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琐矣
云朵甫一开口,泪珠却先落下?来?。慌忙用?手抹去,才?哽声道:“民女骗了?二爷,请二爷定罪...”
她头顶发丝已经乱了?,想来?是靠在马车睡觉所?致,松松垮垮地耷在一侧,上面连朵装饰的簪花也没有?,唯一红色的发带昨天还被自己拿走,朴素得一点也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沈誉目光落在她的发旋上,淡淡开口:“你?有?何事骗我?”
云朵张开嘴,却没发出声音,才?刚止住的泪又大滴大滴地落下?来?,迅速将整张脸颊都沾湿。
她哭得可怜,单薄的身子也跟着战栗,一双纤密睫羽更是抖个不停。
半晌,才?勉强哽咽着说:“我...民女并非云府的小姐...二爷本来?要娶的,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
即便男人?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世,可由自己亲口说出,仍让她难堪得抬不起头。
“你?姐姐?”沈誉尾音轻挑,仿佛从未听说过一般,“那怎么会是你?嫁过来??”
“...”
云朵说不出口,云老爷的打算她大抵也能猜到?,遑论沈誉这样聪明的人?。
一只手却忽然?伸了?过来?。
紧接着,又有?柔软的发丝落在脸颊处。
沈誉俯下?身,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换了?个问题问道:“那你?可知道你?犯的是什?么罪?”
云朵屏住呼吸,颤颤巍巍地点头。
事到?如今,她已做好了?准备接受任何处置。
男人?喉结滚了?滚,不怒反笑,“地上太硬,先起来?说话。”
他眸中盈着浅浅的光,瞳孔黝黑,倒映着一张哭花的脸。
云朵脸颊通红,睫毛被泪水沾湿成一簇一簇,轻轻一眨就又落下?滚烫的泪。
沈誉不等她作答,手就移到?她胳膊处,将人?连拖带拉地扶起来?。随后自己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将桌上的水壶拿过来?。
是空的,又放回去。
他斟酌了?会儿,才?再?度开口:“你?说云小姐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可我听说云大人?未曾纳过妾。”
云朵站在他面前,低着头嗫嚅道:“我娘并未进云府,直到?今年...”
沈誉替她说完,“直到?今年你?爹冒然?向父王提了?亲事,却没想到?父王竟是将他的嫡女许给了?我。为了?不让唯一的嫡女屈嫁给我做偏房才?想到?了?你?,这才?将你?们母女接回身边。”
云朵无话可说,只能点头。
男人?看着她惨白的一张脸,眉间微微收紧,声音也软了?几分,“过来?,坐下?说。”
云朵犹豫了?会儿,才?一点点挪动步子到?旁边的凳子上坐着。
沈誉无奈地苦笑了?下?,道:“王后娘娘并非我生母,这你?可知晓?”
云朵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这个,也不敢多问,只是轻轻点头。
“我亲娘是孟夫人?,生我时便难产去了?。”男人?一只手撑在桌上,托着下?巴看着她,“我和你?一样,也是庶出,你?配我,岂不正合适?”
“我怎么能和二爷相提并论...”
云朵羞愧地低着头,沈誉何其尊贵,怎么能和她这样的外室之女作比较。
“对我而?言并无不同。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因此而?治你?的罪。不过...”沈誉眉头舒展,“这件事非同小可,除了?你?我,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往后你?还是云府的大小姐,昨夜你?也未曾见过别人?。”
云朵几乎不相信他说了?什?么,“...二爷不、不治我的罪?”
终于?得见那双潋滟的双眸,男人?眼底升起薄薄暖意,反问她:“我又不是官,如何治你?的罪?”
“可是我...”云朵怔怔地抬眸,“我骗了?二爷...”
“说的也是,我还未曾被人?这样耍过...”
沈誉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一双漆黑的眼珠转了?转。
云朵一颗心又提起来?,僵着等着他的处刑。
没过多久,沈誉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倒是有?一事,我知你?不太情愿给我做小,但?有?外人?在时,好歹你?也装装样子,别让母后总说我好像强迫了?你?似的...”
他话题转得太快,云朵脑中还未梳理完全,支支吾吾道:“知...知道了?。”
男人?嘴角轻轻勾了?勾,“既然?知道,就先做个样子给我看看。”
“做...”云朵不太明白,“做什?么样子...?”
“很简单,旁的姨娘是如何对待夫君的,你?一定见过,照样对我就是...”
头回从自己嘴里说出夫君二字,沈誉一时觉得有?些陌生的新鲜,连尾音也轻飘飘的,“你?在我面前总冷冰冰的,这样,你?先笑一笑...”
面前的人?却没笑,一张脸迅速涨得通红,局促不安地又低下?了?头。又像是真的想按他说的做,紧抿的嘴角勉强动了?动,想努力的笑,却只是僵硬地弯出个别扭弧度。
她羞赧的姿态看得沈誉轻笑出声,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欣赏着面前的风景。
云朵试了?许久,却仍是挤不出个像样的笑容,不多时脸上不但?没露出笑容,反倒是被自责的惭愧占据。
沈誉瞥见她眼中为难,便不强求,“也不急于?这一时。”
两人?一时也不再?说话,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云朵定在一边,一点点艰难平复着自己起伏不定的呼吸。
沈誉说她总冷冰冰的,是那样吗?
可她每回看见沈誉时是分明是开心的,却怎么连个笑容也吝啬了?。
她忍不住悄悄看了?眼旁边的人?。
男人?垂着眸子,手中拈着个空杯子把玩。
过了?好一会儿,沈誉突然?将那只白瓷茶杯扣在桌上,“所?以你?那时才?会常常出现在湖对岸,假借营生之名观察我?”
心朵胸口猛地一跳,连呼吸也暂停。
原来?男人?什?么都知道,也知道她那时每天都在偷看他。
她一双眼睛瞪得浑圆,和沈誉的视线接在一起。
男人?目光渐渐冷下?来?,移到?一边,唇角却多了?抹笑,“我在外的名声的确不太好,谈及婚事,一般的名家?之女宁可吊死也不肯从,也不怪你?...”
云朵被他那抹笑刺得眼眶发酸,嘟囔着解释,“我...我不是...”
她那时并不知道他就是沈誉,每日在湖边摆摊也只是为了?多看他一眼。
沈誉挑了?挑眉,像是在等着她的下?文?。
云朵却说不下?去。
若她说出来?,不就是要承认了?自己对他的心意...
男人?脸上笑意更深,但?未及眼底分毫,摆摆手道:“算了?...”
他又沉默下?来?,像是在忍耐什?么着什?么似地坐了?一会儿,终是失去耐心,忽然?起身。神情冷漠得如同换了?个人?,一言不发地走了?。
第25章
云朵跟着追出去,可她回来路上颠簸太久,步子实在太过虚浮,险些?就绊倒在门槛边,堪堪扶住门框才没栽到地上。
沈誉的身影只略微顿了下,并?未因此?而停留,很快就消失在小路尽头。
莲香听见动静隔着老远望过来,看见她撑在门边,脸色惨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急忙跑过来将人搀住,“姨娘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云朵还盯着男人离去的方向,却只能?看到大片碧绿的荷叶,刺眼的日光落在上面,直到视野渐渐模糊才终于收回目光。
“姨娘...”莲香在身边关切地又唤了两声,“您是不是和二?爷吵架了?”
看这幅肝肠寸断的模样,和方才沈誉离去时急切的步子,想必还闹得不小。
云朵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她一双眼睛肿得核桃大,脸上也没?一点血色。
莲香看着实在不忍心,抬手去帮她拭掉还未干的泪痕,却惊得抖了下。
不碰不知道,姨娘身上这么烫。
“姨娘你发烧了!”
莲香大惊,将她扶着往屋里走,“快先歇下来,奴婢这就去请大夫过来。”
云朵把人拉住,“我...”
她气若游丝,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可半天也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还没?坐回榻上,只觉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莲香吓得腿软,好在还是将人扶到矮榻上,抱了棉被过来盖上,又找了水过来喂了些?才匆匆忙忙地去请大夫。
大夫却不在,一问竟是在沈誉那里。
莲香又辗转跑到沈誉的寝殿里,果然看见大夫在给他换药。
沈誉的手背上竟是受了伤,伤口只做过简单的处理,已经发黑,看起来有些?时候了。
“二?爷怎么会?受伤?”莲香看得惊心动魄,不由得又担心起菡萏居里昏睡的人,“那姨娘她...”
沈誉眉头轻轻皱起来,“你不好好服侍姨娘,怎么过来了?”
莲香看着大夫往他手上缠起一层层的纱布,料想也不算严重,也没?再多问,说起正?事来。“奴婢正?是为了姨娘才来的,姨娘方才昏过去了!”
男人侧身取茶的手僵住,目光落回到莲香身上,“她怎么了?”
“奴婢不知...”莲香摇头,“姨娘身上烫得吓人,像是高?烧所致,奴婢这才急匆匆地过来请大夫。”
沈誉似乎还想问什么,却没?开口,只是放下茶碗,将受伤的手收回,偏了偏头示意大夫,“你先去菡萏居。”
大夫忙收起东西就退了。
沈誉坐在桌边,自己熟练地将手上纱布缠好,又取了布条过来绑。才绕两圈,动作却停了下来。
有丫鬟上前要帮忙,却被他支开。
屋子里再没?别人,沈誉一动不动地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没?多久,,才跟着大夫出去的莲香又折返回来,轻声道:“二?爷...”
男人思维被唤回,“你怎么又回来了?”
莲香回道:“姨娘那里奴婢早请了小兰帮忙照看,二?爷不必担忧。奴婢回来只是想问问二?爷...是不是和姨娘吵架了?怎么才出去了两天,回来就一个伤了,一个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