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双瞳烟华
“我爹为?了这事,愁得好几个?晚上没睡好,胡子都?掉了一大?把?。你?爹——赵叔父没有同你?说么?”
觅瑜怔怔摇头:“没有,爹爹不能随意进出东宫,娘亲……对破案不感兴趣,也不会和我说……”
她没有说实话,她的娘亲之所以会嫁给爹爹,其中一个?原因,便是欣赏爹爹的破案能力,但凡经历离奇案件,总会和一双儿女闲话两句。
只是她最近情况特殊,娘亲的一颗心都?扑在了她的身上,无?暇它?顾。
晏妩娴也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面?前的这位太子妃小产不久,正在养身子中,经不得劳累,不管是身体方面?还是心神方面?的。
旁人?来探望,只会聊些轻松的话题,而不是什么复杂惊悚的杀人?案。
她在来之前也受到过?爹娘的告诫,不得与太子妃说些不妥的事,太子妃是叫她过?去解闷的,不是听她一惊一乍、不知所云的。
为?此,她特意搜罗了几件有趣的新鲜事,准备说给好姐妹听,哪知道一来就说偏了,说到了她自己和心上人?的身上,让她被喜悦与羞赧的情绪冲昏了头。
觅瑜又面?色红润,精神十足,看着不像抱病之人?,她说着说着,便忘了来意,把?这场陪聊解闷当成了日常闲谈,口?头更无?遮拦。
兴奋之下,竟然将澜庄公主?被害一案说了。
一时间,晏妩娴有些犹豫,小心询问:“我和你?说这事……没什么妨碍吧?左右与案情有牵扯的人?与我们无?关,你?、你?当个?闲话听一听就好。”
这话说得不错,不管是澜庄公主?还是汝南郡王,都?与她们无?关,澜庄与中原的邦交也轮不到她们烦恼,大?可当做一桩奇闻异事,听过?便罢。
但觅瑜的心总是安定不下来,突突地跳着,有种不好的感觉。
是因为?汝南郡王吗?因为?他被指为?杀害公主?的凶手?
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不过?是与他议过?亲,没有别的交集,汝南郡王在她的心里,除了有一个?名字之外,与其余男子并?无?不同。
他是不是凶手,有没有杀害公主?,她都?不在乎。
那么,她是为?了什么才这么惴惴难安呢?
她……好像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觅瑜陷入了彷徨。
晏妩娴看着她愣怔出神的模样,询问得越发小心:“……觅瑜妹妹?”
觅瑜回过?神,放下团扇,道:“哦,没什么,不过?是临时想?起了一件事,姐姐莫要担心……关于澜庄公主?遇害一案,姐姐可否将个?中详情告知妹妹?”
晏妩娴道:“你?若想?听,我自然愿意全部告诉你?。可是……”
她略带犹疑地询问:“你?真的没事?自从我说起这个?案子,你?的反应就很奇怪,叫我安不下心……”
“我是来给你?解闷的,若听了我的话,你?不仅没有开怀,反而增添了新的烦恼,那就是我的不是了。”
觅瑜浅笑?,示意她放心:“我真的没有事,就是——忽然想?起来,十多天前,我与殿下去西市游玩,曾经遇上过?汝南郡王,与他交谈过?几句。”
“哪知不过?转眼光景,郡王就成了阶下囚,与公主?遇害一案牵扯上了关系,想?起来……觉得有些世事无?常。”
“十多天前?西市?”晏妩娴来了精神,“具体是哪一天?”
觅瑜一愣,暗忖,莫非与案件有关?
果然,在她报出一个?日期之后,晏妩娴一拍手掌,道:“这可不是巧了?澜庄公主?正是在那一天晚上遇害的!”
饶是觅瑜早有预感,她也还是惊讶到了:“就在那晚?”
晏妩娴点头确认:“就在那晚!不过?公主?的尸首是在第二天清晨被人?发现?的,至于汝南郡王,则醉倒在不远处的河边,被发现?时不省人?事。”
说到这里,她咦了一声,道:“不对啊,如果事发当晚,汝南郡王见过?你?与太子殿下,为?什么我爹没有传唤、不是,没有上门来询问……”
话至最后,她忽然意识到不妥,连忙含糊道:“没、没什么,你?就当我没说。”
然而觅瑜已经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明白了她为?何会忽然转开话锋。
澜庄公主?遇害一案非同寻常,不管汝南郡王在案发当天见了什么人?,都?需详细查问,避免缺漏。
但不巧的是,东宫在当天晚上同样发生了一件大?事,此事固然在翌日逐渐平息,也不代表旁人?敢随意上门,触怒压抑在危险边缘的太子殿下。
这是长安府尹没有登门查问的原因。
至于晏妩娴为?什么会转移话题,一来,大?概是自己想?明白了,不需要别人?再行解惑,二来,则是害怕引起她的伤怀,想?起落胎小产一事。
其实对方完全是多想?了,在开始的几天,觅瑜是有些难过?,但随着时日的慢慢推进,她的心情也慢慢平复,可以用平常心看待这件事。
毕竟她从得知有孕到滑胎,前后不过?盏茶时分,尚未来得及培养感情,对于这个?孩子的离去,她确实感到伤心和遗憾,但并?不算多。
盛瞻和安慰她时,她会哭得那么厉害,更多的原因还是出自他的身上。
在面?对他时,她总会生出许多娇气,不知不觉便落下泪来,等意识到时,已经是他哄着她,让她破涕为?笑?的时候了。
而现?在,距离她小产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回想?起来,她连那时的疼痛都?有些忘了,甚至怀疑她到底有没有经历那一晚,更不要提别的。
因此,她微笑?着道:“娴姐姐无?需有所顾忌,有什么事,正常说就好。”
晏妩娴小心地看了她一眼:“那、那我说了?”
她含笑?点头。
晏妩娴霎时放松下来,话语重新变得流利:“澜庄公主?遇害一案事关重大?,圣上命三司共同追查,务必要在一月之内查明真相。”
“不过?赵叔父在一开始告了病,没有上任。我询问爹,这么紧要的关头,赵叔父怎么敢轻慢对待,是否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比如,为?了迷惑真凶。”
“我爹让我闭嘴,不该问的别问。于是我就知道了,要么,赵叔父像我猜想?的一样,是故意为?之,要么,赵叔父也是故意为?之,但……”
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地看向觅瑜。
觅瑜微微一笑?:“爹爹他虽然心疼我,但素来知道轻重,更会遵守为?人?臣子的本分,他这么做,应当是有自己的理由。”
这是她的真心话,虽然娘亲曾经告诉过?她,爹爹为?了她小产一事,闷得几日没去书房,后来才重新开始办差,但她不觉得爹爹会这样不明事理。
尤其是牵扯到两国邦交的大?事,爹爹绝对不会因为?个?人?的脾气,就置天下的万千民生于不顾。
爹爹在开始几日不去书房,不上任,或许是为?了迷惑可能存在的真凶,或许是在私底下偷偷查案,总之,不会什么正事都?不干。
晏妩娴有些尴尬,讪笑?着道:“当然,我也是这么觉着的……反正没过?几日,赵叔父就回了任上,和我爹还有梅大?人?一起查案。”
在晏妩娴的讲述中,觅瑜逐渐了解了案情的来龙去脉。
第69章
案情说简单不简单, 说复杂也?不复杂。
六月廿六这一晚,西市表演水上傀儡戏,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又因为澜庄和北越来使, 圣上解除了宵禁, 街头巷尾一时热闹非凡,直至凌晨才渐渐散去。
天蒙蒙亮时,一名年轻女子的尸首被人发现在街头,不远处的河边还卧倒着一个人, 是个年轻的男子?,气?息尚存,酒意醺醺, 看起来像是醉倒的。
官差收到消息, 前来查探, 在女子的身上搜到了一枚腰牌,男子?的身上也?搜到了一枚腰牌, 皆雕刻精美、样式贵重,顿觉大事不好,上禀主簿林师爷。
林师爷不敢怠慢,命人将这一男一女带回府衙, 亲自查验,查明两人的身份分别是澜庄公主与汝南郡王。
这一发现可谓惊天, 澜庄公主遇害身亡, 汝南郡王醉倒在公主尸首不远处,岂不在明晃晃地表示着, 汝南郡王是杀害澜庄公主的凶手?
中原的郡王杀害了澜庄的公主,还是和亲公主, 这桩事体——怎一个“严重”了得?
晏颐祥火速进宫,将案情禀给圣上。
圣上闻讯,惊怒非常,下旨命三司严查此案,势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查出真相,给澜庄一个交代。
甚至开了金口:“不必顾虑郡王的宗室身份,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务必让其吐露实情,给两国一个满意的交代!”
“满意?”觅瑜心中一跳,“圣上的意思是……?”
晏妩娴点点头,低声道?:“如果此案与郡王无关,自然最好,如果不是,那……定然要将案情往个人恩怨方面牵扯,不可涉及中原,影响两国邦交。”
“郡王有交代什么吗?”
“他说,他当天晚上喝多了酒,喝得醉醺醺的,什么也?不记得了,等醒来时,已经身处长安府的大堂,被我爹命人给他醒酒。”
根据汝南郡王的证词,他与澜庄公主素不相识,没有理由杀害对?方。
但这份证词很无力,因为他在当晚喝醉了,什么也?不记得,谁知道?他醉酒后会干出什么事情?毕竟,酒后冲动行?凶的案例可不少。
觅瑜继续询问:“澜庄公主那边呢?可曾查出什么?她是和亲公主,且不说能否随意走动,出入鸿胪寺,便是可以出行?,身旁也?该跟着侍女才对?。”
晏妩娴道?:“问题就出在这个方面!圣上没有限制公主的出行?,当晚西市又有傀儡戏,公主想念家乡的戏,出去一观,说得通,但是——”
“她是独自一人出门?的,没有通知任何?人,包括她的侍女。我爹带着人去鸿胪寺时,发现公主的侍女正在遭受澜庄使?节的盘问,询问公主的下落。”
觅瑜蹙起眉:“这会不会是使?节和侍女联手演的一出戏?”
和亲公主出事,与之有关的一干人等都逃脱不了罪责,万一因此影响到了两国邦交,更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澜庄人与其配合朝廷的调查,不小心被查出什么,不如把责任全部推到中原的头上,若运气?好,只?需担个失职之过,不用害怕性命不保。
“我也?是这么想的,澜庄人心眼多、不实诚,买他们?的东西都要当心被骗,谁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晏妩娴道?。
“但目前没有别的证据,我爹他们?也?只?能当真,假设公主是偷偷跑出去的。至于目的,可能是为了看表演,也?可能是为了散心。”
她说着,悄声道?:“我当时还猜,公主会不会是想要私奔,但被我爹否定了。”
“理由是,公主遇害时,身上的服饰虽不华贵,却?也?不简陋,一看就是位贵女,没有谁会穿成这副模样去私奔。”
“不过我总觉得公主的打扮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她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可惜我想不起来了……真是难办。”
觅瑜道?:“公主打扮成了什么模样?”
晏妩娴回忆:“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襦裙,腰缠披帛,头梳流苏髻,额戴烤蓝同心金饰,哦,发间还佩戴了一支海棠花样式的步摇。”
“完全是汉人女子?的模样,若非有腰牌表明她的身份,林师爷根本想不到她是澜庄女子?,更想不到她是澜庄公主。”
觅瑜一怔。
这个描述……她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在哪里??
她迟疑道?:“这身打扮,我好像也?有点眼熟……”
晏妩娴登时来了精神:“你?也?觉得眼熟?看来我的印象没有错,我的确在什么地方见过,还是和你?一起。你?能想起来吗?”
觅瑜蹙眉思索:“姐姐让我想想……好像……”
她的话语慢慢止住。
她想起来了,她在哪里?见过。
或者说,不是“见”,而是“看”,是“读”。
在那本来历不明、被盛瞻和烧掉的邪书里?,有过相应的描述。
——恰逢澜庄遣使?,献宗室女,兄弟二人生出一计……将宗室女着蓝白襦裙,做赵氏打扮,迷诱汝南郡王……宗室女暴毙,汝南郡王府满门?抄斩。
澜庄遣使?,宗室女,蓝白襦裙,汝南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