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寒千秋
“嘴挺硬。”
李澈让姬人用把雪水烧热,替她清洗伤口:“这是我们西夏最好的金疮药,外用口服皆有奇效,便宜你了。”
海云舒打掉他手里的药瓶:“拿走你的东西!”
李澈道:“你恨我,也别拿自己的身体出气。养好了,想再杀我也不迟。”
这个李澈,脑袋里到底想了些什么?
海云舒:“你最好杀了我,不然我缓过神,早晚要你命。”
“随你便。”他一把抓住海云舒的皓腕,撕下裙摆的一条布,快速绑在她的肩上。
他的动作迅疾而粗暴,让海云舒忍不住皱眉。
他又拿起刚才那瓶金疮药,撬开海云舒的嘴,将药倒了进去。
“呜——”
海云舒简直觉得自己在上刑。
“咽下去。”李澈捏着海云舒的下巴,强迫她吞下药水。
她双眸紧闭,泪水不争气地从眼角滴落。
李澈让人把东西都收走,打扫干净:“就这点儿能耐,还想活捉我的人呢?”
猖狂什么?
要不是他误打误撞来了,她早就把凌霜押解回京了。
李澈:“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肩上这一箭没伤到经脉,养些时日就没事了。你乖乖在这里等着,别耍花招,时机到了,我自然放你回去。”
海云舒不明白他说的时机是什么。
“你就不怕我感染风寒,死在这里?”
李澈看了她一眼:“江成璟还没死呢,你舍得死吗?”
“果然是你陷害的他!”
“我对陷害他不感兴趣,我只是为了救你。”
“救我?”
海云舒真得不解。
为什么他要想尽办法,一次次把她从江成璟身边驱离,使计不成,干脆要把江成璟搞垮台。
李澈:“你不能跟他成亲,就这么简单。”
“荒谬。”
李澈一把抓起她的手腕,露出她那块月牙形的胎记。
“你有没有脑子?老天给了你重生的机会,你还要往火坑里跳?害死自己,也害死别人!”
“你在说什么啊?”
海云舒全然听不懂。
没错,她是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而来。
可上一世,是程家机关算尽,害得她愤愤而终。
与江成璟何干?
她和江成璟前世悔婚后,即一生的错过。
甚至海云舒连自己死后,江成璟是个什么下场,她都不知道,又谈何“火坑”,谈何“害人害己”?
海云舒知道,李澈手腕上有同样的印记。
既然如此,都是一路人,一路血债累累的冤魂,她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直接质问他:“李澈,那你今天就把话说清楚,前世,我究竟是怎么死的?”
第268章 你当自己只受一世之苦?
凛冬已至,山上的雪更大了。
在这肃杀的寒夜里,狂风卷起雪片,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没。还好,这个山洞足够深,不然真是冰冷难捱。
下人们都识趣地守在洞口,没人敢把耳朵、眼睛往里伸。
很多事,不知道才会活得长久。
海云舒忍着刺骨的伤痛,再问李澈:“说啊,怎么不说话?”
他一抬眼,眼风刮过,似鹰隼一般锐利:“如果你想死,想拉着你们海家人一起死,你就嫁给他。”
李澈的话像锥子一样扎进她心里。
可她绝不信服:“你想劝我,也得做好功课,我是被程子枫所累,家破人亡,郁郁而终,与江成璟何干?”
李澈阴冷地笑:“你当自己是只受一世之苦吗?”
海云舒不知怎的,瞬间身上的汗毛竖了起来。
一世……两世……生生世世……
她似乎一下就明白了李澈所言,却又生怕自己误会,想错了方向。
这时李澈一把攥起她的手腕,那枚月牙印记在烛火下,尤显得烈艳如红,仿佛在宣告着她的命运。
他几乎是咬着牙:“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的下场吗?好啊,我告诉你!
“你种下一世苦果,重生再战也是枉然。你凤冠霞帔,高高兴兴地嫁给江成璟那天,就是你和全家的忌日,你的心肝宝贝,江琮……”
李澈一字一顿:“身首异处,血溅五步,死不瞑目。怎么样海云舒,我说得够明白吗?”
海云舒浑身战栗,大口呼吸,似乎血液都凝固了。
她不可置信地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那血淋淋的场面——她身着嫁衣,鲜血溅满了五步之遥,家人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中,他们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不甘,痛苦的哀嚎淹没在喊杀中……还有琮儿……
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仿佛一阵阵寒风吹湖面的惊悸。
她不敢想象这一切会成为现实,却又无法让自己从这噩梦中醒来。
“怕了?”
李澈笑得阴鸷:“海云舒,你也会有怕的时候?”
他这样笃定,这样嚣张,这样肆无忌惮。海云舒真恨不得揪起他的领子抽他两耳刮子。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我不信!”
“你不信?”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冷酷的笑意。
海云舒抬头看着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我不信你,你也用不着吓我!”
李澈笑了笑:“我犯得着吓你?”
“李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想借此离间,让我放弃查案,好让江成璟彻底陷入圈套,引起朝廷党争内斗,一点点瓦解大魏,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
“结果说对了,原因却错,”李澈似乎并不在乎她看穿了什么,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有人比我更想江成璟死,我不过是助人一臂之力而已。这种好事,我何乐而不为?”
“是谁?”果然有内鬼。
“别问,我也不会告诉你。”
又在故弄玄虚。
吓唬她是吧。
海云舒双手紧紧地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刺入皮肤,渗出血来,她却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
这时,她逐渐坚定了心智:“你不说也无所谓,可我告诉你,就算是死我也会跟他死在一起。”
“好一对儿比翼双飞,患难与共的碧人,但你要明白,有些事情,不是感情能够左右的。可惜啊……”
李澈说:“你救不了他,更救不了你自己。”
李澈的语气充满了嘲讽,每一个字,像一把利刃,刺入海云舒的心中。
海云舒的眼前一片模糊,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雪下的更大了。
她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大雪如棉,飘落在寂静的山谷中。洞口的冰挂化成雪水,咚咚咚地落在岩石上,像是命运敲响了丧钟。
没有人再说一句话。
慢慢的,海云舒只觉得头愈加昏昏沉沉,渐渐失去了意识。
直到她沉沉睡去,守在洞口的姬人才捧了碗热汤给李澈:“主人,她这是药效发作了,得睡上好几个时辰呢。您累了一天,吃些东西吧。”
是怕海云舒情绪激动,故意掺了些安神的药,至少能让她睡个好觉。
李澈随手把碗放在了一边:“你出去。”
姬人不敢反驳,乖乖地退到了洞口。
凌霜也蜷缩在那儿,颤抖着纤弱的身体。
她不服:“主人还是心疼她。”
姬人拍拍凌霜的肩膀:“说话注意些,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凌霜眼泪也在打转。她总觉得,自己的命运不该是这样的。
李澈救了她,调教她,把女子最好的技艺都教给她,她自以为与众不同,可到头来,她在他心里不过是个傀儡一般的木偶,稀罕了,就拽一拽绳子,她就手舞足蹈起来,不稀罕了,就扔到一边,碎了烂了,也不过问一声。
从前,她以为主人天生无情,可现在她明白,他并非无情。
凌霜忍不住抬头看向李澈,却发现他正盯着海云舒。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却不是凌霜以前见过的冷酷,他目光里夹杂着太多的情绪,以至于凌霜嫉妒的发疯。
李澈靠在冰冷的石壁上。
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微笑:“臭丫头,看来你是真不记得我了……”
李澈低头看着手中的热汤,思绪万千——
他本该是西夏尊贵的皇子,却被父皇送到敌国做质子。所有人都欺负他,却只有一个人,在他倒在雪里快要冻死时,喂了他一碗热汤,给了他一个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