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柚
小七称得就是我，我之前告诉过她我在家排行老七，赵妈妈他们便决定以后就叫我小七了。
这赵妈妈是晋城最大的青楼——云裳楼的老鸨，她矮胖矮胖的，脸上好似抹了好几层脂粉，看起来惨白一片，实在叫人不忍直视。
她口中的柳姑娘则是云裳楼的头牌柳如茵，听小翠说，这柳姑娘人长得如花似月，但脾性却古怪的很，平日里极难伺候，但凡让她有一点儿不顺心，都会被她告状到赵妈妈那儿，到时自然免不了一顿责罚。
没办法，既来之、则安之，谁叫我一时大意，中了人贩子的圈套，被卖到青楼了呢！
“小七，你快点过来，帮我抬一下水！”
我尚在愣神，只听翠儿在院子里大声喊着我。
我连忙小跑着过去，替她搭了一把力。
一路上，我俩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着。
“小七，你是不是没见过柳姑娘？”
我摇摇头：“我又不是男人，从来没来过这云裳楼，何以见到柳姑娘的真容？”
翠儿连连摇头说：“你不是说你是从九安城来的人吗？”
我很是不解地回道：“对呀，九安城离这儿那么远，你不会想说，柳姑娘去过九安城吧？”
翠儿立即狠劲的点了点头说：“可不是嘛，我们家柳姑娘不仅是闻名于晋城的主儿，就连九安城里的那位，也知晓我们家姑娘的名号呢！不仅如此，每年除夕宫廷家宴上，都会邀请柳姑娘上台献艺呢！”
除夕家宴我倒是有点印象，每年的这个时候，各郡县都会派出优秀的男女献上才艺，想来这个柳姑娘便是其一。
我配合地张大了嘴巴：“你的意思是，柳姑娘见到过皇上？”
翠儿骄傲地点着头：“那是自然，咱们家姑娘哪次入宫不是敲锣打鼓、大张旗鼓的，九安城里的百姓们皆夹道相迎，热情至极！奇怪，你明明来自于九安城，竟然不知道这事儿！”
我刻意回避正面回答她的话，而是反问她：“那柳姑娘可有说皇上是怎样的一个人？”
“嘘，小声点，咱们在这议论皇上，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往上面告状，可是要吃刑罚的。”
我点点头表示知会了，接着又好奇地问她：“你是柳姑娘的近侍，柳姑娘得以进宫面见皇上，你是不是也能跟着一起去？”
我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我在想，眼见着除夕就要来了，柳姑娘很快就要启程进宫了，到时候我若是能跟随她一起乔装入宫那再好不过了。
我的罪名还没有解除，所以不便正大光明的入宫，再说，这一路山高水长，路上难免不会再遇到类似于黑枫寨这样的黑寨子，我一个柔弱女子，实在不宜单独出门，跟着柳姑娘的轿子入宫是最佳的选择。
提起黑枫寨，一个男子的身影不禁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来。我被拐走的这些天里，不知道大当家可有遗憾、小肆会不会懊悔、周清璇会不会庆幸……唉，我在心里数落着自己，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呢，也许我和他们终究只是个过路人，那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便是我们唯一的缘分了……
我回了回神，只见翠儿沮丧着说：“小七，这你就不知道了，皇宫森严，柳姑娘一个平民百姓，能借机入宫已是极大的幸事了，我这种虫蚁之辈岂能企及。”
我一时有些为难，若真是这样，那可就难办了。一来我与那柳姑娘不熟，她未必愿意带我入宫，二来她也未必有能力在入宫名单上增添一个名额……
罢了，现在离进宫还有几天时间，我再看看这段时间能不能寻到合适的机会吧。
无论成功与否，眼下我必须得全力以赴，此刻，我要好好会会那传说中的云裳楼花魁柳如茵。
——
柳如茵显然刚从前厅回来，只见她发丝凌乱、一身酒气，翠儿交代我将我们刚才抬进来的水倒进浴桶里，她自己则去协助柳如茵褪去衣裳。
我用眼角的余光细细地打量着她，只见她面若鹅卵，眸如春水，一头青丝散落在腰间，看起来极具魅惑力，我不禁在心里暗暗赞叹：果真是顶顶美丽的女子。
“你是新来的丫头？”我观察她的同时，她也将目光投在了我的身上。
小翠抢先答道：“回姑娘，这是前两天赵妈妈从人贩子手里刚进的姑娘，唤作小七。”
我委身行礼道：“小七见过柳姑娘。”
柳如茵抬手扶起我说：“不必多礼，起来吧，以后我就是你的主子了。”
她的眉目含笑，一举一动都格外温柔，若不是之前翠儿跟我提过她的脾性，我差点就要被她的这番作态给迷惑。
眼下，我真真是一点也不敢马虎，生怕哪儿做的不到位，她一个不悦就将我赶出去。
翠儿搀着她跨入了浴桶，水温很高，氤氲的雾气弥漫了整间屋子
只听女人幽怨的声音响了起来：“那该死的男人，酒喝多了偏要往我身上蹭，粘的我身上一股酒气，散也散不掉，实在是太难闻了！”
柳如茵嫌弃地往自己身上浇着花瓣水，然后使劲揉搓着肌肤，试图洗去酒气。
翠儿着急忙慌地安抚着她的情绪，一边用皂荚水擦拭着她的身子，可是作用似乎不大，她的身上依然附着着酒气。
翠儿无奈地劝慰道：“哎呀，主子，一会儿沐浴完之后，奴婢给你换上件香喷喷的衣裳，保准别人闻不到您身上的酒气。”
柳如茵皱着眉头说：“别人闻不闻得到我不在乎，主要是我自己实在难以忍受这味道……”
翠儿面上露出了难色，不禁朝我做了个苦脸。
我回了她一个眼神，又望向浮满花瓣的水面，脑袋突然灵光一闪，瞬时有了主意。
我记得先前我在黑枫寨里闲来无聊时，跟着小肆学做了些奇药，做好之后，我将他们装进了小香囊里，随身携带着，以便不时之需，这其中就有一味药材，现在正是适用的时候。
对了，我之前穿的那套衣裳呢？我记得我醒来时，身上穿的是翠儿的衣服，看烟火那天所穿的衣服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问翠儿：“你可曾知道那天我穿来的衣裳在哪儿？”
翠儿不明所以地答：“那日我一直在前厅伺候主子，哪里顾得上留意你，回头你去问问赵妈妈吧，她或许知道。”
糟了，这都过去好几天了，在这人多眼杂的云裳楼里，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那衣裳……
我应了一声，顾不得解释，转头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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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药囊
这个时辰，赵妈妈理应在前厅待客，所以我径直就跑向了前厅，不料四处寻找怎么也没看到她的身影，我随手抓了个人询问，谁想那人连连摇头。
我的目光扫视着四周，眼下楼里客人这么多，赵妈妈却不知踪影，这就奇了怪了……
“小七，柳姑娘呢？你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我扭头望去，见来人正是紫薰。
紫薰是云裳楼另一位姑娘姚叶碧的随侍丫头，她性格大大咧咧，为人非常直爽，没有心机，所以楼里的人都非常喜欢她，说话做事对她也毫无保留。我似乎有些自来熟，因为我与她虽未见过几面，但她每次见到我都非常热络，以致于我总是非常不好意思。
“柳姑娘回后院了，翠儿正在屋子里服侍柳姑娘沐浴呢。”我先是回答了她的话而后忙拉着她问：“紫薰，你知道赵妈妈在哪儿吗？”
紫薰回道：“赵妈妈原先在这儿揽客，一炷香前，她好像要去见什么人，就回后堂了。”
果然是问对人了！我跟她打了声招呼便匆忙赶去了后堂。
相较于前厅，后堂这里要静谧得多。赵妈妈的居室处于二楼，我搭着木扶梯，小心翼翼地往上爬着，此时忽然听到楼上传来一阵细微的男声。
“她现在怎么样了？”男人嗓音粗哑，语气厚重，听起来有些令人生畏。
“恢复的倒是还不错，我让她歇了几天，如今正在茵茵屋子里服侍着。”是赵妈妈说话的声音。
听了这段对话，我猜想他们正在议论的一定是翠儿，因为翠儿之前手指被琉璃碎片割了道口子，不能沾水，也不无法做事，所以赵妈妈给她放了几天假。
“嗯。”男人顿了片刻后说：“她终究和别人不一样，你平时要多多照应她。”
只听赵妈妈说：“好好好，属下记住了！”
我踏在木梯上的脚步突然停顿了下来，我刚才听到了什么？我似乎听到赵妈妈自称“属下”！
要知道，赵妈妈从上一位鸨母手里承袭了云裳楼，这些年来结实了无数权贵，赚得了不少钱财，是晋城里名声大噪的人物，能让她自称“属下”的人，恐怕来历并不一般……
我正神游着，忽然脚底一滑，一不小心踢到了摆放在楼梯上的花盆，随着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二楼上的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
“谁？”
我没由来的一阵心虚，转身欲逃离现场，不料为时已晚，我已被楼上之人喊住了。
“小七！”
我抱着脑袋，后怕地倒退了几步，而后转过身去，对着楼上的赵妈妈说：“对……对不起……”
赵妈妈神情有些严肃，却压根没有要怪罪我的意思，只问：“小七，你不在茵茵屋子里，跑到我这儿来做什么？”
我如实告知她：“赵妈妈，我是来找东西的，您可还记得我来时所穿的衣裳？”
赵妈妈沉思了片刻说：“你来时那衣服已经破了，我早已将它丢了。”
“啊？”果然还是晚了，我不禁懊恼起来。
“怎么，那件衣服对你很重要吗？”赵妈妈探究地问到。
我略略想了想，那衣裳是我刚到黑枫寨时，小肆命人给我定制的，那是件素白色的长裙，裙摆很大，转起身时，它会在底部伸展出一朵很好看的白莲。那日烟火盛会是我第一次穿它，可惜小肆却未能亲自看我穿着它转圈，我隐约竟觉得有些遗憾。
我回答着赵妈妈的话：“那衣服于我而言倒是没什么特殊意义，只是我有件较为珍贵的物品放在那衣服里，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
“你上来。”赵妈妈听了我的话后，冲我招了招手，而后转身进了屋子。
我将信将疑地跟了上去，踏进屋子里，竟发现这里除了赵妈妈之外，再没有别的人。奇怪，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如果刚才赵妈妈的屋子里真的没有男人，那么，我刚才所听到的男声究竟出自哪里？难不成我刚才是出现了幻听……我烦恼地揉了揉眉心，最近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老出现幻觉……
“小七，你看，这是不是你要找的东西。”赵妈妈从里屋出来，手上拿着一串小香囊，在我面前晃了晃说：“当初我瞧着这东西挺别致，便摘了下来，本准备找个时机还给你，没想到这几天一耽搁，便忘了这事……”
我做的那些小香囊非常精致，深受女孩子们的喜爱。以前在宫里时，常常有宫女托棠溪、醉樱他们向我讨要，现下这赵妈妈见了它们想占为己有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只能看破不说破，从她手里接过香囊，抿了抿唇笑着说道：“赵妈妈有心了。”
我大致清点了一下香囊的数量，刚好是七个，不多不少，我再次谢过赵妈妈后，这才赶紧奔回柳姑娘的屋子。
柳如茵已沐浴完毕，正衣着齐整地坐在梳妆镜下，翠儿却不见了人影。
“小七，你刚才怎么不声不响就走了，你到底去哪儿了？”柳姑娘的脸上似乎有些愠怒。
“回姑娘，我方才去找赵妈妈了。”
我之所以悄悄溜走是因为我觉得这事一时解释不清，跟她说了她也未必能明白。当下我将东西拿了回来，用实物说话才是最好的。
我从一串香囊中取出一个蓝色的小香囊，对柳如茵说：“姑娘，一会儿我替你沐浴。”
柳如茵诧异地说：“我刚从浴桶里出来，你是想让我再洗一次？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我耐心地解释道：“姑娘的身上酒气重，我拿了些秘方过来，您泡了这药水，身上保准不会再有异味！”
柳如茵显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答应了下来。大概是因为她联想到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去见九安城来的人了，若是身上沾着酒气，恐会引得对方不适。
我打开了蓝色香囊的袋子，里面是一些香料，其中有一层暗格，我轻车熟路的拆开暗格，将存放在里面的粉末尽数倒进了浴桶里。只见粉末钻进了水里后，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很显然它已经溶入了水里，我又挥手在水里划拉了几下，直到粉末完全消失，这才让柳如茵落入浴桶中。
我在心里默念了十个数，当我数到一的时候，便让柳如茵起身了。
“这么快就好了？”柳如茵很是怀疑。
我自信的点点头：“好了。”
柳如茵抬起胳膊伸到鼻前，嗅了嗅说道：“咦，真的没有酒味了，小七你这香囊看似普通，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能派上大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