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王不在家
希锦轻叹,心里却再次想起三年前。
最开始,她和霍二郎情投意合,
那霍家可是读书人家,霍家爷爷考过解试,是太学补考生,人家高低也是书香门第,族上曾经风光过,只是如今没落了而已。
两个人的亲事都已经谈妥了,眼看就要成亲了,结果突然横生枝节,霍二郎娘死活不愿意,闹腾起来,只说她蛊惑了霍二郎,闹得满城风雨。
没奈何,只能退了婚,她娘匆忙给她寻了赘婿,也就是阿畴。
阿畴其实人也不错,长得美,是汝城数得着的出挑,可他也就一张脸啊,论起别的来,根本没法和霍家二郎比,怎么比都没法比,比什么什么都输。
论门第,人家那是书香门第,哪像阿畴爹只是一个渔民。
论性情,霍家二郎温柔体贴,哪像阿畴,真是又倔又拧,怎么拢都拢不住心,怎么梳都梳不顺人!
论才干,先别管人家霍家二郎如何,反正阿畴这人真是没法说。
刚成亲时候燕京城纱绸价格大涨,汝城商户都纷纷携纱绸进京,结果阿畴可倒好,他直接说身体不适,经不住长途跋涉。
前年市舶都监过来汝城,哪个不凑上前讨个好,让他也跟着族人过去,好歹混个眼熟,结果他竟然借故不去,愣是错过了这次机会!
去岁她想着他读书还算在行,还是考取功名吧,好歹过了解试,混一个太学补考生,还能免些税赋呢,谁知道他却说自己不是那块料!
至此,有一句话一直憋在希锦心里
——烂泥扶不上墙!
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相貌了。
这相貌她也是喜欢的,可问题是,男人家,光有个相貌有什么用,等过些年她把控不住了,说不得他就要沾花惹草呢!
大过年的,希锦心里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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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那过道往前,便陆续见各房各户的都出来了,大家难免见了打声招呼,互相拜年问好,三三两两结伴而行,随意说笑着。
希锦一家三口果然遇到了二伯娘,希锦便给阿畴使眼色。
阿畴便没什么表情地把希锦教的那一套都说了,一字不差,连那语气都学了一个十成十。
二伯娘笑得合不拢嘴:“要说起来,阿畴才是一个聪明人,听说你看书,看一遍就全记得了!你这么说,我心里倒是舒坦,说不得我们家四郎就考中了!”
旁边四郎恰好在,听到这话,蔫蔫地道:“怎么随便谁说句什么,我就考上了?”
四郎今年整二十岁,比希锦大一岁,和阿畴同年。
他素来不喜阿畴,这却是有缘由的。
当年阿畴过来宁家铺子当了伙计,因长得实在好看,又据说是读过书的,希锦爹便格外好心,和族里提了,让阿畴也入了家学,好歹也跟着读书。
谁知道阿畴却实在是聪明,夫子都说,他根本教不了阿畴,阿畴应该去燕京城,拜在大夫子门下,这样也好谋个前途。
当时希锦爹听了,是想出钱供着阿畴,送阿畴去上京的。
希锦大概知道自己爹爹的想法,无非是膝下无儿女,看到一个有资质的,便想着扶持着,这样以后万一自己有个什么不好,别人看着这情分,也算是一个助力。
希锦对此并无意见,阿畴十岁就来到他们家铺子当伙计,她也希望他能有个好前程。
阿畴却不愿意,他不想去燕京城,就想留在汝城。
希锦爹见此,也没法,便让阿畴继续在家学里读书,悉心教导他,等到希锦十六岁那年,阿畴也十七岁了,便让阿畴做了希锦的赘婿。
这四郎,从小读书好,家里都寄予厚望的,但奈何在家学遇到了阿畴,他便有些记恨阿畴了,处处看不顺眼。
他觉得自己要比阿畴读书好,是阿畴投机取巧了。
就希锦所知道的,后来阿畴大一些,便大不如之前出挑,不知道是不如之前聪明了,还是韬光养晦了。
阿畴不再出挑,四郎便春风得意起来,成了人人都夸的才子。
那二伯娘听着笑道:“那不是觉得阿畴聪明么,读书好!”
四郎扫了一眼阿畴:“哪能一样呢!正经读书和随便读读能一样吗?”
阿畴听了这话,却是道:“四郎是正经读书,以后定是要金榜题名的,我只是勉强认识几个字,自是比不得。”
希锦从旁打量着。
阿畴那性子,她也是知道的,倔得很,哪是那么轻易低头的,说这话只不过敷衍几句而已。
他还挺能装的,竟然这么会装。
谁知正看着,阿畴的视线却是扫过来,看向了她。
四目相对间,她微怔了下,疑惑地挑眉。
阿畴淡淡收回目光。
希锦心里便五味杂陈起来了。
什么意思?觉得她没给他出头?
可是刚才他说什么来着,让她不用对他施展那笼络人心的手段了!
哼哼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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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家各房陆续都到了,世族大家,各房分支众多,有些族人就连希锦都觉得眼生,特别是女眷,才嫁进来的新妇,可能也就见过一两次面,一个个都穿着裙袄,打扮得俏生生水灵灵的,还真不容易分,希锦只能含糊称呼着,敷衍过去。
大家聚在厅堂后是分男女内外的,男的在里面拜,女的在外面烧香烛。
希锦因为是招了赘婿的,按照规矩不能让赘婿单独去,她得陪着一起,她在先,赘婿在后。
这有些惹眼,但也还好,大昭赘婿之风盛行,一些大家族总归有些赘婿的。
跪拜的时候,恰好四郎跟着二伯先拜过,他往回走的时候,和希锦阿畴迎一个正着。
四郎笑看着阿畴:“好好拜,求祖宗保佑,以后芒儿必是个读书好的,正经读书,定能得个出身。”
希锦听这话,这是故意阴阳怪气阿畴是赘婿,所以不得正经读书了?
她其实并不在意阿畴受什么委屈,大男人家,受了委屈还不至于她来出头。
但当着她的面,这就是欺到她头上了。
为什么要忍?
她便笑着道:“四哥,我们宁家世代经商,芒儿以后能继承家里的铺子,不是个败家的,我都要偷着乐了,哪里敢指望他读书上进呢。以后些许识得几个字,知道一些做人道理,不至于长歪了,可别像一些子弟,在外寻花问柳的,就算读再多书,这会儿祭祀的时候,祖宗也觉得丢人现眼,万一再染上什么脏病,传出去,啧啧啧,我们宁家的脸往哪儿搁!”
四郎听这话,那脸色瞬间变了。
希锦一笑间,已经和他擦肩而过。
四郎待要说什么,可周围都是宗亲,哪里还来得及,一时一口气憋心里,那叫一个难受。
希锦带着阿畴过去祭拜,各拿了三炷香,先拜了灶司菩萨,又拜了天地君亲师的牌位和祖宗堂。
待都拜过后,两个人出来,一出来,宗族中相熟的便拉着阿畴过去男人那一桌,希锦见此,道:“你去吧,把芒儿给我。”
阿畴颔首,将芒儿抱给希锦,又低声嘱咐说:“他该尿了。”
才两岁的小孩,还是要人留心着,大冬天尿了棉裤那就麻烦了。
希锦:“知道啦!”
这会儿穗儿早过来了,从旁候着呢,忙跟上来,拿了各样小娃儿的物事,希锦见此,便抱着孩子过去一旁,先换了尿布。
她平时还真没干过这种活儿,此时难免有些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换好了,她抱着芒儿,打算进去内厅,谁知便看到了堂妹希钰。
希钰比她小几个月,如今也十九了,已经许配了人家,不过赶上那家要守孝,耽误了,现在还没过门。
按照老规矩,家里孩子十六岁前不得穿丝绵,不过十六岁后就可以穿了,而且小娘子还要穿着绸衣红裙子过来拜祖先。
希钰穿着紫红缎纱滚边窄袖褙子,打扮得光鲜水亮的,略低着头,提着裙摆,匆忙从厅堂过来。
这显然是刚祭拜过。
没出嫁的小娘子,难得过来这种场合,难免觉得羞,一般都是匆忙来去的。
希锦对这堂妹微颔首,便要抱着芒儿过去内室,谁知道希钰见到她,眼睛却是一亮,忙上前叫住她:“六姐姐!”
希锦在宗族里排行第六,底下的都叫她六姐姐。
希锦便笑道:“希钰,今日打扮得真好看。”
希钰上前和希锦说话,亲热得很,还要伸手抱抱芒儿:“芒儿生得真好,这一看就是一个有福的孩子,七姨一见,便喜欢得紧。”
希锦听着,纳闷了。
这希钰往日对小孩儿可是不待见,碰都不愿意碰——这倒是也正常,年轻没出嫁的小娘子,总觉得那些妇人和孩子的事遥远得很。
结果今日可是倒好,怎么见到芒儿就像见到了亲儿子一样呢!
她自然不想理会,抱紧了自己儿子:“芒儿认生,再说小孩儿家,屎屁尿的,你哪管得了。”
然而希钰却愣是抱住芒儿不放开:“我看到芒儿就喜欢得很,芒儿——”
她这么说着,芒儿眨眨眼睛,“哇”的一声,嚎起来了。
希锦当即抱过来,赶紧哄着,希钰从旁,便有些无奈,只好也赶紧哄,又随手拿了旁边桌上的橘子,剥了来:“小姨喂你吃橘子。”
希锦脸色就不好看了:“大冷天的,哪能给孩子吃这个。”
橘子橘子,又是橘子!
希钰想想也对。
希锦:“你不用管了,赶紧进屋吧,仔细冷着。”
说着,她抱了芒儿便要过去内室,谁知道希钰却又追了上来。
她口中却是道:“好姐姐,我有个要紧事要和你说。”
希锦已经坐下来,听到这个,漫不经心地问:“什么?”
希钰:“前几日我跟着我娘过去舅父家走亲戚,你猜我遇到谁了?”
希锦:“哦。”
她才不追着问呢,爱遇到谁遇到谁。
希钰见希锦不问,只好自己道:“我遇到霍家二郎了。”
希锦听闻,心里一动。
其实自打她招了阿畴做赘婿,又生了芒儿,之前的一些心思都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