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鸿在空
太后也知道这些人进宫不仅仅是为了见自己这么简单,虽然乍见自己的孩子有诸多话要说,却也知轻重缓急,立刻正色道,“你且说无妨。”
“你可听过砀夕族?”赵芥问道。
太后摇了摇头,显然对这个名号十分陌生。
赵芥望了一眼殷无央,继续问道:“那皇上背后之人是谁可有线索?牵扯当年夺位之事。”
当时还是皇后的人可以提前安排柳濯将太子救走,单凭这一点,赵芥便断定她一定知道什么内情。
果然,太后沉思片刻,娓娓道来。
“当年先皇染了奇怪的病症,精神时而清醒时而混乱。那时太子年幼,朝政多由左右丞相辅助,除了莫名对江湖之事多有关注,还颁了什么禁武令,其他也并没什么纰漏。
我那时也有暗中提防大皇子,可并找不出他牵扯其中的证据。直至三年后的一日,我偶然撞见大皇子与一个女子走得密切,而那女人邪异的很,仅隔空动了动手指,便令一人好似疯了一般,看那症状竟与皇上发病时相差不多。
我心中不安,可对宫中和朝堂的人又不敢妄信,便借着曾经的一份恩情,寻了漂泊江湖的柳濯来保护焕儿。直到皇上突然驾崩,我求他救焕儿出宫。”
赵芥有所感太后所说的那位女子,想必就是真正的大祭司,便问道:“那女子后来可还出现过?”
太后点了点头,“大皇子登基后,没多久便册封了一位庄妃,就是那人。”
大祭司有可能是皇上的后妃,这让赵芥有些没想到。
“她可参与朝中之事?”
“明面上并无参与,可自她入宫后,皇上便再没有娶过其他人,身边除了她便都是从前当皇子时候的旧人。这些年只有她育有一子,旁人也再无所出。她与皇上必定是极亲近的,所以能否干政,想来不言而喻。”
“刚刚监视这里的人也是她的人?”赵芥又问道。
“没错。我为了留住自己这条命,想有机会再见一见焕儿。这些年隐忍不发,一心礼佛,他们对我的戒心也低了许多。我身边也有些信得过得人,她的人我暗中查过。那些人不似宫中的,像是她从宫外带进来的。”
赵芥心道,这便是了,想来那些人该是砀夕族人,是大祭司真正的自己人。可这些族人究竟知不知道她大祭司的身份呢?赵芥尚有些拿不准。
“太后可知最近宫中可有什么异常?”赵芥问道。
“异常...”太后思索了片刻,“最近宫里死了人。”
赵芥以为她所说的是那位被藏了暗器的簪子射杀的妃子,却没想到太后指的是几位莫名身死的宫女。
太后并未过多关注,只是听身边人提起,说那几人都是十九岁,生辰具是单月单日,总归十分蹊跷。
这让赵芥联想到了周依娆那难得一见的生辰。
“今年的祭天大典可也是这位庄妃操办的?”赵芥觉得皇上一定要周依娆赶上今年的祭天大典,一定事出有因。
“祭天大典?这个向来是皇后督办的。”
“皇后?”赵芥对深宫中这些人并不了解,只让太后说详细一些。
“这位皇后是他还作为大皇子时候的发妻,早年间便育有一子,后来被册封了太子,可皇后深知当年之事,如今日日忧虑,生怕庄妃对他的皇儿不测,却又不敢得罪她。为此,她甚至私下找过我,希望我能与她联手。可我连自己都是苟活,如何能帮得了她。”
赵芥明了,只觉得皇后也许可以成为一个助力。
只是她不明白,大祭司究竟要做什么。为了皇位还是皇权?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几人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再停留下去恐怕就要招人怀疑了。周末伏赶紧用银针刺了太后的指尖,取了一滴血滴在玉璧上,为那里留下一抹印记,假装仪式已尽,而殷无央也藏进了泰康宫的供桌底下。
太后重新召回宫人,将周末伏三人送走了。
然而几人刚回到周家不久,宫里的赏赐便到了。金银器皿,各色绸缎,珠宝玉器一应俱全,更有金丝线绣制的大红喜服,那上面高超的刺绣手艺,突然唤醒了赵芥年幼时候的记忆,让她不由看得出神。
随之而来的內官将选定的进宫吉时告知周末伏,乃是明日卯时正刻,到时候将有迎亲的卫队和车马在门外恭候。
周末伏心中忧虑,面上却只能老实应承下来,恭敬将人送走了。
“周楼主,是牺牲掉周姑娘的后半生,还是冒着牺牲整个周家前途的后果放手一搏,看来你只能二选一了。”
听着赵芥意有所指的话,周末伏沉声道,“赵掌柜可有良策?”
“良策谈不上,总归是要冒险的。”
“周家能有现在的基业总不是靠卖女儿换来的,有些险我还冒得起。”周末伏主意已定,这次进宫他也明白了,女儿进宫将不仅仅是嫁给皇上那么简单,等着她的恐怕是刀山火海。
赵芥赞赏地点点头,说出自己早有的打算,“我可以假扮周姑娘进宫。”
其实周末伏的心中也有此想,这样最起码女儿可以留在自己身边,不会陷入危险境地,其他的便交给这些人了。至于他们能翻起多大的浪,那就看他们的本事了。而周家大不了壮士断腕,逃为上策。
于是如今赵芥自己说出来,他哪有不答应之理?
周末伏一躬身子,便向她郑重行了一礼,“全靠赵掌柜了。”
赵芥并不在乎他心中的弯弯绕绕,若想见到大祭司,她必须有机会待在宫里。若那祭天大典真的有阴谋,她也必须在场。
两人也算得上一拍即合,剩下的便要开始准备了。
“我与你一起去!”赵芥向几人说明计划后,一听她打算自己入宫,莫川谷坐不住了。
“接亲的队伍连周府的大门都不进,没机会混人进去。车驾也都是宫里的,可以说除了新娘子和她贴身的一个丫鬟,什么都带不进去,你怎么去得了?”赵芥好声向他解释道。
“那不是还有个丫鬟呢么?我易容。”莫川谷说罢转头盯死青怀,目光之中威胁之意尽显,“你应该能做到吧?”
“这...”青怀面露难色,“你这身量...谁家小丫鬟这么高的个子,你这腿总不能锯一截去吧?即使扮上也只能引人注目。”
“你...”
莫川谷刚要发难,那人赶紧告饶,“别急别急,我话还没说完!”
青怀上下打量他一番,接着说道,“丫鬟虽然不像,我看扮个五大三粗的嬷嬷,应该没问题。就当是周楼主周夫人不放心,带个一直照顾小姐的乳娘进宫,这也说得过去吧?”
“好,乳娘就乳娘,我什么都行!”莫川谷答应得干脆。
赵芥心里琢磨着,好像也没什么不妥,只是想象着莫川谷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我去准备准备。”青怀看上去摩拳擦掌。
“青怀,还有件事要拜托你。”赵芥叫住了正要离开的人,“阿里耶来了,可我今日只来得及与她匆匆一瞥,我和周楼主自离开皇宫后便有人监视,想必现在也有不少人盯着这个宅子,要想办法与她接触,当日大祭司的生辰牌在她手中,也要拿回来,也许能派上用场。”
青怀想了一下便应了下来,“交给我吧。”
赵芥知道自己没找错人,放心地点点头。
于是片刻之后,青怀便又换了一张面孔。
他扮成周家的小厮假意要去跑腿采买,光明正大地从后门离开。却没想到即使如此还有人在身后一直跟着自己,看来这几日每一个进出周宅的人都不会被放过。
幸好他没有露出真面目,只是还要保证能被阿里耶认出来才行。
好在青怀的这张脸,刚好只有这两人知道。
记忆又回到安邺城的那间小院中,自己被那人软禁的时候,用得正是这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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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心动,情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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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怀此刻的面容属实平平无奇,是丢在人堆里根本无人注意的那种,这倒刚好让他的行动更加顺利了。
虽然心里也有些拿不准阿里耶究竟还记不记得自己这张脸,他还是依赵芥所说,来到了昨日赵芥遇见阿里耶的那条街上。
这里繁荣的很,街两侧皆是各类商铺,来往行人络绎不绝。青怀来回逛了两圈,都未能见到那人的身影,正有些犹豫着如何是好。
直至华灯初上,一方卷着花香的粉色手帕竟突然从天飘落,刚好落在了自己脸上。
那张假脸本该感觉不到什么丝质手帕柔软的触感,可当青怀嗅到那上面熟悉的清幽香气时,竟莫名觉得那物搔地脸上又烫又痒。
他将手帕攥在手中,赶忙抬头去看。街边一座小楼的二楼,半倚在栏杆上冲着自己笑得娇媚地,竟真的是阿里耶。
他这才发现那莺巢燕垒的地方不知何时亮起了暧昧的红灯笼,而自己正站在门口。
看着那人摇曳生姿地下了楼,眉目含情地一步步朝自己走来,青怀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此刻的阿里耶仿佛又换了个人一般,纤细的手指勾上青怀的腰带,急不可耐地将人拽进一旁幽深的小巷中。
青怀没想到自己和她会以这样的方式接头,顿时傻了眼。四肢都有些不听使唤,直挺挺地杵在那里,任由面前人的双臂攀上自己的脖颈。
“你身后有人跟着。”阿里耶靠上他的胸膛,轻声说道。
“我...我知道。”
“知道还像根木头一样?窃玉偷香的没见过?”
见她似是有些不耐,青怀赶忙僵硬地搂了她的腰。
那人轻笑一声,便开始说正事。
“赤碣山上那位死后,我接到了族中的密令,只说那人真实身份乃是大祭司座下的白袍使者,是为了保护真正的大祭司而存在的。后来真正的大祭司下令,要入云教运送炸药来白璧城。”
“要炸药做什么?”青怀有些震惊。
怀里的人摇了摇头,却又骤然换了个姿势,一只手滑落到他的胸膛上,甚至将那里的衣襟剥开了。
“你做什么?”青怀猛然一震。
阿里耶抬头瞥他一眼,只是将藏于衣袖中的东西塞了进去。虽然将手抽出来的时候,调戏一般地在那胸膛上流连了一把。
却没想到,这就足以让那人心慌意乱。
听着青怀快要破胸而出的心跳声,阿里耶一愣,继续说道,“我暗中探过,族人曾以为白袍使者就是大祭司,他们并不知道真正的大祭司到底是谁,可见那人从继位起便找了一个替身,这些年一直隐藏地很好。那么这生辰牌就有可能派上用场,毕竟砀夕族人对神灵与上天的迷信要胜于一切。”
“嗯...”青怀心不在焉地答道。
“至于那批炸药,运送到白璧城后,便被大祭司的人接手了,我悄悄跟去看了,大概是进了皇城。昨日我见赵芥进了宫,她的目的也在宫内?”
阿里耶的问题问完,却没等到回应。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她不耐地抬眼看去,却见那人已经从脖颈红到了耳根,在夜色下竟也看得清楚。
“我...”青怀努力压制着自己乱七八糟的心跳,深吸了口气方才说道,“你说的我都记住了,会转达给赵芥,她明日会进宫,大祭司应当在宫里。”
阿里耶没由来地笑了,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人竟会是个纯情的。
要传递的消息已经说完了,她却好像还不想放过如此有趣之人。
阿里耶轻轻抚上那张假脸佯装不屑地说道,“你的易容手段也不怎么高明嘛,这脸色竟还是煞白的。”
被戳破的人一时语塞,曾在心中酝酿过的话语实在难以启齿,霎时间他只恨自己为什么没长莫川谷那张嘴。
心下纠结之时便只剩一脸愁容,好在那人终于放过了自己。
阿里耶将他轻轻推开,只留下一个千娇百媚的笑,便悠然离开了。
等青怀回过神来才发现,那方粉色的手帕还留在自己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