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闻银似梨
什么都做不了,他被住持领回去,住持给他新生,授他诗书,很难在住持跟席策之间做选择,所以他当即决定见席策最后一面,然后与世长辞,才有了今日这一桩事。
“沈翎,别再自寻死路。”住持不愿多说什么,只留这么一句,他身也未离去,而是静等着沈翎缓和过来,带人离开。
这竹屋有些年头了,从他第一次在这竹屋里遇见那女子开始。
约二十年前午后,春日雨后竹笋刚冒头,他已是昭兰寺一和尚,因他玩性过大,偷偷下山买了假发来到江南城中玩。
他听街上络绎不绝的贵人说,城郊月川亭如何精美绝伦,他便一路打探,来到这,走着走着天已近晌午,他在竹林里迷了路,一后背背着一筐竹笋,两根辫子落在胸前,手中还拿着挖竹笋用的家伙什的姑娘,见他跟见着瘟神似的,大步跑开。
他出寺庙是偷着出来的,身上没一个铜板,见那姑娘身后背着的筐子上挂着饼子,便跟了上去,他越跟那姑娘跑得越快,最后那姑娘家是在没力气才停下,就在这竹屋外。
那姑娘拿手中家伙什指着他,“你为何追我,又为何来月川亭。”
他毫无底气,目光瞥着挂在筐子外的饼子,“饿了,没东西吃。”
“小乞丐还会来这么豪气之地找吃的。”那姑娘嘴里虽然嘟囔着,还是分给他一大块饼子,并告诉他她的名字,“我叫银木心。”
后来他几次三番违背当时住持心意跑出来,他宁愿回去被住持打,却再也没遇着银木心,后来他再次遇着那姑娘,是在寺庙。
银木心身侧落着一位男子,这男子一直揽着她,形影不离,他远远跟着,瞧着二人一同亲手系了一个红绸带在姻缘树上。
待银木心跟那男子离去后,他走上前细看,上头写着:
我银木心。
我席争。
愿以双亲牵线,彼此心牵,结为夫妻,余生同舟共济。
原来一切只是他心不静而已。
昭兰寺住持仰头瞧着竹屋屋顶,隐隐还残留银木心喊他小乞丐之姿,那日他第一次见到席策,恍惚间也想起了故人。
竹屋外,陆绮凝由于今日没午憩,偷听一会儿便困倦来袭,连连打哈欠,坐在地上靠着南珵睡着。
南珵许久未听屋内有动静,他抬眸仰望夜空,竹林幽深高立,银辉不满满地,只清风明月微凉,难辨梦否。
借着屋内二人的光,他跟陆书予倒是能好生尚一番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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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水佩衣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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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竹摇曳,月色扑朔迷离。
‘月川亭’竹屋内男子声音渐渐消失,就连那桌案上燃着的烛火也在人走后熄灭,只剩下屋内弥漫着残余烛香,和流向桌边的烛油。
屋外另一头,陆绮凝倚着南珵肩头微眯了会儿,她醒来时,身侧人正拿着脚下小石子往不远处的一处土堆丢,她迷糊道:“屋里人走了?”
南珵道:“走了有一会儿了。”他起身伸手将这姑娘拉起来,“带你去个地方。”
陆绮凝刚醒来,她不解“啊”了声,“大半夜的去哪儿。”
结果她被南珵拉着走了数十步,掉了个头,原本背对着竹屋,这下倒正对着不远处的竹屋。
那竹屋里烛火早早熄灭,里头看起来深邃幽暗。
她垂眸,近在她咫尺的却是一块墓碑,她眸子明显惊吓一番,不是为着深夜看见碑,而是觉这里怎会有碑。
寻常之人最多去竹屋而已,无人注意竹屋后头,就连竹屋窗扇这面也是无窗的,好生奇怪。
借着高不见月的银霜,南珵从怀中拿出一个火折子,懒懒道:“出门时,随身带的,没成想还用上了。”
火折子在墓碑前一晃,陆绮凝才看清上头的刻着的名字:
‘爱妻银木心之墓’。
“银木心?”陆绮凝嘟囔句,不就是席策阿娘吗,席策双亲死在同时,怎会提前刻好墓碑呢。
南珵拿着火折子,另只手牵着陆绮凝绕着坟墓转了一圈,这墓上虽是用石头堆砌的,石缝中难以避免会长杂草,如今已快入夏,这座坟头却干干净净的,明显是被人清理过的,而这人会是谁。
席策吗?可没听席策言语过。
二人对视一眼,都摇摇头,这坟前还摆着吃食,像是刚摆的。
二人又来到墓碑前,南珵火折子往碑前一晃,那新鲜的尚存微弱香气的美味菜肴落在二人视线内。
“这人还是刚来上完坟的。”陆绮凝像是猜到什么,又看了眼陷入黑暗的竹屋,“会不会是昭兰寺住持。”
住持?
南珵下蹲三分的身子,楞了一瞬,待他直起身子,道:“住持欲意何存呢?”
除了住持二人也想不到还能有谁,自二人来竹林看着,觉不可能有第五人前来,况且那住持敢带沈翎过来,说明是知晓‘月川亭’晚上是无人来的,那便不假了。
“住持来看席策的阿娘,沈翎或许也知晓。”陆绮凝重复句,她真想不到寺庙和尚,如何与席策阿娘认识的,难道也是为了给席策阿娘报仇,才将罪魁祸首的儿子放在寺庙,慢慢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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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五月,江南城早已入夏,炎炎夏日让城中百姓整个白日都不愿出门,夜晚清风习习,百姓才愿意出门赏玩,城中夜市繁多,自护城河那边的小国全被收复后,很多小国都选来城中买本地物什,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
陆绮凝跟南珵整日除了在湖心书院跟湖心亭外,其余时间二人都是形影不离的,日子渐渐炎热,二人离期渐渐明朗,谁都不愿将剩余的时间浪费掉。
当二人再次见到沈翎跟住持是在这日晚上,城中庙会,按惯例,城外昭兰寺的和尚,都需进城念经一番,以求城中安然无恙。
这次沈翎已不再是带发修行,而是已剃度,阪依佛门。
隔着人群,陆绮凝和南珵在寺庙隔壁的茶楼与沈翎匆匆一瞥,很明显沈翎从楼下过,未看到二人。
“沈翎之前不信誓旦旦说,他不剃度吗?这才多久脾性便改了?”陆绮凝轻轻拿着手中茶盖在茶盏口上转悠,这茶水是加了槐蜜的,热水泡开,止不住的清香往她鼻息里钻。
南珵只往楼下看了一眼,就扭头一直盯着陆绮凝,茶水热气氤氲在这姑娘脸前,隔着朦朦水汽,他看她视线不减半分,在这坐着,他似是并不愿想让陆书予提起旁的人,心中闪过一瞬不悦,也只是留在心中。
他轻微一笑道:“或许是真的看破红尘了。”
陆绮凝微微嗅了两下,除了空气中凌冽淡淡槐花香,好像还杂带了一丝酸酸的气味,她抿了抿唇。
今日是五月一,她答应好好陪南珵一日的,决不提案子和他人,二人分别的日子就在八月下旬,秋闱成绩出来后,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光景,她刚刚没忍住。
十年前席策家铺子失火之事,局中人不主动道明,她和南珵是查不出什么的,何况前些日子席策说并不知那晚一事。
那就奇了怪了,银木心身为席策阿娘,怎会不告知呢,恐怕是席策阿娘都不见得跟住持熟知。
陆绮凝未斟酌,提着她裙摆起身,来南珵这边,跟人坐在同处,茶馆里隔间隔音并不大好,隔壁高谈论阔的少年笑声清爽,像二人桌案紧挨着的敞开的支摘窗,微凉夏风,将她的鬓发带到她白净额前。
今日白日未外出,她便没上妆,清丽白皙的脸颊在桌案上烛火摇曳中有了几分娇貌,眸中清波含着春日百花齐放。
她小拇指去勾南珵手指,勾到了便将这人手指一并拉住,“那我们不谈他了。”这是她破天荒头一遭哄人,没啥经验之谈,只道直言片语,想着能解释一二。
南珵手比陆绮凝大,他将这姑娘包裹着他的小手反了一下,成他将她的手抓在他手心里,不是十指相扣,而是这姑娘的五指被南珵捆在他手中。
“那夫人亲郎君一下。”他可不愿让这姑娘一直来哄他,他可以一直哄她。
至于哄他嘛,一个吻就什么都解决了,反正他才会是那个一直陪在陆书予身边的男子,除了他谁也不行。
陆绮凝原本坐在软垫上,她坐着是够不着去亲这人的,需她身子往起正正,但南珵却选择他自个将头低下来,来给她亲。
这吻充其量就只能算是她主动去亲的,当她唇瓣刚碰到这人时,这人另只手就扶住她后脑勺散开的长发,占了主导。
隔间那群高谈论阔的男儿郎不知说道什么,纷纷大笑起来,仿佛是在庆贺什么。
南珵人是背对着敞开的支摘窗,他身后青丝搅着攀延窗沿的凉风,缠绕在陆绮凝脖颈,弄得她痒意不止,嗓音细微“哼”了声,身子也不自觉地后退一点,旋即二人一吻结束,她手拽着南珵那落在她脖颈上的青丝,直言:“这玩意弄得人痒痒。”
许是刚亲吻的缘故,她音调软绵绵的。
南珵将视线从春日盛景上垂落几分,看着这姑娘手中抓着他的头发,他低沉一笑,“那我们换个方向亲。”他未给这姑娘反应时间,借着他浑身使不完的力,刚让这姑娘在他坐之地坐下,外头敲门声三声一阵,扣了三阵。
这是二人跟别院侍卫婢女约好的叩门声,是急事,若无急事便只叩一次三声。
窗外这会儿风渐渐大了起来,南珵起身越过陆绮凝将窗户合了起来,并给这姑娘整了整衣衫秀发,他指尖几撮儿发丝顺着溜走,他眸中顺势被平静色占据。
“进。”
今儿随侍的是白羽,他快步进来道:“‘慈安和尚’在给城中庙会诵完经后,找了无人处自杀了。”
白羽口中的‘慈安和尚’便是沈翎剃度后的法号。
“什么?”陆绮凝跟南珵同样疑惑。
都剃度了,明显是放下过去了,为何还要自杀。
白羽摇摇头,其余的他便不知了,是守着沈翎的暗卫前来禀告,他才知晓的。
二人起身,匆忙往刚白羽说的庙会一旁无人的巷中走,索性待二人到时,沈翎没被住持弄走。
城中庙会,每年只五月一次,小和尚诵完经必须离开庙会,只住持会停留多时,用艾叶沾水在百姓手中划过,预示着平安顺意。
地上沈翎一动不动的,手腕一旁的血迹摊开,在青石地上快速流动,暗卫也不知该作何了,只发信号让自家主子定夺。
“将沈翎挪去官衙,不要去湖心亭,直接去十里街的官衙。”陆绮凝脱口而出,秋闱考试已不足三月时间,虽她不迷信,但也得给学生们造个好环境才是。
“待住持结束送平安后,你告知他,就说沈翎自杀了。”
南珵吩咐白羽道,顺带示意让一旁的暗卫过来,“你去将戏园子里的珈音娘子一并请到官衙。”
沈翎跟住持之间到底发生何时,待会估计就全都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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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街正是夜市高声时,这里摆摊商贩底气足,叫喊声高亢嘹亮,引得百姓一惊一乍的,而后商贩在连连道歉。
这时那被不知暗卫从哪找来的白布将沈翎全身蒙起来,抬到十里街时,百姓纷纷躲避,一时间议论纷纷。
“老天爷保佑,庙会这日晚上见了死人,今年可别倒霉啊。”
“是啊,这死者被两个着便装的男子抬着,这方向一看就是去官衙的路,若是寻常死了人的人家,何用去官衙,想必又是有不得了之事发生。”
陆绮凝跟南珵的马车紧随其后穿过十里街,=时,外头百姓交谈声无法避离,随着摇摆晃动的帷怅,传入二人耳朵。
十里街就这一条主路是最快到官衙的,必须走这一条路才可,他路都是七怪八弯的巷子,更是阴暗,万一被巷子中行走的行人看去,岂非更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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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水佩衣裳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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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翎的尸身在仵作房里被安置好不久,席策神色平静过来,她并不是普通百姓,是戏园子里的名角儿,城中百姓大抵都见过的,不好因着莫名私事过多表情裸露与表,以防被有心人揣度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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