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缠烂打也是救赎吗 第73章

作者:闲鸿在空 标签: 年下 江湖恩怨 因缘邂逅 古代言情

  “不是说,祭天大典,便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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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癫狂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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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间向来有句谚语,不怕八月晦日阴,就怕八月晦日晴,而今日偏是个日头高悬的大晴天。

  皇室的祭天大典,如期举行。

  日出前七刻,皇室宗亲,后宫嫔妃,文武百官,皆已列于进入御乾坛的最后一道门外,静候祭天仪式开始。

  赵芥自然也在其中,而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所谓的庄妃。虽已不再年轻,但面容仍旧清丽,举止更是温雅,任谁都不会将她与砀夕族的大祭司联系到一起。

  接下来便是鸣钟、天子入门、皇室宗亲及百官入门,等众人都走到御乾坛之下,皇上宣谕旨,其余人齐齐叩拜。

  整个过程中,赵芥一直留意着庄妃的动向。可那人并无异常,一板一眼地按规矩执行着,甚至面上也无半点儿表情波动。赵芥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人。

  可很快她便知道没错,因为她认得那人身上的味道。

  当庄妃自赵芥面前经过时,那种湿漉漉的、腐朽的、让人觉得死气沉沉的味道,甚至让赵芥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那是燎烛曾频繁光顾的,属于大祭司疗伤密室中的味道。大抵是那里曾湮没过许多人的希望,赵芥自第一次进入的时候,便觉得沉重的气息扑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未曾想到今日在她的身上,又重新感受到了这种让自己刻入骨髓的味道。

  御乾坛上,祭拜上苍的仪式很快结束了,正如皇后所说,接下来便是血脉相连的皇室宗亲进入华章大殿,在先祖灵位面前,记述这两年的功业建树,用国泰民安来告慰先祖在天之灵。

  赵芥作为皇妃,虽无血脉也是宗亲,自然要进入大殿。她留意了一下,得此资格的,一共三十九人。太后、皇后、太子皆在其中,甚至还包括的庄妃诞下的皇子。那孩子年岁不大,看上去有些怯怯地。

  当华章殿厚重的高门缓缓合上时,赵芥方知道,一切终于要开始了。

  此刻大殿上除了皇上贴身伺候的大太监外,再无旁人,如果大祭司的目标是皇室血脉,那现在正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仪式开始,大太监谨慎地燃着了祭桌上的香烛,然后将三柱清香奉于皇上手中。可皇上显得心不在焉地,一通陈词并不能算是慷慨激昂,甚至有些敷衍,而后便是带领众人上香叩拜。

  只是片刻之后,那香燃烧的味道有些古怪。

  赵芥望着身畔的人一个个脱力倒下,他们没有自己这般百毒不侵的体质,嗅到迷香,顷刻间便丧失了对抗的力量。

  反应过来大事不好的众人陷入一阵慌乱,“来人”与“救驾”之声此起彼伏,可惜那声音越来越小,可惜无一人救得了驾。

  而那位皇上,看上去也不需要谁来救。

  此刻身着龙袍的人正依靠着大殿中雕龙画凤的梁柱坐在地上,虚浮的喘息声让赵芥知道他也中了毒,虽然他看上去依旧淡定,好像对一切早有预料。

  “我这人向来不喜欢喧闹,所以诸位也别费力了。你们哑着嗓子也喊不出声,外面的人也听不到。不过就算听到了也是无用,这大殿的重建是我一手督办的,自那时我便在这大殿中留了暗道。此刻那里面已经盛满炸药,只要点燃引线,这里顷刻间就会灰飞烟灭了,外面的人若敢上前,我立刻就会下令炸了这里。”

  庄妃作为此刻唯一一个站着的人,缓缓漫步于大殿之中,随意俯视着这群这片国土上最高贵的人,轻声慢语地解释着。似乎觉得头上的金冠过于累赘,随手将其取了下来,不屑地丢在一旁。

  而后,她的目光落在赵芥的脸上。

  “周姑娘,今日的事本该与你无关,奈何你生错了时辰。”

  赵芥叹了口气,这么快便被点到了名字,她干脆站了起来,袍袖一挥,便将那迷香斩断了。

  赵芥再未隐瞒自己没有中毒的真相,反而缓缓朝那个面露错愕的人走去,顺便揭了脸上的假面。

  “我不明白,这生辰怎么了?”她反问道。

  那人一双凤眼很快便锁定了赵芥脸上的图腾,虽然那纹路此刻极淡,可依旧能看出振翅欲飞的蝶翼。

  “燎烛。”庄妃突然笑了,好似这人出现在这里也并不奇怪。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大祭司?最起码于我是的。”赵芥问道。

  听到这个称呼,面前人的表情凝滞了片刻,便又很快化作一丝冷笑,她摇了摇头,“岂能算是第一次见面?别忘了,是谁允许你降生在这个世上,是谁让你成了现在的你。杀神,也想要挑战她的主人了?”

  此刻那人的表情毫不似刚刚的温柔端庄,甚至有些狠厉起来,“我费力找了许久,才找到周依娆这般大凶之人,你偏用自己将她换了。不过这也让我才回过神儿来,你鬼面罗刹不是更能当得起这至凶之人?”

  “除了至凶之人,还有什么?”赵芥有些好奇。

  “还有惊惧而死的少女心头之血,还有恰到好处的时日,还有这些人的命。”那人淡漠地扫了一眼伏在地上的众人。

  可赵芥还是没有弄懂,她究竟目的何在。

  “你到底想要什么?权势?地位?就算这里的人都死了,凭你砀夕族聊聊残躯,如何治国安天下?要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你说的这些,我都无意。”那人只是摇头,目光中似有宏愿,“但有句话你说错了,只要这里的人都死了,我砀夕族便可解开束缚多年的天罚,我只是要借这天下最鼎盛之运势,来改一改我族被困几百年的命运。到那时,我的族人都可以如常人一般生活,不再被孱弱的身体和短命的诅咒折磨。所谓祭天,便用这些人来祭吧。”

  大祭司说的云淡风轻却又胸有成竹,好似这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赵芥却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本就不信世间能有这般借运的手段,却又觉得讽刺。

  “即使真的有天罚,那本就是因为砀夕族的蛊术残忍,罔顾人命而降临的,你却还妄想凭此践踏生命的杀伐之事来逆转族人的命运?最重要的,你可曾想过即使砀夕族真的逆天改命了,你的族人又该如何逃过这弑君之罪呢?”

  大祭司摇了摇头,“你不明白。于我而言,于砀夕族而言,困我们几百年的枷锁只有天罚,再不惧其他。我寿命将至,这大概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燎烛,我知道你曾一心求死,不也是要逃脱这污浊的人世?今日我会与你们一同死在这里,身后事,便也与我无关了。”

  听到这始作俑者已报了同归于尽的决心,无力挣扎的众人只觉再无生路,震怒的,斥责的,也只能凭白瞪大双眼,嗓子里甚至发不出一声呼救。那小少年挣扎着想要朝母亲爬过去,却被自己的父亲拦住了,轻轻抱在怀里。

  于是,唯有那位皇上依旧如赵芥第一次见他时一样,从容地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全身的力量都用来抬起胳膊,一下一下地安抚着怀里的孩子。

  赵芥突然有些好奇,指了指那人问道:“你要做这些,圣上知道吗?”

  “我选中他,是无意之举。他依附于我,却是孤注一掷。那时中原武林和我族斗得厉害,可族人本就势弱,躲躲藏藏支撑已是不易。唯有让那群不知餍足的恶人自顾不暇,才有可能求一条生路。”

  “于是你给先皇下了蛊,或许不止是先皇,你如何控制左右相的?总归把持朝堂,还颁了禁武令。”赵芥想通了。

  “没错,能牵动整个武林的,只有朝堂。而他只是一个不得势的皇子,若想有机会为自己的前程一搏,只有我能帮他。”

  大祭司虽没有言明,但她的意思赵芥已经懂了,皇上想必是知道的,虽然她不明白费心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又怎么肯任凭她将这一切亲手毁去呢?

  “时辰到了,若还有话,留到阴曹地府,我再与你说个够。”显然大祭司已经不像再与自己多言了,她对着赵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杀了你,是第一步。以至凶之人的血混入浸染少女怨气的心头血,才能镇住那所谓的真龙血脉。”

  大祭司话音落地,手上杀招已现。她对燎烛本就没有什么情分可言,此时也只希望她可以发挥自己最后的价值,做好这场祭天大典的引子。

  面对如此情形,赵芥只能付之一叹,而后全力迎敌。

  对面人双掌一挽,掌风带着宽大的袍袖荡起波纹,霎时间无数如丝细线自大祭司的双袖里飞射而出,密密麻麻宛若蜘蛛吐丝一般,誓要将赵芥捆个结实。

  赵芥腾身闪避,于数丈高的大殿中纵身飞跃,然而那细丝无孔不入,柔韧至极,几次将赵芥的前路堵死,她一时竟难以近大祭司的人。

  如此奇诡的武器,赵芥还是第一次见到。若要斩断这理不清的细丝,大概还是刀剑最好,可她掌中并无利刃,眼看周身细丝交织几近成网,她便定了以内力硬抗的决心。

  赵芥不再躲避,那细丝很快便割在她身上,看上去温柔的东西一瞬间却如最锋利的刀刃,轻易便可划破衣衫直至皮肉。不仅如此,一张网越收越紧,丝线越来越密,远远看去竟似结成一只硕大的白茧。

  而被包裹在茧中的人已经运了十成的功力,直冲向那吐丝的源头,在大祭司尚来不及收紧最后关口的瞬间,一手成爪破茧而出,直握向那人纤细的脖颈。

  五指骤然触及柔软的肌肤,指甲瞬间便划开那里的皮肉,只可惜,刚要接近颈骨的时候,那白茧仿若活了一般突然收紧了,里面的人被彻底禁锢起来,只剩一只手臂留在外面,那指尖尚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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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又见饲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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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芥被困住了,强大的挤压感随之而来,白茧收得愈紧,那层层细丝仿佛要嵌进她的皮肉之中了,不少地方被割出细小的伤口。

  尽管她及时缩成一团将脖颈与胸腹包裹住,暂时免于致命之处受伤,内力化作周身气劲全力抵抗着,但随之而来的窒息感,也令她难耐,意识似乎正在被消磨。

  “阿芥!接着!”

  大殿的门骤然被推开,莫川谷一声嘹亮的呼唤瞬间将赵芥的意识拉了回来。

  耳边传来匕首破风的声音,赵芥尚露在外面的一只手紧紧一握,便将那刀柄握在了掌心里。

  与此同时莫川谷已至跟前,虽少了兵刃,仍可让大祭司措手不及。仅慢了一步的殷无央也已赶到,手中是属于燎烛的那把软剑,刚刚虽没来得及抛出去救急,此刻便握得更紧了。

  两人加入战局便让大祭司无奈分神,她本就险些被燎烛捏碎了喉咙,此刻那里还在潺潺滴血,本想拼着一口气将那人困死,奈何现在这计划彻底失败了。

  有了那把熟悉的匕首,赵芥的破茧而出更顺利了许多。

  层层细丝被割断,白茧瞬间便被撕碎,大祭司受到力量的反震,整个人砸在身后无数的灵位之上,而后又跌落到供桌之前,想起身却无能为力,只能大口地喘息着。

  然而此时赵芥背上的衣衫也已被血液透红,那样子像是从血水中捞出来的,看着无比骇人。

  莫川谷情急,便要放出自己手腕的命悬一线,赵芥却按下了他的手。

  “不要,都是皮外伤,我撑得住。”她这话没在说谎,她此时确实比自己的对手要好得多。

  此刻大殿之外侍卫们蠢蠢欲动,而那人一击失败,也好似失了耐心。

  “既然如此,一齐死吧...”

  大殿之中倏地响起三声鹭鸟啸叫,那声音低沉沙哑,除了鸟鸣,更像是濒死挣扎的人被扼住喉管时挤出的呜咽。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一片寂静,比那刺耳的鸟鸣更让人难以接受的寂静。

  “你安排了六位砀夕族的死士,每人负责点燃一条引线。我却不知道隐线的位置,便只好想了办法将他们自己引出来。”赵芥淡然说道。

  而对这结果不能接受的那人吐出一口鲜血,骤然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为何...会如此?”

  她像是在问赵芥,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们身上肩负着无比沉重的责任,还有什么能够动摇?”

  是啊,可除了你。

  赵芥心里想着,只觉得自己的手段并不光彩。

  身为一个没有被献祭给神灵的女子,这并不是她的错。可自己却依仗这所谓的真相,冒用族人最为忌讳的天罚,将砀夕族的衰败扣在了她的头上,让那些人心升疑虑。

  赵芥得知这些人要扮做侍卫和太监,便知他们根本进不了大殿,所以埋引线之处一定在殿外。而他们想要知道真相,便只能离开自己值守的地方,来窥探这大殿之中发生的秘密。六人并无从属,执行任务之时不必理会旁人,这恰好给了赵芥方便。

  而此刻殷无央与莫川谷已经将擅动的六人尽数找出来了。

  赵芥有些难以开口,好在那人很快便想到了个中的原因。

  “是我的身份...”大祭司喃喃道,眸中的不可思议逐渐演变成了一份悲哀。

  赵芥何尝不觉得悲哀?

  “我虽曾作为你们杀人的工具,但我心之所向永远不是那个阴暗的囚笼,所以终有逃出来的一日。可你即使被他们所厌弃,即使因为他们而不能光明正大地活于世上,却还要为了这个种族付出全部心血,一生逃无可逃,值得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可以苟活,不必一出生便被献祭给天神吗?”大祭司反问她。

  “想必是先任大祭司夫妇的爱子之心。”赵芥答得理所当然,她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

  谁知那人却又笑了,只是这笑声让人听了只觉得胸口滞闷。

  大祭司摇了摇头,“砀夕族人生来体弱,大多数都在习武上难有建树。而我出生时却异于常人,父亲觉得我会是个习武的良才,如果留下定能成为族中助力,如此抹杀了实在可惜。而相比于献祭神灵求得饶恕,他更相信实在的力量。用他的话说,几代大祭司献祭了多少女孩,也并未半点用处。于是他寻了族中一个同日出生的男孩,做了我的替身,自此他是台前的大祭司,而我是他背后的指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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