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鸿在空
“宋娘子给的。”赵芥说道。
“嚯,我还想着再当点什么呢。不过想我堂堂莫先生怎么穷困潦倒到这个地步了,是时候该攒点银子了,不然以后怎么养家啊!”
莫川谷佯装着好一顿捶胸顿足,可那“养家”二字却分明是对这赵芥说的。
后者只能当做没看见,先一步到了鱼摊。
挑好了鳜鱼,莫川谷又在酒馆门前一番流连。
“若有竹叶青来配,就最好不过了。”他突然想到什么,“不过掌柜的不喝酒,那便算了吧。”
“买些吧。”
赵芥倒是出乎意料地答应了。
莫川谷挑了挑眉,欢天喜地的进去打酒了。却不知赵芥心里想的是,喝点酒说话大概更容易一些。
于是当晚宋方早早关了医馆,由莫川谷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美味佳肴。
“你们两个,伤还没好,就要喝起酒来了?”宋方冲着赵芥嗔怪道,“你这酒鬼做派打算什么时候改一改啊?”
这话莫川谷倒是没想到,还以为这人滴酒不沾呢。
“掌柜的从前很爱喝酒?那为何现在反而不喝了?”
“喝酒就像吃那些毒药一样,毒药吃得多了,便不怕了,酒喝得多了,也觉得无味了,所以后来干脆不喝了。”赵芥顿了顿说道,“不过今天,又突然想喝了。”
“好,无论你何时想喝,我都陪你。”
“行吧行吧,一个要喝,一个要陪,我哪有拦着的道理。”宋方说罢立刻去取了三只陶碗,干脆连杯子都省去了。
赵芥和宋方几年未见,虽对过去的时日闭口不提,但二人之间的情意是真,又有莫川谷插科打诨,倒也热闹。
不知不觉一坛子酒见了底,莫川谷拍开第二坛,感慨道:
“那时我还怀疑掌柜的真实身份其实是生息门护法宋方,没想到今日竟有机会与宋姐姐一起喝酒了。”
提起这个赵芥也觉得好笑,宋方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这上面,只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莫川谷说道:“莫小哥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倒是让人欢喜,只不过...”
那人说到一半突然变得阴阳怪气起来,“只不过,你家掌柜的应该也比你年长几岁吧?怎么有的人反而不叫姐姐了,偏偏昏睡的时候一口一个...阿芥?”
莫川谷但笑不语,只是又为三人斟满了酒,再抬头的时候,眼眸中氤氲了酒气,一双好看的眼睛变得湿漉漉地,似有星星在其中熠熠闪烁。
“你若是喝多了,倒可以尽早回去歇息。”赵芥不敢对上那双的眼睛,只是一把将宋方的碗抢了过来。
“谁说我喝多了!”宋方不乐意,与她打闹起来,一点不像个前辈的模样。
于是三人又是一番豪饮,直到第二坛酒也所剩不多了。
“不行了不行了,我这一把年纪了,可不奉陪了!再喝下去恐怕明日都起不来了!”
宋方直嚷嚷着认输,要回房歇了。赵芥起身要送她,却被她不由分说地按了回来,而后整个人消失的飞快。
赵芥望着她的背影只觉得莫名其妙,于是在她没有注意的时候,莫川谷喉间“咕嘟”一声,暗暗吞了一口口水,看上去有点紧张。
--------------------
第60章 以身相许
=========================
宋方走后,赵芥倒是没有离开的打算,而是将第二坛酒直接仰头喝了个干净,又提起了第三坛。
莫川谷这才意识到,她刚刚说“觉得喝酒无味了”,指的是酒对她而言没什么效果了,因为这人明明就是千杯不醉的海量。
兀自吃惊的人忍不住打了个酒嗝,此时他醉意上涌,直冲天灵盖,整个人有些晕乎乎的。
赵芥倒酒的手一停,“还能喝吗?”
“能!”关键时刻,怎能认输,莫川谷深吸一口气强往下压了压,豪气地将碗递了过去。
赵芥一边倒酒,一边犹豫着要如何开口,因为老实说,她并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你不要肖想于我?
好像不太对,毕竟人家也没说什么,万一会错了意岂不是丢脸。
说不然帮你找门亲事?
我又不是安邺城西街那媒婆,哪会突然管这种闲事,太牵强了!
真的麻烦,比砀夕族还要麻烦!相比起来,赵芥宁愿立刻单枪匹马去把大祭司找出来。
“不如死了算了...”赵芥又嘀咕起了她那句口头禅。
然而心里翻腾许久,到头来只能琢磨出一句“还是先喝再说吧”。
莫川谷在一旁看了半天,只觉得她面上阴晴不定,表情十分古怪。
“掌柜的,喝多了?”
“快了吧...”
赵芥上次喝酒还是三年前,她深知自己有个毛病,前一刻还好像没事人一样,可下一刻便会突然醉过去,每每醉了之后,便有些不受控制了。好在从前都是将自己关起来一个人喝,倒也未发生过什么。
如今太久不喝了,有些摸不准那个临界点。
“你再不醉,我可要撑不住了...枉我当日还想要灌醉你,从你口中套出什么八卦来,简直异想天开!我怎么总是做这种不自量力的事...”莫川谷哈哈大笑起来,语气中确实带了几分醉酒的癫意。
赵芥不理他,只自顾自地喝酒,仿佛也想将自己灌醉。又是三碗下了肚,终于觉出来头晕,眼前的东西也好像学会了分身术一般,多出来两个影子。
思量着自己大概要醉了,赵芥觉得自己最起码有勇气直视那人了。
“莫川谷...”她含糊得唤着那人的名字,半天却不闻回应,左右看了一眼,那人竟不见了。
赵芥只好拖沓着脚步满院子里找,直找了一圈,才终于在角落里的水缸旁寻到人,而后者正在脱自己的衣服。
眼见地外裳的腰封已经被随手丢在一旁,赵芥以为自己看错了。她猛甩了两下脑袋,直晕的更厉害了。
“你想干什么??”
“热,沐浴...”
面前人一整个表情游离、眼神涣散,嘴里好似梦呓一般呢喃着,看上去已经要耍酒疯了。
“喂!疯了吧你!”
赵芥自然不能放任他在院子里脱衣服洗澡,立刻连拖带拽地将人往房里带。奈何自己也不甚清醒,深一脚浅一脚好似踩在棉花上。
于是两个东倒西歪的人就这样磕磕绊绊地回了房,赵芥重伤未痊愈又出了大力气,也顾不上手下的轻重,一把将人朝床榻上推去。
莫川谷站得本来就不稳,霎时间一失去重心,双腿直接一软,并不向赵芥预料的倒在床上,反而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上半身止不住朝后一甩,后肩重重地磕在木头床沿儿上,发出一声闷响。
“哎呦,好痛,好痛...”莫川谷捂着肩膀止不住地哼唧起来。
赵芥这个罪魁祸首着实吓了一跳,赶紧蹲在他身边要帮他揉肩膀。
“没事吧...没事吧?”
只可惜赵芥自己的脑袋也是昏昏沉沉,她胡乱将手臂朝莫川谷身子后面伸,却因为眼前的人也已经变成了两个影子而看不准位置,一番胡乱拉扯下竟将他头顶束发的玉簪子勾了下来。
随着簪子落地的一声脆响,莫川谷乌黑如瀑的长发也铺陈开来,跳跃着穿过赵芥的指尖,触感如绸似缎,垂顺光滑。
奇了怪了,这下偏又突然看清了。
这一头凌乱秀发的主人,正在蹙着眉喊疼,尽管屋中昏暗,但赵芥仍能看清他那双可怜兮兮的眼睛,正一眨一眨地望着自己。
我该...如何是好?
赵芥支棱在半空中的手,揉也不是,退也不是,晕乎乎的脑袋里不由得有此一问。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似乎更出乎她的意料了。
大概是肩膀疼的厉害,莫川谷又开始扒拉自己的衣服。三两下便将外袍退了一半,里衣的衣襟也变得松松垮垮了。
“好痛,是不是流血了?”
那人嘴里嘟囔着,手下却不停,赵芥尚来不及阻止,莫川谷的领口便滑了下来,斜斜地挂在臂弯。
而露出来的半个肩膀,肤色白皙,覆着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有发丝落在上面,被他不耐地撩开了,而后硬是要凑过来让赵芥看看他的伤。
这是...什么情况?
赵芥努力保持清醒,甚至不惜锤了锤自己的额头。
可那人身上的酒气扑面而来,不似烈酒那般辛辣呛人,竹叶青的味道本就清雅醇香,只是经那人温暖的气质一磨,减了清冷,草木香气更加绵长。
这下真的要醉了...不行!
毫无预兆下,赵芥突然一个奋起,踉踉跄跄夺门而出。
“你去哪?”身后的莫川谷大惊,也赶紧爬起来追了出来。
赵芥冲进院子里,脑袋好似拨浪鼓一般左右旋了片刻,终于瞄准了那盛满冷水的水缸。飞身过去,双手一撑缸沿儿,“噗通”一声整个人跳了进去。
那缸也就半人高,赵芥果断蹲下身子将脑袋也没进了水里,直至一口气用完,胸口憋闷难当方才肯起身,这一折腾带出了小半缸水。
浑身湿透的赵芥大口喘息着,努力甩甩头上的水,湿漉漉的双手胡乱抹了一把脸颊,这才能睁开眼了,而莫川谷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被人从缸里一把提了出来,赵芥庆幸酒终于醒了大半。
“你这是要干什么?”莫川谷神色复杂地问道。
“你刚刚在干什么?”赵芥的目光倒是清明了,面色不善地反问。
“想投怀送抱,以身相许,看不出来?”
大概醉酒总是让人胆子大了一些,莫川谷说完呼吸开始急促,他忍不住朝前迈了一步,第一次露出这样咄咄逼人的神色,双手一环,将赵芥圈在自己与那水缸之间。
又嗅到那股清香柔和的酒气,赵芥哑然,这味道于她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稍稍疏于抵抗便会跟着沉醉,一时间,准备好还是没准备好的说辞统统都开不了口了。
好在大脑锈住的时候,身体的本能反应还在。下一瞬,赵芥的双手已经替她做了决定。
莫川谷怎么也没想到,只是一个恍神的功夫,自己就已经大头朝下栽到那水缸里了...
赵芥拍拍双手,裹了裹被浸湿的外袍,头也不回地进屋了。
而那个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人,由于牵动着水缸歪倒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混乱的夜晚终至天明,迷醉的人也终有酒醒的时候。
于是第二天一早,彻底清醒了的人已经在院子里收拾残局了。
看着自家打碎了的水缸,刚出房门的宋方不免“啧啧”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