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暮夕
因为贵太妃和?太后之事,加上皇帝刚刚处理了太傅一党,牵扯出了前朝后宫不少隐患,几乎说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这个年过得?也算相应简单。
除了分发下去?的例钱外,舒梵还叫人多添了几件厚袄给?六宫的宫人。
到了三月里,西北的战事总算是?平定?了,皇帝龙心大悦,颁旨下去?大赦天下,又叫舒梵拟定?了新的赏赐名单,分到六局,一时之间宫内皆是?洋洋喜气。
这日一早她便去?六局传旨分赏了,巳时三刻才回宣德殿谢恩。
还未进?殿便在?殿外遇到了安华县主,她手里提着个小食盒,正被刘全拦在?廊下。
刘全一脸为难:“陛下忙于朝政,实在?无暇见姑娘。”
安华县主面上有些尴尬,却仍是?道:“陛下勤勉,何日不忙于朝政?还请总管帮忙通报一声,我确实是?有要事要见陛下。”
言下之意,先前还让见为何如今不让见了,多少存了几丝质问。
她向来稳重,如此失态已是?颇为反常。
舒梵正犹豫着要不要在?这个时候过去?,安华县主回身便瞧见了她,面色变了又变,拽起食盒便冷着脸离开了,似也是?不愿在?她面前失了颜面。
“哎呦娘娘您来了,快请进?来。”刘全见了她忙打着拂尘上前迎接。
舒梵被这个称呼弄得?怔然,干笑道:“公公你?说什么呢?”
“陛下那?日在?府上已经说了,不日便会接您入宫。您忘了?您如今可是?准娘娘,老奴可不敢叫错了。”刘全颇为殷勤地迎她入殿。
声音不大,可也没刻意避讳着旁人。
不远处的安华县主背脊僵硬了一瞬,忍着没有回头?,只加快了步子穿过甬道。
李玄胤在?看?折子,手边的瓷盘里搁置着一盘酥糖糕,只用了半块。
舒梵过去?,非常娴熟地欠身捻了一块,吃完后不忘舔了一下手指,斜倚在?桌案边瞧着他。
李玄胤抬眸看?她时,眼中透着不可思议。
她也不避讳,笑着任由他审度着。
他手里的帛书卷起,不偏不倚飞快敲在?她头?上。
“干嘛打我?”她的笑容僵在?脸上,往后躲开,还有那?么点儿不服气。
他勾了勾唇角,信手扔了帛书:“该。”
她还瞪着他,他将手边的碟子推给?她:“吃吧。”
她又不动了,就这么瞧着他。
“怎么,又不敢了?刚刚不还挺能的?”他手臂势力?便将她抱到了桌案上,俯身撑在?她两侧,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舒梵面颊慢慢爬红,抵在?桌上的手不觉往里缩了一下。
刘全见这情形,忙不迭将外殿的人都悄无声息地摒退了。
殿内又陷入沉静,唯有熏笼中缓缓透出的沉香,在?殿中萦绕不散,丝丝缕缕如烟雾一般缠绕在?她心尖上。舒梵垂着头?,余光里见那?烟徐徐升到高空,直往彩色的琉璃穹顶处升去?。
本是?料峭时节,她穿的多,殿内还有地龙,热意一熏她身上便蒙出汗来。
李玄胤握了一下她的手,粗粝的掌心揉得?她颤了一下,不免挪动身子,底下的桌案也变得?火热起来,好似坐在?炭盆上。
她颇有骑虎难下之感:“陛下……”
“怎么穿这么多?”他剥了两下没有剥开,发现?外衣里面是?一件中单,中单里面还有两件里衣,那?刺绣漂亮繁复,摩在?指尖有微凸的质感,让人心潮起伏不能自抑。
舒梵红着脸没有吭声,听他又问了一遍,尾音还带点儿上扬,只好道:“外面还冷。”
系带缠得?麻烦,里衣又多,他意犹未尽地收回了手。
舒梵从案几上跳了下去?,颇有劫后余生之感。
见他还有折子要批阅,躬身伏在?那?边替他研墨。磨了没一会儿身子便是?一僵,侧眸看?了他一眼,但见他神色如常,低头?仍翻着书册,嘴里闲闲道:“继续啊,怎么不磨了?”
她咬着唇,只好忍着难受继续研墨,手里墨条起先还抖了几下。
他神色是?一派的淡然平静,身姿端正,只手中没有闲着。一开始倒也没有别的,只存了几分作弄的心思,渐渐的感觉有滑意洇来,甚有津津之声,颇为诧异地多看?了她一眼。
舒梵脸颊涨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下意识并拢膝盖。
这实在?是?太不体面了,他的目光叫她无地自容,可偏偏无法反驳。
他挑眉,一本正经地问她今日是?不是?喝多了茶。
舒梵没办法解释,事实实打实地在?这里。
可不解释又显得?她心虚,她快怄极了,可也只能被他这样?调戏而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失笑,取了帕子缓缓擦拭抽出的手指,修长的睫毛在?眼下投落细密的阴影。
舒梵挣脱桎梏后才有闲心干别的,只一眼就瞥到了翻了一半搁在?一旁的折子,目光便顿住了。
他望过来时,她飞快缩回,不敢乱看?了。
李玄胤却并不避讳地将之从一堆折子里抽出,就搁她面前,指尖滑过最后的那?一行:“如何?”
“什么?”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封你?为后的诏书,已让礼部拟定?,还有相应的仪式、要准备的册宝、礼单,等一应筹备齐全,朕再让礼部去?颁旨,昭告天下。”
虽然一早就知道他有此意,但是?事情真的到头?又是?另一番感受。
见她讷讷抿着唇不言不语,李玄胤笑道:“哑巴了?”
舒梵忐忑道:“太突然了,还不是?很适应。”
李玄胤揽住她的腰身:“那?就好好适应。”
微微施力?她便跌坐下去?,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扶正了腰肢。舒梵屏息,感觉呼吸都滞塞了。
他的指尖探过她的脖颈,衣襟半敞,香肩半露,好似抚过柔软的丝绸锦缎,让人情不自禁地流连,也让她战栗。
她失了力?气一半依偎在?他怀里,下一刻便被他用力?按住,就按在?椅背上狠狠吻着,舌尖亟不可待地探入了她的口腔,和?她紧紧纠缠,不分彼此。
这个吻带着强烈的侵占欲,霸道地攫取,好似压抑了许久一般。
舒梵过好一会儿才跟上他的节奏,手去?捉他不安分的手,捉一下又松开了,红着脸咬着唇。
他嗤笑一声:“真抓还是?假抓?”
引来她粉拳狠狠锤击胸口。
又在?惊呼声中被他捞起,推到了案几上。只听得?哗啦哗啦的一阵阵连响,桌上册子、折子、奏表一股脑儿推到了地上,乱糟糟犹如垃圾堆。舒梵咬着唇,别开头?,双手软软地捧住他的脸颊。
不知道是?太热了还是?太冷了,身上一冷一热的她自己也分不清,如生着一场大病一般,不住出着汗。
两条纤细雪白的腿就像风中的苇草,扑簌簌地颤抖,想要踩住案几却又被架起,无力?地垂在?他两侧,跟着动作一晃一晃的,连带着放下的竹帘阴影也在?晃动。
仔细一瞧,原来是?窗外的风扬起了帘幔,阳光透过缝隙筛下的阴影在?地砖上如水波般摇曳。
鼻息间好似闻到了青草的香气,微微带着青涩的苦味,潮湿酥软的感觉蔓延到四肢百骸,舒梵咬住唇不愿发出太难堪的声音。视野里昏暗到迷蒙,后来竟分不清是?她太累了还是?光线昏暗的缘故。
不知不觉,人已沉沉睡去?。
封后是?天下大事,不止涉及后宫,也是?朝政大事,因是?秘密筹备,待一切准备妥当已经是?四月初了。
舒梵这日被刘全领着去?确认了最后的礼单,福一福道她没有异议,全听凭陛下安排。
刘全笑得?喜上眉梢:“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了。”
又与?她商议好了待诏书一下便去?卫府传旨,这才离开。
这日舒梵回到住处时却发现?殿内围了不少人,领头?正的是?总管太监李贽,板着脸喝道:“还不手脚麻利着点儿搜——”
这李贽是?管库房的,平日鲜少来御前听差,所以舒梵和?他不熟,但他手握权柄,又是?太后的远亲,便也存着几分客气,上前跟他见礼道:“公公,这是?怎么了?”
李贽笑一笑道:“杂家?收到告密,说有人在?后宫行巫蛊之术,不敢怠慢,领了太后的旨意就来搜查了。”
此言一出,四周瞬间寂静下来,众人无不骇然。
宫中严禁巫蛊之术,前朝有此行径的无一不被处以极刑。
谁敢如此?
李贽没有理会众人各异的神色,敛了笑意,冷冷道:“还不快搜——”
几个小太监忙屏声静气加快了动作,一间间屋子都叫蝗虫过境般搜查干净,翻箱倒柜自不在?话下,连那?床底、桌椅都不曾放过,很快就到了春蝉和?舒梵的屋檐下。
春蝉气不过:“我们的屋子也要搜吗?这是?什么规矩?”
李贽四平八稳地抄着手,笑道:“巫蛊之事乃是?大逆,自然要彻查,还请姑姑担待。”嘴里说着客气,一扬手吩咐下去?,那?帮人可一点儿也没耽搁,直气得?春蝉跺脚。
春蝉赶忙道:“仔细着点儿,别给?我的东西砸了!不然仔细你?们的皮!”
事态发展到此地步,舒梵已觉不妙,但尚且来不及应对就听见一个小太监在?屋内嚷道:“搜到了!搜到了——”
然后捧着个小盒子跑出来,叫李贽来看?。
李贽只扫一眼便道:“大胆!竟敢诅咒太后!”
舒梵只瞥见一个挂着生辰八字的小人躺在?盒中,再要看?,李贽已经阴沉着脸将盒子“啪”一声合上了,举着盒子道:“这是?何人之物?”
舒梵冷着脸上前:“是?我的。”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对方有备而来,目的就是?为了栽赃。
李贽冷笑道:“将她给?我拿下。”
“谁敢?!”舒梵目光如炬,冷冷扫过几个欲要上前的小太监,“我是?陛下亲封的侍中,就算有罪,也该陛下定?夺。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是?要谋反吗?”
几人都刹住步子,面面相觑,又一齐看?向李贽,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李贽脸色难看?,也有些后怕,但一想到家?人的性命都被人捏在?手里,且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发道:“怕什么?我们是?奉太后旨意,将她拿下!先押到庑房!”
话虽如此,他并不敢私自处决卫舒梵,只叫人将她绑了关押起来。
此处本是?存放宫内不用器物的,地处偏僻,经年累月下来潮湿阴暗,四处都透着霉味。
李贽站在?墙角不由忧心如焚,东看?西看?,见一道纤细修长的身影从侧门?进?来,忙不迭迎上去?:“县主,事儿我已经替您办了,万望您高抬贵手,快放了我家?中老母妻儿吧。”
安华县主揭下帽兜,拂了拂衣摆下的穗子,笑道:“你?怕什么?你?奉的是?太后旨意,就算出什么差错也不会拿你?问责。”
李贽心里叫苦不迭,心道真出了事还不是?他第一个顶包,若不是?家?中亲眷被捏着,他可不敢干这种掉脑袋的大事。
只是?不知这县主和?卫侍中有什么仇怨,要如此害人。
“她人呢?”安华县主问道。
“在?里面关着呢。”
“你?可真是?糊涂,若是?这事儿闹大,还能有你?我的好果子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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