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琐矣
忽然一天来了个人,说是自己的亲爹,要接她回家认祖归宗。
云朵还以为再也不用为娘亲的药钱发愁,却不想云老爷认她,只不过是要替大女儿嫁人罢了。
她亲爹说给她指了媒亲事,要嫁的便是广南王的次子沈誉。
她虽刚到绥地不到一个月,关于沈誉的事,却也是知道些的。
广南王统共两个儿子,世子沈玠经纶满腹,才华横溢,颇得广南王青睐,百姓也是赞不绝口。
而次子沈誉...
云朵听的也不少,其中提得最多的,只两个字——
纨绔。
越想这些,眼前就有些模糊起来。
萱儿看她胡乱拿袖子去抹眼眶就知道她在哭,眉头一拧,掀开她帷帽的薄绢挂在帽沿,将脑袋探进帽中与她脸对脸,道:“落什么泪,哭又不能解决事儿,不如你现在就回去跟你爹说你不嫁了!”
“我...”云朵咬着唇,“我说了能作数么?”
萱儿想了想,说:“你若害怕,我陪你去!你和他直言说你早有了心上人,就算嫁过去,也难一心一意待那劳什子的二爷!”
云朵脸颊通红,小声嗫嚅道:“你...你说什么呢,我哪有——”
“老板,来杯糖水。”
话音未落,就听见个清雅的声音。
声音很轻,云朵却听得愣住。
这声音他只听过一回,却怎么也没忘记过。
云朵怔怔抬头,望向不知何时站在面前的男人。
对方身形颀长,头发半散地绑在脑后,随意地散落了几缕垂在鬓边,被微风吹得轻轻扬起,拂过他突起的喉结,再落回到颈侧。
她眼眶通红,还噙着泪花,抬眼的一瞬,一滴清泪落下来,滑过清瘦的脸颊,落到唇角。
淡淡的苦。
男人看向她的眸光渐深,眉头微微收紧,轻启薄唇:“你...”
云朵猛地回神,低头慌乱地拭去眼泪。将头顶帷帽的薄纱放下来,遮住她火辣辣的脸颊。
她气息有些不稳,吸了吸鼻子问:“客人要加桂花还是莲子?”
男人已然恢复淡漠,声音淡淡地从头顶落下。
“莲子。”
云朵小心将糖水盛进竹筒,再舀了满满一勺莲子放进去,盖好筒盖,端起来递过去。
指尖短暂的相触,男人的指节明明有些凉,云朵却似被烫到般迅速收回手。
她低着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能说什么,只将红唇咬得发白。
“多谢。”
男人摸出几个铜板放到小车上,轻飘飘留下两个字,转身便走了。
云朵望着他高挺的背影好一会儿,直到在拐角处消失才收回目光。
萱儿正灼灼地盯着她,见她回神才好笑道:“你怎么不追上去呢?”
云朵臊红了脸,没好意思接她的话。
“说来也真是巧了,正说着心上人,心上人便出现在了眼前。”萱儿躬着身,穿过薄纱望着她,“早知我就说你的心上人向你提亲就好了。”
第2章
“什么心上人...”云朵侧身避开,“你莫胡说!”
“若不是心上人你为何将摊子摆在此处?早劝你去那边热闹地方,偏生就在这处呆着?莫不是这处视野好罢了?”萱儿眼底满是揶揄,“还戴着顶帽子,是遮光还是偷偷瞧人家?”
“你...!”云朵被一一说中,心急气恼,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干脆闷声不理她。
萱儿闹够了她,又说回正事:“嫁人的事你要不要再想想,依我说不如和你娘跑了算了,反正你们以前也是相依为命。”
云朵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说:“前一阵娘病得厉害,花了许多钱,都是爹给的...”
“给了又如何?”萱儿理直气壮,“你爹辜负你们母女俩这么些年,合该他出些银子的!”
“可是...”
“别可是了,就按我说的,还是说你甘心给人做妾,过那——”
“老板!糖葫芦怎么卖?”
清脆的声音打断二人谈话,萱儿立即换了笑颜招呼着。
日头渐高,云朵有些闷,干脆摘了帷帽放在一边,重新忙起来。
“是你!”
才把袖子挽起,就听到萱儿的客人惊呼出声。
云朵懵懂抬眼,萱位的摊位前站的,正是早些时候家中来的王府小姐。
云朵也惊讶不已:“沈小姐!”
“真是你啊!”女子蹦上来拉住她的手,“云朵!?”
她突然的热情让云朵有些无所适从,又唤了声小姐,边不着痕迹地想脱开她抓着自己的手。
“叫什么小姐!我叫沈昭昭!”沈昭昭抓得更紧,欢喜道,“嫂嫂只顾叫我昭昭便是!”
“嫂嫂?”
一旁的萱儿疑惑地看过来。
云朵脸也红了,苦笑道:“沈小姐取笑了,我还未——”
“她马上就要嫁给我二哥了!”沈昭昭偏头向萱儿解释,“可不是嫂嫂!”
云朵尴尬地看向萱儿。
萱儿却没看她,脸上神情有些难以捉摸:“那你是...”
她说完就有些腿软,眼见着就要跪下来行礼。
“别别别!”沈昭昭忙阻拦,“我是微服出来的,不必行礼!”
她说着又回看向云朵,将她打量一番,皱眉道:“嫂嫂怎么这身打扮?你在做生意?”
云朵不愿和她过多交谈,只应了声。
沈昭昭也不介怀她态度冷淡,又自顾自地说了许多:“我一见你就觉得你特别好,定能让我哥收了心...对了!我二哥就在这街上,我让他来见你!”
她说着便四处打望起来。
云朵见状吓得不行,急忙道:“沈小姐,不必了!沈小姐!不必如此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沈昭昭浑不在意,伸着脑袋抬头四处寻着,“今日出门时我便叫他一起过来,可他偏偏临时有事!”
云朵仅是想象若是与沈誉见面,就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手上用了些力,稍稍牵动她裙角,想制止沈昭昭,奈何对方是个活泼的,四处望着,嘴里还说着去远处看看。
“沈小姐...真的不必...”
“找到了!”沈昭昭一回头,糖水摊后面有一座湖,对岸的湖边上立着座高耸酒楼,那三楼靠窗坐着的,可不就是沈誉。
“二哥在那儿!”她指着楼上,用力地挥手,大声喊着二哥。
距离有些远,对方并未有所察。
云朵有些难堪,僵硬地转身看向楼上,随后浑身凝固。
她日日推着小车,假借贩糖水来偷看的,正是方才买了她一碗糖水的公子。
那公子此刻正倚窗而坐,一只手随意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手上还把玩着装糖水的竹筒。
他偏着头,似乎在听屋内的人说话,隔着遥远距离只能看到不太清晰的下颌线条。
云朵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怔怔望着那个身影,拉住沈昭昭的手问她:“那个人就是...沈小姐的...二哥...?是不是那个...坐在窗户上的男子?”
沈昭昭笑了下:“这一面的窗户不就只有他一人么?”她说着又大声喊了两声二哥,“沈誉——!”
对方似乎总算听见,看了过来。
隔得太远,沈昭昭看不清他神情,又挥了挥手,转头兴奋不已道:“他看见了,我让他——哎,人呢?”
刚刚还站在身边的人转瞬就不见了,连摊位上也没了踪影。
她找了会儿,四处都不见,只好问萱儿,萱儿只说云朵回去了。
沈昭昭无奈,只好转身寻到那酒楼上去。
酒楼里都是些听曲作乐的男人,她一介女流登楼引来不少看客瞩目,待找到沈誉的房间,瞥见他仍是坐在那,连姿势也未变过。
只是屋内本该有其他乐师的,此刻除了沈誉却并未见着别人。
她噘了噘嘴,走过去坐在一边的垫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完重重地把杯子放在桌上,道:“二哥不是说今日有事?这么快就办好了?”
沈誉没答,反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我方才在前街看见你,正想找你说句话,一转身就没影儿了!一路跟过来,没成想你竟在这种地方!”
沈昭昭嗔他几句,又想起云朵,脸上瞬间转喜,起身站在沈誉边,“你猜我刚刚看见了谁?”
沈誉看着她比小孩还变得快的脸,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沈昭昭兴奋道:“我看见了云朵!就是云府的二小姐!”
还以为是什么事,沈誉无趣地哦了声。
沈昭昭绘声绘色地说:“你若早上跟我一起去了多好!那个云朵可是个绝色的,王府世家的女子只怕也难得与其姿色相比!二哥,你有福了!”
沈誉把玩着手中竹筒,漫不经心道:“你在下面大喊大叫,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才不是!”沈昭昭哼了声,“方才我在那湖边,碰巧又见到她,正说要你下来见一见,谁知一转眼她就走了!”
沈誉失笑。
对方这不是也不愿意见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