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鸿在空
司南柏将早已准备好的话术一顿输出，整个人不卑不亢，主打一个理不直气也壮。
见自己父亲面色低沉着，半晌没有回音，周依娆干脆豁出去了，她一个箭步冲到司南柏身边，亲密地牵了他的手。
“爹，我俩两情相悦，已经私定终身了！”
尽管自己的女儿表现得如此放肆，可周末伏的脸上只有无奈，甚至连惊诧都没有半分。
“娆儿，婚姻大事不能儿戏，你先下去休息吧。”
周末伏说罢便给一旁的大儿子使了个眼色，周祈然立刻上前仿若哄小孩子一般，要将周依娆带走。
周依娆岂能那么轻易放弃，拉着司南柏的手死死不松，看上去倒真像一对儿即将被拆散的小情侣了。
只是赵芥悄悄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看懂了赵芥的意思，索性并无他法，周依娆只好暂时接受了，愁容满面地跟着周祈然退了出去。
“司盟主，小女任性不懂事，这一趟烦劳你了。你们之间有情也好，无意也罢，剩下的事你都左右不了了。”周末伏说罢又望了一眼其他人，“还有诸位，周某在此谢过了。只是周家近日事多，不方便久留大家了。”
送客的话说完，周末伏便似是根本无心再跟这些人周旋，只道了声“不送了”，便要拂袖而去。
没想到赵芥身子一横拦住了他，“周楼主且慢。”
可话还没说完，周末伏不问缘由就直接出了手，浑厚气劲直朝赵芥而来。
殷无央上前一步便要出手帮忙，莫川谷却按住了他，小声道：“阿芥可以。”
赵芥当然可以，她知道周末伏这是在试探自己的本事，而她也正存了立威之心。
只见赵芥身形如风，游刃有余地躲闪着周末伏霸道的拳法，可她之意不在防守而在速战速决，于是看准时机骤然出手，双指轻点在其后背的至阳穴上，虽然刻意点偏了半寸。
只是这半寸已让周末伏心惊胆战，大汗不止。
他赶忙收了招，看着赵芥的神色更为谨慎，称赞道：“赵掌柜好俊的功夫。”
自半年前赤碣山一事后，对于赵芥这个人，周末伏曾暗中有过打探，可惜得到的尽是些浅显信息，这人神秘地好似凭空出现的一般，可刚刚寥寥数招，这人便看穿了自己命门所在，简直可怕。
“承让了。”赵芥颔首，“只是周楼主可否听我说几句？”
技不如人，周末伏只好洗耳恭听。
“今日来时见到有宫人来周家宣旨，可是周姑娘进宫之事已成定局？我只想问周楼主一句，你可是真心想让她进宫？”
“依娆能进宫为妃，那是皇恩浩荡，我岂有不愿之理？”话虽如此，周末伏的语气却生硬得很。
“这屋里没有想害周姑娘和周家的人，周楼主大可以坦诚。不过你若不想说，不如我猜一猜？”
见那人没有开腔，赵芥便继续说道，“周姑娘一得知自己要被送进宫里的消息，便招摇过市地抛了绣球。即将进宫为妃的人还能声势浩大地选夫，想必那时还没有明确的旨意，这消息定是从宫中隐秘的小道传出来的。后来这绣球偏砸中了小有名气的武林盟主，而不是什么凡夫俗子。再后来周姑娘便辗转江湖，仅靠着其哥哥提供的一张地图，便成功躲藏了大半年，不仅没被家里抓回来，甚至连半点危险都没遇到。更蹊跷的是，她还能得知家中机密，拿到了韩先生最需要的消息，有资本去找他求援。怎么想都说不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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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母子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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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芥的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了,任谁都能想到，单凭周依娆甚至周祈然，没有父亲的暗允,都不可能做到这些。
“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想让娆儿进宫,原以为让她尽快嫁人，或者干脆出去躲一阵子,便能逃掉。”周末伏叹了口气，“可现在看来,是逃不掉了。”
“为何？”
“因为圣上抓住了周家的把柄。”周末伏未再隐瞒。
赵芥顷刻间便想起了那可以射出银针的发簪暗器,“是因为那些被改造过的首饰？”
“没错,那东西确实出自周家，可实际却与周家无关，总之是欲加之罪。可若依娆不进宫,这罪名便会落到实处。周家进贡的东西射杀了一位嫔妃,这样的罪名你觉得我可担得起？”
“皇上为何一定要娶周姑娘？甚至值得如此做局来拿捏周家。这其中可还有隐情？”莫川谷问道。
然而这也正是周末伏所想不通的,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皇上甚至并未见过小女，只凭一张普普通通的画像,便认定要让小女入宫。周家与宫中几位內官交好,提前得到了风声，我不好直接出面,便让祈然给娆儿出主意,抛了那绣球,可宫里的旨意还是降了下来。没办法,只好让娆儿出走,宫里来人催,我便推脱说根本找不到人。”
“是什么样的画像？”赵芥问道。
周末伏便着人去取，他接着说道，“可后来便出了那暗器之事，后来我的人查出了此事与砀夕族有关，我只能将希望放在韩江云身上了。可今日一道圣旨，我才知道皇上要娶娆儿是势在必得。”
“皇上下旨着令娆儿三日内进宫，如若不然，周家上下按律定罪。”周末伏长叹道，“所以这次恐怕是躲不过了。”
正说着，手下的人便将那画像取来了。
画像展开，几人都凑过来细看，却见这纸张泛黄，足见已经有年头了，所画之相分明是个小孩子模样，细看倒能辨认出来周依娆的眉眼。
“这画像皇上是如何得到的？”赵芥说着又念出了落款处的小字，“丁未，癸卯，癸未，己未。这写得可是周姑娘的生辰？”
“没错，小女是至阴之人，且出生的时候又遇家中一棵百年梧桐枯萎，还引来成群黑鸦落在其上，闹得满城皆知，乃是大凶之兆。这画像自她幼时便一直留在城郊的太元观里，为祈福之用，这些年倒也平安无事，没想到如今竟有此一劫。”周末伏说道，“据说那日皇上也去太元观祈福，是无意间窥见了此画像。”
“这...也太蹊跷了。”司南柏讶异无比，他没想到看上去万事不愁的周依娆竟是个命中带凶的人，更没想到皇上单凭一副幼时的画像便要强抢民女了，简直是不可思议。
赵芥也觉得此事并不简单，奈何现在掌握的信息太少，若想知道些什么，还得从宫里人之处下手，她与殷无央对视一眼，得到那人的首肯后，朝周末伏问道：
“周楼主能否进宫？可有机会见到太后？”
“太后？此事与太后有什么关系？”周末伏不解，“况且太后一向深居简出，据说这些年一直吃斋念佛，许久不见人了。”
“周楼主，你也探查到砀夕族在宫中的势力恐怕非凡，而他们的行为一向奇邪诡异，周姑娘这事我担心会与砀夕族人有关。我得尽快进宫找些线索，至于太后，她是我唯一确定一定会帮我们的人，其中原因我不便明说，但希望你能信我一次。”
听罢赵芥的解释，周末伏思量了良久，虽不知面前这人有何神通，可眼下周家的局势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他终于缓缓点了头。
至于想到见到太后，若豁上周家的家传之宝，也不是完全没希望。
事不宜迟，第二日周末伏便打点好了宫中的关系，将话递到皇上跟前。他虽无一官半职在身，奈何有个即将入宫的女儿，只说周依娆已经归家，不日便可进宫，他特此求见，要亲自叩谢皇恩。
皇上果然召见了他，于是周末伏令两个下人抬了一只大箱子，跟着自己进了宫。
至于这两人，便是赵芥和殷无央。
面圣的地方不在承辉殿，不在御书房，反而在设在了御花园中。本该高高在上的那人，也不似帝王该有的凌厉霸气，反倒一派宽厚内敛之态。
作为下人，赵芥和殷无央自然不能抬首面圣，只在十步之外跪伏于地上。她悄悄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人，却见那人神态并无异常，便稍稍放了心。
“周姑娘在外游历许久，终于肯回家了？”悠然而来的皇上开口问道。
周末伏赶忙跪下行礼，直言明小女随时可以进宫，只是作为人父希望皇上能再宽容两日，让她和思念她的家人团聚一时。
皇上很善解人意的答应了，只说不误了三日后的祭天大典便可，那是皇室的大日子，要依娆也能一起祭拜先祖，向天祈福。
周末伏忙不迭地叩谢圣恩。
“皇上，此次小人还特意带了份寿礼。过些天便是太后的寿诞，小人身份低微，届时也无法进宫拜贺，今日便一同带来了。此乃我周家的家传之物，名叫‘露浸苍苔’，小人不敢妄言，但实乃天上地下不可多得之物。”
他说着便让两个下人将箱子打开，露出里面一块硕大的玉璧。
“名字有些特殊，这东西有何来历？”皇上问道。
“此物乃是大悲寺住持赠予先祖，上面是其亲手篆刻的经文。住持功德圆满坐化当夜，这玉璧虹光骤发，霎时间照亮半个柏白璧城。太后一心向佛，慈悲无量，恐怕这世间也只有她能配得上此物了。”
皇上微微颔首，“这物朕听说过，确乃宝物。只是太后她惯于清净，从不见外人，这物便由朕转交于她吧，你的心意朕会转达。”
“不是小人不肯，只是这物特殊就特殊在这里。”周末伏露出一副为难的神态，“这玉璧有添寿添福的大功用，但需要取受护佑之人的一滴指尖血，同时诵读先祖传下来的经文。所以要想这物发挥其功效，小人斗胆还需面见太后，做这开光仪式。”
周末伏此话并非虚造，周家这块儿祖上传下的玉璧并不是什么秘辛，白璧城许多人都听过它的故事。至于那功效是否如传说这般，周末伏也不得而知了。只是这东西原本一直放于周家镇宅，此刻也派上更大的用场了。
皇上思量片刻，便遣了身边人去泰康宫请示太后的意见。不消片刻，那人回来，只道太后惊叹于大悲寺住持的念力，也感念周楼主一片心意，愿意收下此物，见一见周楼主。
皇上点了点头，面色平静如常，并未有阻拦之意，只让宫人们带着周末伏几人去了。
及至泰康宫，赵芥发现这里确实比其他地方要幽静许多，除了些花木，硕大的庭院中无半点浮华装点，宫人也不见几个。
紧闭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一股邈远出尘的檀香味道飘至而来，与之一起的，还有轻敲木鱼念诵经文的声音。太后好似真如传闻一般，平日只在屋里礼佛，再不问其它事。
宫女将周末伏几人带进去，诵经的声音便断了。
周末伏不知赵芥两人和太后到底有何牵连，只能恭敬请安，如刚刚在皇上面前一般，介绍着自己带来的寿礼。
“这玉叫‘露浸苍苔’？”显然比起玉璧的作用，太后对这个名字更感兴趣，而这名字正是出自殷无央之口。
也正因为这几个字，太后才动了要见这人的心念。只因那出自她日思夜想的人，是他幼时玩闹之时所作的一首诗。以清露比自己，以苍苔的静谧比拟母亲，而这诗只有他与自己知道。
感觉到身边人的身体微颤，赵芥悄悄按住了他的手臂。
太后隐忍的样子，和这宫里过于宁静的气氛都告诉她，此刻一定有人正在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好在殷无央只是微微仰头望了一眼端坐的那人，并未有其他动作。可当双目相接后，太后手中佛珠坠着的长穗突然断了，连带着上面的一块翠玉蹦跳了好远。
那玉把件刚好落到殷无央的身边，他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捧在掌心中举过头顶，太后竟起身亲自来取。
宫人都以为是她不肯借旁人之手亵渎此物，暗道那粗野下人不识规矩，然而太后自他手中接过那玉的时候，手指分明有些颤抖。
“周楼主带来的这块玉璧堪称天下众玉之王，定是它的气场强大，震慑地哀家手中这块都乱了阵脚。”太后似有决断，努力压抑着心中万般情感，沉声说道，“既然如此，还得麻烦周楼主尽快为哀家做那开光认主之仪式吧。”
正被那断了的玉坠弄得心慌不已的周末伏，一听这话愣了一愣，但又立刻反应过来，连连称是，刚忙命赵芥两人将玉璧摆好。
“且慢，这仪式想必是恭谨之事，你们先下去吧。”太后遣散了身边的宫人，又莫名朝窗边扬了扬头，“还有那些无关之人，若看够了，也都散了吧。”
赵芥能感觉到，窗边的一道视线顷刻间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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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替嫁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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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这里再无需要提防之人，可殷无央的神情竟比刚刚还要紧张了几分，赵芥明白那是一份近乡情怯之感。而此刻的太后也已经没了半分威仪,只似一个寻常的母亲,在等候自己多年未见的孩子,神色哀伤又殷切。
殷无央起身走到她面前，又重新跪下,磕了三个头才开口说道：
“母后，焕儿回来了。”
太后将地上的人扶起,捧着他的脸细细端详着,虽努力克制,却仍止不住眼眶中的泪水，千言万语却只化成了一句：
“你平安就好。”
赵芥随时警惕着四周，她知道这里不能久留。至于周末伏,显然已经惊呆了。此时盛着玉璧的箱子里突然响起三声轻响,赵芥赶忙将那玉璧取出来,把一直藏在里面的人放了出来。
于是另一个与殷无央一模一样的人便又出现在众人面前。
“母后莫慌,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他易容成我的模样，待会儿会代替孩儿离开这里,而我会留下。”殷无央解释道。
假扮他的人,自然就是青怀。
“太后，民女赵芥,此番冒险前来,是有几句话要问。”情势紧迫,赵芥立刻道明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