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王不在家
“这就好像我没有办法回到过去,救我长姐性命,更没有办法回到过去寻回我流落民间受尽苦处的外甥,当然更不可能力挽狂澜,救下我陆家那么多老小。”
他的声音沉哑:“并不是我不帮你,而是因为我确实做不到。”
韩淑修哭得泣不成声:“我明白,我明白了,我知道你也有你的苦楚。”
她想,最开始她总是对陆简过于仰望,以为他无所不能,以为他可以左右一切,以至于总归是把事情简单地归咎于他。
其实他一直,一直都在尽力地护着自己了!
父母已经不在了,她什么都没了,这个世上她能倚靠的,竟唯有他了。
陆简听着韩淑修的哭泣,他的神情依然是平静的,冷淡的。
他再次开口:“官家是和我完全不同的人,他也和我一样,经历了莫大的痛苦,或者说他的痛苦比我更多,但他的心性比我坚韧,以前他选择忘记一切,留在市井娶妻生子,因为他清楚地明白,这对于他的父母来说是最大的宽慰,他要好好活着,他也非常幸运……”
他想起了希锦,那个对着他一通埋怨的皇后。
他缓慢地道:“最初时,我其实看不惯皇后娘娘,我不喜欢她,可能我不喜欢看到我的外甥沉迷男女情爱,我觉得身为男儿应该以大事为重,我甚至恨铁不成钢,我就想拆散他们,不想他沉溺于此。可现在,我开始羡慕他,他比我更投入,更执着,他也愿意去相信,他比我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他得到了我永远得不到的。”
“我也希望像他那样能得一人白首,相守一生,希望能有一个人可以对我尽情地笑,鲜活地怒,可以陪着我恣意妄为,我可以对她很好很好,用尽全力地对她好,给她我所有的一切。”
韩淑修哭都忘记了,她怔怔地看着他。
她觉得陆简不是这样的人,不敢相信陆简说出这样的话。
陆简垂下眼,淡漠地道:“但我又太自私,我没有精力,没有热情,更没办法那么信任和喜欢一个女子,我什么都不愿意付出,生怕自己吃了一点亏,就连有女子主动倾心于我,我都故作不知避开了,不敢对她做出一点回应,因为我承受不起别人的喜欢。”
他想起来莫三娘子,他可以看到她眼睛中那种不加掩饰的恋慕和渴望。
但他故作不知,避开了她的眼神。
现在,她就要成亲了,很好的一门婚事。
那是人品前途都极好的一个人,也年轻。
昨日他还在宫外见过,特意和对方聊了几句,对方到底年轻,和他说话时有些受宠若惊,也有些紧张。
不过提起这桩婚事,他言语间便满是期待,显然对这婚事也满意的。
她嫁给这个男子,必然比嫁给自己更好。
到时候自己不过是她人生中不值一提的一抹回忆。
他终于收回思绪,继续道:“所以我就得不到好的回馈,注定孤寡一人,而你,在你的家人和我之间,你必定永远都会选择你的家人,这我能理解,因为我确实也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韩淑修听到这话,睁着通红的眼睛:“将军,将军,我不是…我不是这样的,对不起,我,我当时只是太难受了。”
陆简轻笑,笑得很平静:“我说了,我并没有生你的气,你也没有做错什么,其实你做得很对。”
韩淑修看着他的笑,陆简很少笑,但是此时他笑起来并不亲近,反而有些置身事外的淡漠。
陆简缓慢收敛了笑,继续道:“这些事,我没有向你解释过,怪我,毕竟我比你年长十几岁,我应该比你更理智包容,我应该更好地处理这些事。如今既走到这一步,我也希望我们能协商下,看看怎么安排这件事,找到一个对你和孩子都好的方式。”
“哭哭啼啼并不能解决问题,你过来找我,我相信你也是希望能改善自己的处境,我也相信我能帮你,我会安排好你以后的生活,也希望你能尽可能多照顾一些孩子。”
他看着她,问:“如今我和你说这些,你能明白我的心思,并且可以平心静气地接受吧?”
韩淑修无声地望着他,过了很久才点头。
此时她已经明白,什么是覆水难收。
她知道,她和陆简永远不能回到过去了。
也许在某一刻陆简也曾渴望过,拥有官家和娘娘那样的夫妻之情,而作为他的妻子,她本来也是最有机会走进他心里。
但是经历过家破人亡的陆简,心已经被磨出了厚茧,硬得像块石头,在他的人生中,这种属于寻常人的脆弱只是一瞬间罢了。
她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好在陆简是平和的,夫妻做不成,他依然在用他的方式来尽着他的责任。
他如今和自己说的话,这辈子都不可能对别人提起,而他之所以和自己这般剖心挖肺,是为两个孩子谋求一个平和而安静的将来
于是她到底轻声道:“好,我明白,我……都听你的,你怎么安排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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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番外之先帝的藏品
这几日皇城中倒是发生了几桩大事,那韩家娘子回来了,留在了皇都,不过两个人倒也不是夫妻了。
陆简置办了一处院落安置韩家娘子,给她单独住的,孩子留在府中,她每日会过来府中陪伴孩子。
其实孩子的教养以及照顾等,都并不需要韩娘子,只是要韩娘子陪陪而已,这对于陆简,对于韩家娘子,对于孩子,几乎都是最好的了。
希锦卸下了照料陆家一双儿女的责任,倒是比往常轻松许多,不过当皇后嘛,总归许多烦心事。
比如前几日莫家三娘子成亲,希锦想着往日的交情,是送了大礼的。
只是这当皇后的,不知道被多少人盯着,但凡恩宠了哪个,别人难免都想,以至于连着几日都有帝姬凑到跟前,很有些讨好的样子,显然是想猜着她是什么心思。
她也明白,自己偶尔一个无心之举,便引得人猜测,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的,都被人揣摩着呢。
也挺没意思的。
于是希锦也就不那么上心了,反正她家夫君已经是一个勤快的皇帝了,她可以懒散懒散,皇后要做的那一摊子,稍微敷衍敷衍就行了。
这一日晚间,她斜斜靠在凤榻上,随意翻着她的话本子看。
如今她贵为皇后,真是想要什么话本子就有什么话本子,她愿意看了,还可以点名要求,自有人眼巴巴给她写。
她这么翻看着,却见那话本上讲起前朝天子如何和那勾栏院女子偷情,谁知道正颠龙倒凤时,就突然听到屏风后有声音。
天子心惊,不过勉强忍着,到底草草了事,了事后,扯开那屏风一看,老熟人了,早间金銮殿上才见过,正是自家那总爱上谏的朝臣,年轻俊秀的风流才子!
只不过这会儿却是不着寸缕,好生狼狈,就拿一件锦巾裹着身子,在那里惊慌羞愧。
天子疑惑间,回想适才那女子种种,突然明白了。
原来自己过来时,他们行到一半,自家这臣子只能躲到屏风后面。
天子当即怒极,有心为难,不过他自己立身不正,也没脸说什么,便胡乱拷问一番,逼着那风流才子解释公婆二字的意思。
那风流才子自然只好胡诌一番,倒是有趣。
希锦看得津津有味,看着看着不由笑出声。
阿畴正在一旁低首看那朝政文章,如今听她笑得悦耳,便自那经略纵横的文章中抬眼看过来,问起:“什么好玩的,倒是说给我听听。”
希锦笑道:“你以前读书,夫子都夸你天资不凡,你且告诉我,公婆二字何解?”
阿畴道:“公婆,那不是夫婿的父母吗?”
希锦噗嗤一笑,很有些得意地道:“若是只做你这个解释,那就没什么趣味了,据说在岭南一带,公婆本就做夫妻之解。”
阿畴:“倒是也听说过这个称呼。”
希锦:“人家是这么说的,说是公为夫,婆为妻,这是大有讲究的,知道为何吗?”
阿畴:“哦,为何?”
希锦:“所谓公,上为八,其实是分开八字脚,那行货子大模大样勾上去,这样上下合起,便成了一个公字。”
阿畴:“……”
他捏着手中那纵横经略的文章,听着希锦这一番言语,一时有些无奈:“倒是也有些道理吧。”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专门在这闺房夫妻之趣上做文章,也难为这编书的能想得出来。
希锦继续道:“至于婆字,便更有些趣味了,婆,分开便是女波,所谓香衾几度春风起,有皮有水才成波。”
阿畴抬起手,揉了揉额:“仿佛有些道理,还有吗?”
听起来这香艳话本,确实是比那经略文章有趣一些。
希锦却摆手:“多得是,不过你还是算了吧,你专心看你的文章,不然回头若是做不好文章,你当不好这皇帝,我又哪来的香衾几度春风起!”
阿畴便只好低头看那文章,不过这么看着,却觉无趣极了。
再抬头看希锦,希锦如何美美美。
一时眸色转深,竟有些异样想法。
当下干脆放下那大摞文章,迳自起身,走到希锦身边,看她那话本。
希锦此时正看得入迷呢,那话本上赫然写着“修身秘诀”,却是什么“一日之忌在于暮勿饱食,一月之忌在于暮勿大醉,一岁之忌在于暮勿远行,终身之忌,勿燃灯房事”。
他便微蹙眉。
希锦看着,喃喃地道:“你看人家说的,黄昏时候别吃太饱,约莫时候不能大醉,年尾巴上不能远行,年纪大了不能燃灯房事,什么意思,就是说房事的时候不能点灯?”
她茫然了:“干嘛不点灯,摸黑吗?不能看?”
阿畴便道:“这都是胡编乱造的吧,不能信。”
希锦瞥了他一眼:“你不懂,人家这是正经书,不懂就好好学!”
阿畴:“……”
他看着她,抿唇,正色道:“你既读了这么多书,难道不懂一个道理?”
希锦:“什么道理?”
阿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凡事总归要以知促行、以行促知、行胜于言,要做到知行合一。”
希锦都听懵了:“所以?”
阿畴俯首下来,在视线相对间,他高挺的鼻梁微抵上她的。
呼吸萦绕间,阿畴用沙哑的声音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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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落了下风。
希锦觉得自己这么多话本子算是白看了。
她还是得多学学,要多进步,这样才能在床榻之间压过阿畴。
她想起前几日,几位帝姬在那里说闲话,听说起宫中的避火图,听说那宫中的避火图很有一番趣味,和市井间的很不相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