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王不在家
霍二郎沉吟了片刻,道:“那梦中之人其实是有福之人,得一有情人,足以享用一生,那梦中郎君,盼他且行且珍惜。”
希锦便明白了,他竟是在说阿畴,说阿畴竟是有情人。
霍二郎低首,哑声道:“大娘子,令慈生前,我曾见过一面,当时她对我说了一些话。”
希锦听着,忙问:“什么话?锦书的事,也是我娘给你说说的,我娘还和你说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霍二郎苦笑:“也没什么,昔年我曾受过她的恩,临终之前,她终究不放心你,才交待了我一些。”
希锦惊讶,这是她万没想到的。
怪不得呢,怪不得她娘的锦书中竟说起霍二郎,要她找霍二郎,敢情她娘在霍二郎这里早早留了一手呢。
果然,她娘就是她娘,她娘永远是对的!
霍二郎轻叹:“大娘子,你要去燕京城了,霍某也要过去燕京城,此去燕京城路途遥远,怕是不知多少艰辛,若有那一日,霍某定会尽绵薄之力。”
希锦听着,心中多少宽慰,道:“二郎,我去不去都两说呢,若是去,只怕也要耽搁几日,不能和你同行了。”
霍二郎听此,浅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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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锦是在离开戒台寺下山的时候才猛然明白过来。
霍二郎说的同行,不是从汝城过去燕京城的同行,而是说别的。
换成大白话,他那意思就是说,大娘子啊你要跟着你家夫婿过去燕京城这官场上搅合搅和了,很可能当个妃子之类的,而我也要过去求取功名。
我们是老乡,亲不亲故乡人,以后你遇到什么事,我也会帮衬着你,咱们从此互相帮衬着吧。
霍二郎是好心好意,只可惜当时她没听出来,那霍二郎竟是对牛弹琴了!
她深吸口气,无奈。
此时再想和他说什么,自然是不便了。
其实这次她大动干戈上戒台寺,在开阔的后山亭子处见一面,实属不易,以后怕是见不成了。
她难免有些遗憾,遗憾之余,又心生感激。
到底是有些交情的呢。
果然她娘就是有先见之明,知道她可以寻上霍二郎,霍二郎也不含糊,更没装傻推脱,竟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这霍二郎说的也在理,其实她胡思乱想有什么用,关键还是在阿畴。
她开始回忆阿畴,重新梳理自己和阿畴之间的关系。
往常自己欺负阿畴,对他很有几分苛待,这她心里是明白的,不过他性子好,应该并没有恼了自己,对自己还算忍让。
其实想想他这次成为皇太孙前的种种,自己纵然鄙薄嫌弃他,但他还是安分认命的。
从这点来说,看起来他并没有要讨还旧债的意思,应该是吧?
如果自己想,完全可以硬赖着,霸住这头茬大娘子的位子,跟着他过去燕京城,跟着他入宫,再仗着芒儿这嫡长子的身份,她将来的位置总归不会差的。
但只是,她到底出生商贾,这样的身份过去燕京城后能不能占住那个皇孙妃位置,或者说将来的皇后位置,那就两说了。
如果不能那就没意思了。
她虽出身商贾,又只是宁家不起眼的五房之女,但好歹也是锦衣玉食养大的,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自己有宅子有铺子,
父母怕她受委屈,甚至为她招了赘婿,特意选了无父无母无身家的。
其实在前朝时候,赘婿身份低,也就是比寻常奴仆身份高一些,如今自然是高了,但再怎么样也翻不过天去,那是希锦可以轻易掌控的。
所以父母给希锦铺下的路,是不能大富大贵,但是守着赘婿守着铺子门面也能平顺安稳富裕一生的路子。
她这辈子都不会愁了吃穿,什么都不用怕。
可是如果去了燕京城,那就不一样了。
阿畴肯定有别的妻子吧,也许也有什么妾室,当了皇帝还会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自己就要和别家娘子共有这么一个夫婿,还得求着他巴结着他,得想办法邀宠。
说不定还得和别人明争暗斗使心眼,掐一个你死我活。
这她哪成呢!
她干不来这些。
所以她的机会其实就在汝城。
阿畴会回来,她要利用阿畴重回汝城的机会,重新唤起他的眷恋,在他面前争取更多,要他许下承诺。
甚至让他重新化为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阿畴。
至于怎么做——
希锦看过的各种小话本都在脑子里浮现,交织在一起。
办法太多了啊!
她豁然开朗。
而就在这时,官府突然传来消息,说阿畴要回来了。
他来接她和芒儿了。
很好!
她才备下美人计,他就自投罗网了,且看她如何施展!
第27章 仔细雷下来劈了你!
希锦知道阿畴此次归来,只怕是排场很大,但事到临头,这排场依然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阿畴还未曾抵达汝城,便有一批护卫过来,提前设置关防,并来到宁家,指示宁家人员何时退,何时跪,以及相关礼仪等。
听那意思,如今阿畴已经正式入了宗谱,是皇家血脉,是太子遗孤。
提起这个,族长兴奋得声音都在颤抖:“据说还没正式封呢,不过按理说,他以后肯定是皇储了,是要继承大统的人!”
这个消息让宁家上下全都振奋了,皇帝呢!
宁家便越发上下齐心,铆足劲要好好迎接这贵人,把家中前后都收拾过,各房都格外齐整,花草修建,灯烛换新,好一番折腾,倒是引得汝城百姓都来看热闹,大家全都知道,宁家出了皇太孙,那皇太孙如今要回来迎自己妻儿,全都与有荣焉。
汝城地方官员自然也都跟着忙,打扫街道,撵逐闲人等,那卢大人最为慇勤,头几天就过来宁家,几乎不归家,帮衬着里里外外的。
总算到了这一日,宁家诸人更是上下忙碌,通宵达旦的,到了五鼓时候,众人全都穿戴打扮了,盛装迎接皇太孙。
希锦和芒儿此时自然是被格外照料着,宁家几个伯娘都小心陪在旁边,族长和伯父们一个个都翘首以盼,忙得连口水都不敢喝。
只是他们等了好久,总算看到有人马过来了,不过隔着老远,根本看不到谁是谁,只觉那旌旗飞扬,笙乐之声齐鸣,还有些整齐严肃的随行人员。
等了太久,芒儿已经熬不住了,此时他看到这么多人,便轻扯了下希锦的衣角:“娘娘,爹爹。”
希锦知道芒儿的意思,他不明白为什么等了这么久还没看到爹,却只看到这么多陌生人。
她只好哄着芒儿道:“再等等,你爹爹马上就到了。”
说着这话时,却见先头侍卫鱼贯而来,就在那侍卫之后,终于看到一辆庞大的金辂车缓缓行来。
那金辂车竟然是用了八匹马来拉,辂车四角都是油画刻镂的金柱子,前方垂了红锦帜龙凤门帘,装饰有翟鸟之羽等物,而车身两壁的龟文和龙纹更是看得人眼花缭乱。
希锦自然明白,自己这种寻常人家的车马只能用黑漆,当了官的可以用红漆,但是只有那些身份真正尊贵的才可以用这种金黄色,还可以装饰得这么华美!
更不要说居然用了八匹马!
马,在大昭国那就不是一般人家能用的!大昭国缺马,但凡马匹多是战马,寻常百姓要么是牛要么是驴。
希锦、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金辂车终于停了下来,于是周围人等全都跪下来。
希锦连忙按照礼仪跪下,大家一起高呼殿下千岁,那声音特别响亮。
希锦可以听到自己身后便是大伯母,她那声调简直是憋足了劲儿,比什么时候都卖力。
——原来她嗓门还可以这么高亢,长见识了。
这时候随着动人的乐鼓声响起,辂车上终于走下人来。
芒儿好奇,忍不住要抬头看,希锦赶紧扯扯他的小手阻止了。
虽说要下车的是芒儿亲爹,但是希锦明白,这是礼仪,不能冒失了。
此时的阿畴不再是单纯的阿畴,他身上笼了一层巍巍皇权的光辉,冒犯他就是对皇家不敬。
这时候,希锦前方出现了一双脚以及那袍角。
希锦看到,那是做工精致华丽的黑皮履,里面则是上等白绫袜,再往上则是翠毛细锦的袍底,那袍底上花纹精美繁琐,一看便是皇家御用的绣工。
雍容尊贵的气息扑面而来,希锦有片刻的窒息,不过她还是恭敬地再次垂下头,一动不动地安静等着。
也就是片刻功夫,她听到上方传来一个声音:“诸位平身。”
希锦听到这声音的时候,心便轻动了下。
她已经筹划了很久,势必要抓住接下来的机会,要为自己更多争取一些。
现在,他终于来了。
皇家的阵势就是浩荡,以至于他还没露面,她便感觉到至高无上的巍巍皇权。
而她,必须在那皇权之下讨个大便宜。
她深吸口气,站起来。
站起来后,她正要去扶芒儿,谁知道前方男人修长的身形已经俯了下来。
隐隐间,男人身上有清冽的松雪气息传来,她正茫然,便听得芒儿惊喜的声音:“爹爹!”
再回过神时,她便见面前男人已经将芒儿抱在怀中了。
芒儿欢喜地搂着他的颈子,开心地笑。
男人冷清的眉眼也浮现出暖色。
气氛不再紧绷,众人心里略松了下,希锦悄悄地看过去。
原本衣着素简的男人如今已是华服加身,外面绯色罗袍,里面衬以白罗中单,那罗袍的绯色衬得他面若上等宝玉,俊美无俦。
她细细看着,修长的颈子处是白纱方心曲领,那如雪纱领更是让人感觉到皇家的讲究。
若不是希锦对自己昔日这枕边人太过熟悉,她哪里敢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