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宫春暖 第161章

作者:女王不在家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爽文 市井生活 古代言情

  那韩家娘子太过执着单纯,明明生在权相之家,却对种种境况一无所知,固执地认为是“别人故意害她韩家,祖父是被冤枉的”,是非黑即白的心思。

  他把那些贪赃枉法的证据都甩到她面前,她却依然认为这是假的,她不能接受自己的祖父是这样的人,并且她还试图用孩子来胁迫舅父,也是触怒了舅父,并不够聪明的一位娘子,让舅父太过失望。

  是以放她离开,回归她原本的位置,这对她来说反而是最好的。

  希锦听着,道:“其实韩娘子纵然固执了一些,也许处事也不够圆滑,可她只是寻常弱女子罢了,处在她的立场,自己家里人没了,还是和自己的夫君有关,她不愿意再留在陆府享受荣华,也能理解。”

  她并没做错什么,只是被家族用来联姻罢了。

  从一开始,她就是朝廷权利斗争中被忽视抛弃的那个人,她的祖父和父亲并没有在意过她的幸福。

  只是这些希锦并没有和阿畴提起。

  她如今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商贾娘子,她至今记得自己第一次走入皇都,踏入内廷后面见先帝的情景,那种沉闷压抑到几乎泰山压顶的威势。

  既然走入了这皇都,看这朝堂波谲云诡,那就注定会得到或者失去。

  或者登上高位享受众人的尊崇仰望,或者跪在那里承担后果。

  韩娘子生在韩相府中,也是享受了十几年那贪赃枉法钱财的奉养,若是不出事还会继续享受诰命,这都是韩相权势带来的好处。

  甚至关于这桩联姻,若是不曾联姻,只怕韩家女子都统统沦为官籍,韩娘子自己也不会例外,如今好歹得了庇护,不至于太过不堪。

  这个世上的许多事并不是那么简单非黑即白的,世事也不是非要两全。

  就连阿畴自己,他不还是要面对那个害了父母性命的祖父吗?又有谁过着十全十美的好日子呢。

  这些心思,她可以和阿畴说,他一定会开解自己,但是她又觉得并不是那么有必要。

  她以前会觉得阿畴的性子太过冷清孤僻,她无法理解,现在却慢慢懂了。

  人总是要有些经历才会长大,她需要自己慢慢想明白,学会释然,然后他们也终于成为最契合的夫妻,开始用更开阔和包容的角度去看待对方。

  阿畴轻握着希锦的手:“韩娘子那里,舅父终究是顾着一些的,不至于让她生活委屈,至于其它的就看她自己了。至于舅父,目前倒是没什么担心的,他并不是会耽于儿女私情的,如今一对儿女养在宫中,他少了一些牵挂。”

  希锦:“那就好。”

  阿畴:“你也不必多想了,如今正好闲散一些,我已经筹划着腾出功夫来,带你回去汝城祭拜你的父母。”

  希锦惊喜:“真的?”

  这简直想都没想到的!

  阿畴颔首:“当然也不能只是回去汝城。”

  毕竟以如今他的身份,是不可能只为了这个大动干戈的。

  他便拉着她的手解释道:“这次只是取道汝城,其实是要过去岭南一带视察海务。”

  原来自从大昭收了渤泥、三佛齐、白达和麻嘉等海上夷国为藩属国,如今海商和蕃商在海上频繁跋涉往还,那海外诸邦自大昭购置了大批的瓷器、丝绸和茶叶,大昭也自诸邦购置了大量的宝货,诸如珍珠、象牙、香料、药材和胡椒等商货,由此也弥补了北面丝绸之路的截断。

  大昭的市舶之盛,已经远远超过了前朝,自然昔日对大昭构成威胁的北狄羡慕不已,这是他们望尘莫及的。

  以至于如今的朝臣都陆续开始上奏,认为国力雄浑,若那北狄再敢挑衅,大昭可发兵,收复昔日丢失的云阳十六州。

  不过对于这些,阿畴一直按而不发,反而打算御驾南行,视察南方海边防务以及市泊船务。

  这么一来,时人也都知道天子对那南方海务的重视,自然越发兢兢业业。

  希锦:“去岭南港口?那太好了!”

  她想去,看海,看那海船!

  阿畴颔首,略笑着道:“我们先过去汝城,会停留几日,顺便为你父母祭祀,并接见昔日亲朋,我们在汝城下水道,一路过去广府,泉州等地,巡防海务,并接见番邦朝臣。”

  希锦:“好!”

第87章 正文完

  这次阿畴准备前往三路市舶司视察水务并接见万国来使,这在大昭国自然是前所未有的,自然会引起朝中一些臣子的劝阻。

  是以阿畴并没有直接提出,而是先让朝臣上书,第一次上书却是提起皇后父亲宁五郎,大昭国丈对天子有救命之恩,为人君者,以仁孝治天下,应前往汝城祭扫国丈以报昔日救命之恩。

  这是一个听起来格外正当理所应当,但是却又不可能做的事情,毕竟一国之君不可能跑去汝城给死去的老国丈扫墓,没那闲工夫。

  于是阿畴又让心腹在朝中上书,这一次却是提起如今大昭的海务,如今四海通商,海上税赋水涨船高,这时候南方三路市舶司自然是重中之重,而三路港口的海防以及水师,那更是大昭长治久安的关键所在。

  大昭如今北有北狄,阻碍了通往西方的经商要道,走东海水路就此下南洋通往海上夷国,是富国强兵之路。

  如此一来,巡查海上水务便成了当前之重。

  接下来,阿畴便让一位老尚书引经据典,说起巡狩自古有之,提起黄帝曾经东至于海,西至于空桐,南至于江,北逐荤粥,之后又有秦始皇泰山封禅,是以帝王出京去巡查地方事务,也是效仿上贤古风。

  那泉州、福建并广府如今雨丝富庶之地,为海上通商之要紧港口,难道不该去巡狩视察吗?

  于是帝王南巡就这么被提到了台面上,没多久,便顺理成章敲定了。

  希锦听到这个,顿时雀跃起来,她也是担心啊,怕去不成。

  毕竟今日不同往时,帝后巡查东海,那是何等的大事,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朝臣来一句劳民伤财,于是带起来其他朝臣也都跟着上奏力劝,这事就不好说了。

  她笑着道:“我得好好准备,看看都要带些什么,回去汝城,我要祭祖,还要见见昔日乡邻亲朋!”

  当时在汝城并不觉得,如今久不见了,竟很是想念。

  阿畴听她那声调中透着的轻快,笑道:“我们会在汝城停留两天,应该够了。”

  希锦:“好!”

  虽然事情敲定了,不过作为大昭之君,此次御舟南下,自然是罕见之举,这一生只有一次,是以他必须在这次南行中,接见诸般人等,自然有许多政务安排,只是也不好事事都和希锦提起罢了。

  帝王出行,诸般筹备,沿途各路官府也都纷纷为接驾准备,这么安排下来,等他们准备启程时,已经是来年的初春时候了。

  他们是走水路,乘坐那龙舟画舫,为了这一路的舒坦,里面自然是诸多讲究。

  那画舫巨大,仿造宫廷殿宇而造,希锦的寝房中布置齐全,屏后还另设了小室如巷,香枣厕筹等,那船上还额外安置了帝后专用的龙辇凤檐,可以说,这么一艘大船,浩浩荡荡,倒是犹如一座小一些的宫殿。

  上了那画舫后,安置妥当,在那管弦之声中,画舫终于启程了。

  希锦让人挪开了那画屏,卷起那锦纱垂帘,俯首在那栏前眺望,却见就在那画舫两侧,盖天旗开路,羽林卫前护,一眼看过去,绣团朱扇,铜螭曲盖遮天蔽日的旗子,诸如天文彩绣,五星连珠以及鸾凤龙麟等,应有尽有,尽显皇家威仪。

  轻风吹拂间,宽大的运河泛起涟漪,画舫破水而行,凉风习习间,格外舒畅。

  一路上更有州府官员夹道相迎,如此抵达那汝城时,已经是进了二月。

  这天恰是中和节,市井间惯常以青囊装了百谷和瓜果种子互相赠送,希锦早有准备,便给汝城亲眷都赠送了青囊,众人得了那青囊,自然感恩戴德。

  可谁知道,打开那青囊后,众人惊叹不已,原来这青囊中装的竟然是金瓜子!

  这次阿畴和希锦落脚于当地早已备好的府邸,那府邸中的亭馆、园圃和屋舍都是特意粉刷过的,装饰一新,又栽种了各样花卉,掩映着那假山小湖,住着倒也舒坦。

  他们特意过去了原本的宅院看了看。

  虽然离开多时,不过族中都派人打理得极好,甚至比他们当日住时更为整洁有序,看得出族中人都是用心维护的。

  不过因太多亲朋求见了,希锦并不太能顾得上来,只能接见了一些往日亲厚的。

  两天的时间,关键是和阿畴一起祭扫了父母,祭扫时,自然有许多说不完的话,说着说着,希锦便有些难过,险些落下泪来。

  阿畴抬起手,握住了她的。

  希锦擦了擦眼泪,便也笑了:“你知道我娘留给我什么宝吗?”

  阿畴默了下,道:“知道。”

  希锦:“什么?”

  阿畴:“锦书。”

  希锦愣了下,之后噗嗤笑出声:“你果然心里清楚得很,我猜你肯定偷看了!”

  阿畴:“我没看,我只是知道。”

  希锦收敛了笑,轻叹了声,看着那远处,草长莺飞二月天,这是汝城最美的时节。

  她如今贵为皇后,可以回来省亲,可以为父母扫墓,可以把自己如今的种种说给父母,想必他们也能欣慰了吧。

  她笑着道:“其实我已经不需要那锦书了,我只是……”

  她停顿了下,才道:“只是觉得,那锦书陪着我,就好像母亲还在一般。”

  ***********

  离开汝城后,他们乘坐画舫南下,挂上风帆,乘了顺水,冲波逐浪,一路抵达泉州。

  到了那泉州,却见港口停泊了泊船有百十号,鸣锣放炮之声不绝,数以万计的大昭海商驾着满载瓷器、陶器、丝绸和布帛等,挂起风帆,陆续从港口出发,驶往大洋深处。

  当晚他们下榻在驿馆,接见当地官员,希锦也稍作休息。

  第二日,四更时分阿畴和希锦便起来了,两人全都更换冠服,之后便在百僚簇拥中,前往海边祭坛。

  按照礼仪,要先烧三炷天香,祈求上穹保佑苍生。

  护卫铁骑自三更时分便已相继出发,内侍人员也早已整装待命。

  希锦在内侍护卫下,登上了那凤辇,辇车外,是羽林军手执莲形火炬在前,红纱帖金烛笼左右护卫,掌了琉璃玉柱掌扇灯自两旁相随,身后更是诸多宫娥鱼贯跟随,浩浩荡荡,肃穆威严。

  一路上,在那围子之外,有诸多百姓全都翘头观看,看这皇家威仪,看这母仪天下的风范。

  依稀中,希锦好像听到有人赞叹,却是道:“瞧这就是娘娘,天家娘娘呢,生得可真美,犹如仙女一般!”

  更有人忙道:“说哪里话,那是天家的娘娘,仙女哪能比呢,这样的娘娘,都是自小金汤玉食养着的!”

  这话才说完,早有羽林卫匆忙上前,制止了,那几人自然吓得够呛。

  希锦唇边抿出一丝笑意,却是吩咐道:“不必为难。”

  宫娥听令,便弯着腰出去,低声嘱咐了内侍,内侍又往外嘱咐,一层层传话,于是终于传到羽林卫那里,这才把人给放了。

  希锦想着那两个人的言语,不免好笑,好笑之余又觉有趣。

  她曾经也是一个站在围子外面,垫着脚看稀奇的市井小娘子啊。

  人这辈子能有什么际遇谁能料到呢,她爹娘怕是万没想到,他们疼宠的女儿竟然成了皇家的娘娘,母仪天下,更没想到,他们做了一辈子商贾,对着官家弯了不知道多少腰,赔了不知道多少笑,结果最后,他们竟然得了诰命封了侯。

  说起来终究可惜,若是爹娘还在就好了,也要让他们跟着享福呢。

  一时希锦抵达了那海边祭坛,此时就听外面响起来隆重而齐整的燕乐声,禁军乐队骑在马上,吹奏起了钧天之曲,数百铁血郎君一起吹奏,那声音低沉浑厚,大气磅礴,就这么回荡在海风中。

  希锦在宫娥的扶持下,下了凤辇,之后在引导官的引领下,肃穆隆重的燕乐中,迈上那祭坛,和阿畴并肩站在一起。

  就在他们的身边,是冠冕朝服的官员,白袍青缘,随风而动,这些都是掌控着大昭的天官大吏。

  此时那海上已经聚集了上百艘海舰,整齐划一,旌旗飘动,遮天蔽日一般,几乎覆盖了整片海域,而就在远处护卫舰的尽头,则是那些海上商船,都满载着柴炭、木植、柑橘和干湿果子等物,整装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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