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鸿在空
赵芥将双钩城金家与关南柳濯之事向韩江云简说一二,却刻意略过了殷无央在其中的作用。她只觉得韩江云太爱算计,下意识不想再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这就对了,远至十八年前,砀夕族的势力就已经渗入了皇宫里,而柳濯要带走的人势必至关重要,才能引得仅屈居于大祭司之下的使者大人亲自出手拦截。”韩江云面色微微发白,“唉,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恐怕更是根深蒂固了。”
“你说的筹码,指的就是被柳濯带走的那位?”
“没错,我想让你去找到他。”韩江云望着赵芥,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算第三件事。”赵芥的语气并不是疑问,而是在陈述。老实说,她才不想管砀夕族想要的到底是武林还是天下,于她而言,尽快兑现承诺,获得个随时可以去死的自由身才是最重要的。
可惜那人摇了摇手中的腰牌,拒绝地十分干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爹曾经也把你藏在宫里呢?你若想找回自己丢失的记忆,那里未尝不是一个好方向。”
“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儿时记忆罢了,我为何一定要找?”
韩江云叹了口气,“历经苦寒的人,总渴望一点甘甜。那段时日,也许是你最开心的日子也说不定呢?”
几个残缺的画面骤然闪过赵芥的脑中,毛绒绒的猫儿,可以很快进入梦乡的怀抱,还有大雨过后落了满园的粉紫色。
赵芥并未立刻答应,只无奈地说:“我看你是打算把我压榨至死了。”
“你这样厉害的人,当然要发挥最大的价值。”韩江云算计得光明正大,并且知道自己又赢了。
赵芥离开了他那间破屋子,见自己的藤椅被莫川谷占了,显然对方是在等她。
“这么久?老家伙给你布置第三件事了?”提起自己师父,莫川谷仍没有好气,“你有没有想过,索性不理他了呢?”
赵芥未答,面对这人,她如今只琢磨一件事:如何才能让他不要再跟着自己。
莫川谷当然知道赵芥不可能毁诺,何况就算师父让她去死,恐怕还正合了她的意。如此想着,只觉得胸中气闷难当,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看着面前人忍不住后退一步,莫川谷显得有点尴尬,磕绊着问道:“接...接下来你要去哪?”
“回屋睡觉。”
“不是,我的意思是...”
赵芥没给他说完的机会,便回了自己养伤时候住的那间摇摇欲坠的小破屋。幸好新盖起的西屋可以给周依娆住,自己免去和她挤在一间了。
第二日一早,韩江云便指使司南柏带着周依娆上山砍柴。莫川谷和赵芥交换了一个明了的眼神,知道韩江云这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啧啧,真是喜事一件啊。”莫川谷冲着师兄的背影阴阳怪气道。
“她可有说自己是如何知道那些的?一个逃婚在外的大小姐,还能知道家中的机密,这好像不太合理。”赵芥说道。
“这个我会让柏儿去查清楚的。”韩江云捋捋胡子说道。
显然这人已经有所安排了。
“你何日启程?”韩江云当着莫川谷向赵芥问道。
“明日一早。”
“我也一起。”身边那人立刻跟上一句。
“随你。”赵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却已有了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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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因恶果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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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山后山,司南柏走在前面,一把柴刀舞得飞快,他将枯树枝子砍成长短均匀的段儿,周依娆跟在后面拾,没一会儿便捆了一大捧。
“够了,回去吧。”前面的人说罢便要往回走。
“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多待一会?毕竟咱俩也是要成亲的人呐,就算你不是入赘,以后也少不了要跟我回鹊华楼小住,不如从现在开始就培养一下感情,免得被我爹发现了!”周依娆冲他嚷嚷道。
“不都说了是假的吗!”司南柏满脸写着不乐意,“就算成亲了也是各过各得,我为何要跟你回鹊华楼?只要你爹断了让你进宫的念想,过个一年半载的咱俩一和离,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不就得了!”
他这话虽然说得直接了点,但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只不过周依娆尚有苦衷,她只得压了压心中的火气,“有件事,你大概不知道。”
“什么?”司南柏眉头一皱,只觉得恐怕不简单。
“在我们周家,无论是嫁出去的,还是娶进门的,从来都是长相守共白头,还没有过半途而废的,所以我也不能当那第一人。”
背后一阵阴风吹来,司南柏莫名打了个哆嗦。
“你到底什么意思?”
看着面前人僵住的表情,周依娆笑得有点阴森,“意思就是,就算咱俩是假夫妻,这辈子也得绑在一起,各过各得是不假,但和离你是想也不要想了!”
“凭什么???”司南柏的叫声恨不得惊飞了半座山的鸟儿,“我要找我师父说清楚,我不同意!”
“你觉得韩先生会在乎你的意见吗?你只要跟我回鹊华楼提亲,我就会配合他通过我家的势力查探宫中之事。”
司南柏想到自家师父昨夜警告自己要以大局为重的那副嘴脸,别说徒儿的婚事了,就算把徒儿卖了,他恐怕也乐意得很。
那人顿时蔫了,“为什么非得是我!”
“谁让你是你师父的好徒儿呢!”周依娆满意地笑到。
“等等!”,司南柏眼睛一转计上心头,“我师父又不只有我一个徒弟!让莫川谷和你假成亲,正好断了他对赵芥的念想,简直一举两得!”
“呵,司南柏,你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地上了。别忘了,当初接了我绣球的可是你!”
周依娆毫不留情地拆穿,而后十分好奇地追问莫川谷和赵芥到底是真的假的。
司南柏正心烦,哪有心思与她讲这些,闷闷不乐地回了小院儿,将人远远地甩在后面。
莫川谷见到司南柏这幅霜打茄子的模样,憋不住地想笑。
“师兄,你和嫂嫂何时动身啊,师弟我祝你们马到成功!”
“明日便出发,到时候要来喝喜酒。”周依娆气喘吁吁地追过来,冲莫川谷拱了拱手,又特意凑到他身边小声说道,“也祝你能抱得美人归!”
莫川谷低眉一笑,只道“多谢多谢”。
晚饭依旧是莫川谷做的,司南柏整个人仿佛战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提不起精神来,韩江云和周依娆自然不会动手,赵芥想帮忙莫川谷也不肯。于是昨天的场景重现,四张嘴坐在院子里等着投喂。
只不过今天大家都默契地等莫川谷将一桌子菜安稳摆好,再开口说话。
“这么丰盛,一定是为了送别赵掌柜吧?毕竟师父说了,你要留下来好好养伤。”
大概是自己不高兴也见不得别人好,司南柏非要戳到莫川谷的痛处。
“只是替师兄开心罢了,好事将近,不得庆贺一番!”莫川谷果断回击。
于是二人对视一眼,皆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各自闷头吃饭了。
其余三人倒是淡定的很,只是周依娆时不时地还会给赵芥夹菜,一副一家人的亲热做派。
吃完晚饭,莫川谷仿佛忘记了昨晚的愤懑,主动敲开了师父的房门。
“干什么?”望着端着蜡灯要跟自己秉烛夜谈的小徒弟,韩江云面色冷硬地问道。
莫川谷回身带上房门,将烛台放在一旁,双膝跪地朝韩江云磕了个头。
“师父,徒儿只是想问,明日可否放我走?”
韩江云早就猜到他会有此一愿,叹了口气说道:
“我若放你,无异于亲手将你推向死路,你要让我背上这害死徒儿的罪名?”
“可你也关不了我一辈子。”
“哪用这么久,事情总有了结的那一天,人也总有忘记的时候。”
“要是一辈子也忘不了呢?到头来还要恨您怨您。”莫川谷知道师父的意思,他以为只要等赵芥死了,自己便会忘了这些。
韩江云干脆闭口不答了,半晌只说,“你的命是我救的,这身武功也是我教的,没有我的准许,哪里都不许去!若想耍什么花招,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韩江云骤然抬高的声音足矣震慑小院儿的每个角落,不仅莫川谷听清了,其他人也都听清了。
见挣扎无用,莫川谷只是点点头,端着那半截烛火退了出来。
然而他好似并未放弃,接着又敲响了司南柏的房门。
看着破天荒来找自己的师弟,司南柏提防地眯起眼睛。
而那人只问他可愿意帮帮自己。
“你想逃走?”司南柏一时间觉得好笑,“找我帮忙?脑子坏掉了?”
“只是觉得你这人虽然心眼小嘴贱,但总归不是那么没人性。”大抵是觉得求人不该是这个态度,莫川谷又接着软了口气,“师兄啊,从小到大,我就求你这一回。若你帮了我,他日你有难,我一定在所不辞。”
司南柏微微张了张嘴巴,又倏地闭上了,似乎在犹豫。末了仿佛终于下了决心一般,小声说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我在晚饭里下了药。”莫川谷颇为淡定地说道。
司南柏顿时瞪大了眼睛,又不敢声张,兀自运了运功,却又丝毫没觉出什么。
“何种药?为何能够没人察觉?”
“别忘了,我可是自宋方处来。”莫川谷继续说道,“这药发作尚需一个时辰,可令人四肢软弱无力,难以催动内力。但老实说,我不确定能否控制住师父。若加上你的力量,应当就万无一失了。”
“那...解药?”
司南柏看上去是答应了,莫川谷便掏出一粒小药丸给他。
“师兄,你若骗我,我会恨你一辈子的。”莫川谷格外认真地说道,郑重的神色让司南柏心头一紧,沉吟片刻方才点了点头。
然而当莫川谷退出他的屋子,司南柏却未吞下手中的药丸,而是将其收在了腰间。
不过莫川谷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举着烛台,又去寻赵芥了。只不过进门前,还将什么东西塞在了嘴里。
赵芥的屋子好像格外亮堂一些,于是莫川谷吹熄了自己手中那一盏。
“嘴里是什么?”赵芥望着来人问道。
“避毒珠。”莫川谷含糊说道,“知道你多半今夜就要走,还可能会给我下迷药。”
看着那人为了不耽误说话而鼓起了一边的腮帮子,赵芥莫名觉得好笑,大概恶趣味的瘾又犯了,还偏想看他说话,于是问道:“找我要说什么?”
“只是想问问,你接下来要去哪里。”那人可怜兮兮又口齿不清地说,“我刚刚去求了师父和师兄,但不用想也知道根本无用。这次我大概不能陪你了,不过还是想知道你要去做什么。”
“去找一段丢失了的记忆。”赵芥答着,她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莫川谷坐下,“你若想听,我便与你说说。”
那人忙不迭地点头。
“从哪里说起呢...对了,我是个因为恶果而生的人,恶果是一种古老的蛊虫,栖息于那具杀神的尸体之上。”赵芥并未想隐瞒,反而想利用这些劝退面前的人,她缓缓说道,“我父亲叫李风江,母亲只知道姓赵,他们都是二十六年前被七盟挑唆,同时觊觎砀夕族功法和秘宝的中原人。可惜被砀夕族生擒,成了奴隶,还好砀夕族有专门记录每一个奴隶生死的笔官,让我可以查到这些。”
莫川谷皱了眉头,嘴里的珠子咕噜一声,从左边脸颊滑到了右边。
“但我母亲大概不知道那时候自己已有身孕,当她知道的时候,砀夕族人便也知晓了。古老的杀神只是一具用来养虫子的尸体,实在难以复活。大祭司早就计划再造一个新的杀神,可他将恶果种在活人身上,根本无法成功。见到我已有身孕的娘亲,便尝试将恶果种在她身体里的婴孩身上,没想到竟然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