两人并未采买了些路上的干粮,牵着马往城门去了。然而刚到城门,身后传令兵快马加鞭一顿吆喝,带来了要封城的消息。
“传金大人令,关城门!!”
传令兵与守城的将领一番耳语,那人立刻如临大敌,向兵士们下达了若要出城要先搜身的指令。
正要出城的人群顿时怨声载道,但并无人敢硬闯,真有着急出城的便主动要求快点搜身。
“这是在找什么?”这事儿来的突然,赵芥有些犹豫,怕与自己身上的地图有关。
殷无央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明白她的担忧,示意先退一步看看情况再说。然而刚退出出城的人群,骤感袖间一阵异样,殷无央伸手一摸,变了脸色。
“怎么了?”赵芥留意到他面带疑虑,赶紧问道。
殷无央自衣袖里掏出一块孩童拳头大小的玉佩,通体呈温润的淡青色,上刻双鱼纹路。
“这个怎会在我身上...”
赵芥猛然想起刚刚白仙的动作,直觉这突然出现的玉佩有蹊跷,然而还没来得及遮挡一二,一只手已经攥上了殷无央的手腕。
“来人啊,偷盗之人抓到了!”来人是个少年公子,身着锦衣华服。殷无央手腕一拧挣开他的束缚,顺势便要拔剑。
那公子向后一退,顿时百十个士兵围了上来,将二人困在当中。
“你是什么人?连我嫂嫂的东西都敢偷?在双钩城的地界上,还没有人敢如此不把我金家放在眼里。”
赵芥明了,这位恐怕是金家的小公子。她止了殷无央的拔剑的手,好声说道:
“这位公子,我们是被冤枉的。”
“人赃并获,还敢喊冤?这柳家的合欢佩是家传之宝,是我嫂嫂今日过门要赠予我大哥的,谁知却被你们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小贼给偷了去!”少年公子一把将玉佩夺了过去,看着两人一脸不屑。
“这玉佩确实不是我们偷的,今早的迎亲队伍里,走在最末挑扁担的小哥应当少了一位,若你这会儿赶回去查一查,大概还来得及。”
联想到白仙的出现,赵芥猜测这十有八九是他的手笔,大概是为了报当日的仇,这才嫁祸给殷无央。
“怎么,你以为供出同党我就会放过你们?同党要查,你们也跑不了!来人,先将他们押回府里!”
金公子理解能力超众,于是兵士们一拥而上。
赵芥深知这是金家的地盘,若公然动起手来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只得朝殷无央点了点头,索性束手就擒,跟他们去金府走上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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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救兵天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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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府的婚宴看上去并未受影响,到处贺喜声一片,热闹得即使在大街上也能听见。
赵芥和殷无央被从后门带到了一间偏房里,没多久,竟是金容止亲自来问话。
仪式即将开始,按说此时的金家家主当忙着招待宾客才对,却有时间来审讯两个小贼,赵芥和殷无央交换了一个眼神,也觉察出不同寻常。
金容止进来后只留了两个护卫,让其他人在门口把守,将赵芥两人打量一番,最终落在殷无央手中的剑上。
“二位与混在迎亲队伍里挑扁担的那人是何关系?”金容止开门见山,言语间颇有些威压。
“人可找到了?有些误会罢了,他叫白仙,号妙手神偷,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气。”赵芥只想尽快解决此事,毕竟还有更重要的地方要去,索性十分配合。
“是他?据说几天前上了生息门旧地,却无故失踪的那个?”
看来赤碣山上的事在江湖已经传遍了,赵芥只道“好像是”。
“他偷玉佩是为何?想让吾儿这亲结不成,还是另有目的?单将玉佩传递给你们了,可还有其他东西?”
金容止一连问了许多问题,言语间倒像是认定了赵芥两人与白仙是一伙的。
“金大人这样问定是没找到人。”赵芥有些可惜,“我二人只是路过此地,昨夜在距离东城门最近的那家客栈投宿,一夜未出过房门,你可以去问店里的小二。今早本欲出城赶路,却碰上迎亲队伍,奈何与白仙曾有些恩怨。妙手神偷防不胜防,这才被将东西转移到我们身上,以作嫁祸,至于目的更是完全不知。”
赵芥耐心解释一番,直劝他趁着人出不了城,到处搜一搜。
“你看上去倒比我还着急。”金容止将信将疑道。
“实不相瞒,我二人还有要事要做,今日纯属无妄之灾,若能找到人也好尽快洗清嫌疑。”
刚好金容止的手下有情况要汇报,只说查到白仙前两日曾在城西狗尾巴巷的破屋子里落脚,但刚刚再去找已经没了踪影。
“他若特意选城西的狗尾巴巷落脚,倒是有可能不走城门,也能出城。”一直没说话的殷无央突然开了口。
“怎么出城?”金容止问道。
“没记错的话巷尾有条水渠。那水渠正通城外的蔚河,若是水性好可以游出去,你大可派人查一下渠边岸上的痕迹。”
金容止立刻派人行动了,赵芥便知殷无央说的没错,只是没想到他对双钩城竟好像十分熟悉。
“还请两位留一留,若能缉拿白仙,审过之后便知一二。”
金容止的态度缓和了不少,但仍没有放人的意思,只是吩咐手下严加看管,自己急匆匆地主持婚宴去了。
“你从前来过这里?”待人走后,赵芥问殷无央。
面前人犹豫了一瞬,“十几年前待过一阵子,离开后就未回来过了。”
赵芥想起韩江云曾说,殷无央的武功招式杂糅百家,大概是从小就走过不少地方,只是不知道是怎么做起杀手这行当的,不过赵芥一向对别人的过去不感兴趣,她又不是莫川谷。
看赵芥盯着自己若有所思,殷无央有些不习惯,顿了一顿接着说:“若找不到白仙,恐怕还要打出去。到时候你不用动手,交给我吧。”
“为何?”听他这话赵芥有些疑惑,只道自己无病无伤的,难道站在一旁看着不成。
那人却低声补了一句,“你不喜血腥,我尽量不杀人。”
赵芥一愣,心道自己竟也有被别人当成慈善之人的一天。
两人就这样被关到了晚上,随着金府的喜宴落下帷幕,金容止也为赵芥二人带来了的白仙消息。
顺着水渠找出城去,蔚河边上确实发现了他的踪迹,却是一具尸体。
“二人且来辨认一下,此人可是白仙。”
金容止的手下将赵芥和殷无央带到停尸的地方,白布下面盖着的人皮肤一片青紫色,口鼻下皆有水痕,胸前有被钝器重击的赤红印记,看上去是受了伤而后在水中溺亡,但这尸体确实是白仙的。
“按照二位所说确实找到了人,但是个死人。如今死无对证,我既不知真相,也不知他目的。可有人费尽心思混进我金家迎亲的队伍,要破坏金柳两家的姻亲却是真的,此等小人行径绝不能轻易放过。”
金容止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说罢他一挥手,一二十个身着黑衣的护卫齐刷刷拔了刀,看上去比白日里穿衙门官府的那群身手更好。
“金大人这是不打算放过我二人了?”赵芥双手成拳也亮了个起势,“我们本不愿与金家为敌,免得徒增伤亡。若金大人执意不信我,怕是不能善终了。”
“休要废话,将这二人关进地牢!”金容止一声令下,黑衣护卫齐齐动手。
殷无央的剑也出了鞘,这还是他自拿到后第一次用这剑,正如韩江云所说,剑刃透着逼人的寒意,配上他那干脆利落,只为达到目的毫无多余动作的剑招,威慑力更甚。然而正如他刚刚承诺的那样,只求将敌人击退,并不伤人。
赵芥一如往常,不知从哪捡了根枯树枝子,也使出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招,然而只打人要穴,目的是困人手脚。
然而这群黑衣人却不同,杀心极重,招招狠厉,刀刀要命,仿佛豁出性命也要拿下两人,不像是对付两个偷玉佩的小贼,倒更像是要灭口什么重要人物。
接了死命令的人全力拼杀,倒下一批便还有一批,两人渐渐落入下风,直到被刀刃架在脖子上,赵芥方才丢下手里被斩成几段的树枝,放弃抵抗了。
“带走!”
金大人下令,两人被收了兵刃押进金家地牢里。
“没想到嫌疑没洗刷,倒下了大牢。”赵芥闲得无聊,只能敲敲墙壁,打听起这位处处透着违和的金大人,“金大人简直是江湖人被招安的典范,你可知他任何职啊?”
殷无央被关在她的隔壁,连巷子里的水渠都知道的他,对于这些自然清楚。
“只是个提辖,手下兵马不多,管些盗贼追捕,镇压暴民,大概就是为了压制住这里的江湖人所设。双钩城的人世代受金家照拂,对金家本就敬重,所以都爱称他一声大人。”
“这么说确实是个芝麻大小的武官。”赵芥有些疑惑,“以一城作为筹码,这买卖不划算啊。”
“那时正是三年禁武期间,朝廷下了大力整治武林人士,金容止也算是审时度势,权衡利弊下的决定了。”
赵芥点点头,“可今天这事就蹊跷了,我本以为顶多找不到人,没想到成了命案,我不觉得白仙会有什么要他命的仇家。”
“他将那玉佩放到我身上,我总觉得并非仅仅因为青怀之仇那么简单。”
“大概是想用我们转移注意力,争取时间,但没想到还是被抓到了,甚至被灭了口。”
“接下来怎么办?”殷无央问道。
“总不会一直关着我们,就算要问出点什么也要来人审讯吧,到时候想办法出去吧。”
赵芥话音刚落,地牢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只见两个人影闪身进来,地牢幽暗,看不清模样。
赵芥抖了抖衣袖,一只药瓶瞬间滑到手心,被她一把攥住。然而刚准备伺机行动,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心口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