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人睽睽
姜循满心?疑问,然她于紧急之时一向冷静。他如何?说,她如何?做。姜循蓦地翻身,朝江鹭跑去。她迎着江鹭那一边急迫的战局,看到江鹭被数人?包围却试图冲出?,看到敌人?的剑光洌冽向她袭来?。
寒气逼人?,冽光如杀。
姜循便迎着那剑光奔去。
她的举动,让那试图杀她的杀手都为之疑惑。但也只是?呼吸之间?,所?有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轰——”
地面?震动,生现裂缝。天摇地晃,整个世界开?始旋转。山壁上的石头?树木朝下跌来?,漫天灰尘扬撒掩灭月光。所?有打斗中的人?,全被天地间?强冲开?的这股力震开?。
地龙苏醒了……
所?有人?色变。
他们全被地龙的苏醒裹挟,地面?裂缝,脚下寸土断开?。他们却全是?疯狂之人?,仍在?最后关头?朝江鹭攻击,江鹭凌空跃起?,无?视身后飞起?的沙石和敌人?的刀剑,便要纵向姜循这边,将姜循抱入怀中。
但地面?晃动,让姜循朝后摔去。
四方声音混乱,刀剑声和沙石声混在?一起?,江鹭听不清方位。
江鹭急声:“姜循!”
姜循被摔得滚在?地上,手腕手臂皆被土石摩擦,磨出?一片血痕。地上先前丢开?的灯笼哐哐哐砸向她,她被砸中额头?,一时晕眩。她用咬住舌尖来?撑过这种痛,眼下时机艰难,她强撑着爬起?来?,欲再努力奔向江鹭。
来?不及了……
地龙苏醒得如此之快,只在?瞬间?变天云色变,四面?轰鸣。
地表裂开?,如大地皮肤上的狰狞伤疤裂血。层叠起?伏的山林“醒”了过来?,在?黑夜中变得巨大,如恶兽般扑向所?有人?。他们所?站的山道分城无?数瓣,黑暗吞没他们,伴着朝下跌砸的泥石,所?有人?朝深渊跌去。
江鹭:“姜循——”
姜循面?前模糊、手臂麻痛,她被黑暗裹着朝下跌时,上方纵来?一条长带,卷住了她腰身。
她恍惚抬头?,见上方,江鹭和杀手们与她情形一样糟糕。但是?江鹭从袖中飞出?一根白布条,箍住了姜循的腰身。布条的另一端系在?江鹭手腕上,那些杀手实在?不省心?,都这个功夫了,仍然试图杀江鹭。
江鹭便既要应付那些刺客,又?要用布条缩短二人?之间?的距离,还要时时听声,在?跌落的上方位置,推开?打开?那些石头?、树木,不让它们有可能冲击到姜循。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姜循在?晦暗与混乱中什么也看不清,只知道自己快速朝下跌,无?根无?浮,只靠腰间?一根布条相连。她没有被石头?和树木的冲力砸到,只在?头?晕目眩,并不知道为了保持她的安全,江鹭在?短短几个呼吸间?,身上便见了血。
半空中,江鹭的白衣上,肩头?、后背、手臂很快被血浸湿。他的后背被一剑刺中,他也仅来?得及避开?要害。他攒紧手中布条不敢放,只恨不得立刻将姜循护在?怀中。
听声辨位在?四周声音过多时,不是?帮助,而是?折磨。
江鹭此时终于对先前的幼童生出?怨恨:可恨自己眼睛看不见,不然、不然……
大地皲裂,所?有人?一同掉落。江鹭哑声:“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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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凌乱中,他们在?地龙中摔到了一片谷底。
轰鸣声不住,江鹭靠着布条稳住身形控制力道,不让最先跌地的姜循受到重伤。可他目力受损,自己落地时虽就地一翻,却仍是?受了些伤。
那些刺客下饺子一般,全都摔了下去。地龙让几人?受伤,也砸死了一人?,但尚且清醒的敌人?,仍从谷地间?爬起?。更多藏在?暗处的黑衣人?暴露,他们不要命地冲向江鹭。
有人?喘着气惨笑:“杀那个女的!那是?他的命脉——呃。”
他话没说完,颈子便被江鹭捏断。
敌人?笑:“你连武器都没有,又?伤成这样,拿什么跟我们斗?”
江鹭一言不发?,额间?渗汗。
他手腕上的长布条,另一头?连着姜循。此时谷地仍在?从高?空坠下各类巨物,地龙没停下,他们站的这片地依然晃动得让人?害怕。
亡命之徒们目有狠意:“有小世子陪咱们一起?死,值了!”
姜循头?砸到凹凸不平的山石上,当?即被砸得七荤八素,头?昏脑胀。地面?还在?晃动,上方还有泥石和树木砸下,姜循喘着气,艰难抬头?,看向江鹭。
树枝倾轧,木石簌簌。她跪在?泥地间?,目染血红,视线模糊。
江鹭此时何?其惨然而狼狈。
白袍尽是?血色,面?上也在?渗血,连蒙眼的白布条都是?血。他一边要躲山石,一边要应付敌人?围攻,同时还要阻拦那些敌人?冲向她。连姜循都看出?他很多次步伐错乱,攻错了方向。
他的打斗在?渐渐失去章程。
姜循看到他的耳朵,密密渗出?一列血。她不通武艺,却也猜出?这是?内力消耗过大的缘故。
他此时最大的消耗,不就是?她吗?为了她不被连累,为了那些恶徒到不了她面?前,他已艰难至此。
姜循捂着额头?,她心?神微空,逼自己冷静。她看出?江鹭听力受损,是?了,他要兼顾的太多,必然混乱。姜循焦虑之间?,忽而一狠心?,解开?自己腰间?布条。
以她的想法,江鹭应付他的敌人?;她来?解决冲向自己的敌人?。
她没有弱到要连累他的地步!
而布条一解开?,那一头?空了,江鹭的心?便跟着慌起?。周围声音太多,他听不清,在?一片沉郁中,他失去了姜循的踪迹。
江鹭心?间?裂血,半壁心?房空寂,颤声:“姜循?”
他只听得到刺客们的狞笑和乱石的溅迸。
那是?何?其坚韧又?冷漠的小娘子——想着不连累人?,便绝不连累人?。
姜循认为,自己和江鹭之间?,应该有这种默契。
布条一断开?,果然江鹭一出?疏漏,便有敌人?从江鹭身边摸开?,朝姜循袭击而来?。姜循一径做着羸弱不堪的模样,满是?惶恐、双目含泪地望着这扑来?的刺客。
石块乱飞,砸得人?眼冒金星。刺客将她压在?身下,按住她颈脉便要高?呼,要拿她威胁江鹭,而瞬息间?,刺客身子一僵。被他按在?下方的姜循,拔出?匕首,面?无?表情地朝他后颈刺下。
平心?而论,她已然做得出?色,不手软,不给敌人?机会。但这刺客武艺高?强,她的匕首只刺破一点血肉,便被敌人?的内力阻挡了,她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
刺客大怒,一巴掌扇下:“小娘皮胆敢戏弄老子。”
姜循不露多余神色。
她从江鹭那里学过这种本事——不要松手。
当?你已然刺中敌人?要害时,哪怕那敌人?体力胜过你百倍,你不松手,那软肋便仍捏在?你手中。你当?抓住一切机会,杀掉他。
姜循将匕首用力朝下按,刺客惨叫,掐住她脖颈,满目狰狞:“你以为你杀得掉老子?”
姜循唇角渗血,眼前金星乱转。她微微笑着,却不说话。
这是?何?其诡异阴森的一幕——
刺客后颈被匕首插着,他想拔身而起?,这小娘子如要拥住他一样,抱紧他身子,被他连根拔起?。刺客没见过这样疯狂的人?,他如何?对她,她都一副要拉着他一起?死的架势。
刺客伸手去把自己颈后的匕首,姜循朝他凑近,在?混沌中张口便咬住他耳朵,咬得他一脸血,一拳打去。
可她仍是?不松手。
匕首一点点朝下刺去,刺破筋骨,刺破血肉,剜向动脉。
刺客后怕:“疯女人?,疯女人?……”
这小娘子面?染血污,灰土和胭脂混在?一起?,发?簪也全叮叮咣咣落了地,一身裙衫破败,帛带挂在?腕上,实在?形容惨烈。她长发?披散而下,黑如夜缎,衬着她那双燃着火光的眼睛。
那是?何?其癫狂的一双眼。
越和他敌对,她越是?兴奋。
刺客直接要上手拧断姜循的脖颈,姜循的匕首下压,刺得他又?是?一声惨叫。他本是?大无?畏,姜循却凑在?他耳边声音喑哑:
“死了,你就得不到你的雇主给你的保障了。你的雇主若是?食言,你也没办法了。
“反正今夜这里要死很多人?,你悄悄活下来?,没人?发?现的。”
刺客一僵。
而姜循虚弱万分,只用气音说话,便听到江鹭厉声:
“姜循,回答我——
“你在?哪里?我听到你还活着……”
他凄声立在?荒野与血泊中,迎着敌人?的攻势,朝着声音羸弱处,想要寻找她。他声哑欲碎,面?上凝血,满是?凄然和荒芜,颤抖着:
“循循、循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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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龙似乎停下来?了,打斗却更加狂烈。
姜循被压在?刺客下,和这刺客谈条件。她怔忡间?听到江鹭呼唤她“循循”,在?满是?敌人?和血泊泥泞中,他跌撞乱撞,半身是?伤,妄图找到她。
一叠声的“循循”,让她失神。
她的余光就着灰尘,看着天上月明重现,月落如霜,覆在?江鹭身上。
他好似疯魔。
遍体鲜血,口鼻渗血,行动艰难。一地死寂,刺客们成阵包围,他在?包围圈中,越是?血腥,越是?冷酷。他的冷酷又?夹杂着万分决然,仓皇——
“循循——
“我找不到你……我听不见你……”
高?空中掉落的巨石从后砸到他身上,那些刺客们全都趔趄着躲开?,江鹭却没有。他被砸得一口血喷出?,已是?强弩之末,敌人?的剑从后刺向他胸口。
他反身便捏断那敌人?的头?颅,敌人?的攻击却也让他跌撞后摔,跪地吐血。
血溅在?他蒙眼白布上,溅在?他脸颊上,他一点表情也没有。
江鹭喘着气,仍是?站起?。
他压根不在?乎所?有的乱石和敌人?的攻击,压根不在?乎自己身上的要害被敌人?一次次攻杀,他残驱遍伤,身如凛剑不倒。他杀人?又?找人?,喉哽声哑:“循循——”
有刺客冷笑:“你那小情儿早死了——”
江鹭反身,掌心?刺人?心?脏,直接捏碎。
四野空廖,天地阒寂。江鹭手掌沾血肉,垂着脸低语:“那你便去陪葬。”
姜循怔忡。
她没见过这样子的江鹭,这样子的江鹭不正常。他今夜身上没有武器,他用各种手段杀人?都正常。只是?直面?他捏人?心?脏,姜循看到他手上的痕迹,泛起?一阵荒唐迷惘。
他应当?和她有一些默契才?对,应当?想得到以她的本事,她应付不了三四个刺客,一个刺客也是?可以的。
为什么他还要找她?
为什么他叫她“循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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