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枝春 第25章

作者:怀愫 标签: 豪门世家 宅斗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金芍红药都退到门边,罗姨娘嘴角一勾:“不给妹妹送点心,只怕妹妹想不起我来。”

  元宝酥外表金黄,状如元宝,每只做得都如一个小金锭那么大,一盒八只金元宝那就是八十两银子。

  看见那一碟元宝酥,朱姨娘当时就坐不住了,歇都不敢歇着急忙慌赶了来。

  她挨着罗姨娘坐下,压低了声儿:“不是我不来,是家里当真乱得慌!你看你!”说着碰碰罗姨娘的胳膊。

  “我是怕这回见不着妹妹就要走,心里着急。”罗姨娘脸上显出点忧色,“妹妹还不知道罢?前两天夜里三天竺好一场热闹,偏偏那天夜里我们夫人又发了急病,家中来人请净尘师太……”

  “又发作?”朱姨娘心里算了算,“上回发作也就两年前罢。那就是说她越来越疯了?”

  罗姨娘托着茶盏不说话。

  朱姨娘十分瞧不上她这模样,装腔拿调的,明明心里巴不得殷氏早点死,偏要装贤惠。

  她一个妾,贤惠得着嘛!

  可她欠了罗姨娘八十两银子,就凭二三两的月钱,三四年都难还清,不能不陪笑脸,挑罗姨娘爱听的话说。

  “既又发作了,那我们家六公子的事儿更不成了。”

  罗姨娘眉梢微动,装作一无所知:“这话怎么说的?两家不是很好么?”

  朱姨娘笑眯眯看着罗姨娘,装,装得自己都快信了罢!

  “你家夫人那个病,谁家不怕?”八台大轿抬回去当主母的,隔几年就发了疯怎办?哪家子受得了。

  世家子孙多要为官,讨个疯女回家当诰命么?

  “那,楚家跟容家的婚事?总不能因为这个伤了两家的和气。”

  这回轮到朱姨娘托着茶盏缓缓开口了,不就是拿夫人的款儿,谁还不能学了?

  她喝了口茶,冲着罗姨娘笑了:“是两家子要结亲,又不非得是你们三姑娘。”

  罗姨娘指尖一紧。

  “我是喜欢你们五姑娘的,这些年来我也没少帮你的忙罢?春宴的事要不是我,我们夫人能答应?”

  殷氏越来越疯的消息是谁撒出去的?楚大夫人那儿是谁在替她吹风?

  朱姨娘话没说完,罗姨娘紧紧握住她的手:“妹妹,哪个当娘的不为了女儿谋好前程?要是真能成,你是大媒,媒人金是不会少的。”

  八十两一笔勾销,还再有谢礼。

  朱姨娘满意了,她身子往后轻仰:“我来之前呀,就已经把元宝酥送到我们夫人桌上了。”

  苏妈妈传完话回来就见朱姨娘来了,刹住了脚根没往屋里头去。刚转过身,就见张全有家的竟自己跑来三天竺。

  “出事了?”苏妈妈大喜,也不等张全有家的回答,快步进屋去报喜,“姨娘!张全有家的来了!”

  罗姨娘“腾”得立起身来!除了报丧,还有什么事能叫她跑一趟?

  “快!快叫她进来回话!”

  张全有家的一脸菜色进到屋中,苏妈妈推她一下:“怎么?你晕船啦?”

  张全有家的跪在地上:“姨娘……老爷他……”

  罗姨娘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是双喜临门,走了一个不算,还带走另一个?

  “老爷回老宅,说动了老太太要过继。”

  朱姨娘手里攥着把炒瓜子,瓜子皮儿还没吐出来,一口气倒抽回去,卡在喉咙里咳个不住。

  罗姨娘眼前直冒火星,她嘴里那个大泡被一口咬破,半边脸都疼麻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过……过继?”

  罗姨娘忍着口中痛楚念头起得飞快,过继其实是早晚的事儿,她一直都没着急。

  容朝华就算能拖到二十出嫁,那会儿容寅也还没到四十岁。等容朝华嫁了,过继的孩子是她来选,抱回来也还得她来养。

  谁养的就跟谁亲,就算殷氏占着宗法大义又如何?她一样有法子让孩子往后只向着她。

  这算盘打得好好的,万万没想到容寅会这时候过继!

  容朝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算这件事的?

  容寅这人不说城府,心眼都没有,他要是早知道了,怎么也瞒不住的。况且连常管事也一丝风声都没传过来。

  这样的大事,两天里办成了?

  罗姨娘深吸口气,心里告诫自己不能着急,此时过继也还是有法子可想。

  脸色刚刚回转些,张全有家的又扔下一个炸雷:“哥儿已经抱到三姑娘院子里了。”

第23章 上火

  华枝春/怀愫

  罗姨娘被这道炸雷打得面上红白变色, 缓了好一会儿都没缓过劲来。

  胸口那团火烧得她舌尖冒火,眼看喝胎菊茶是不顶用了, 金芍低声吩咐红药:“赶紧去煮一壶莲心茶来,要多搁莲心。”

  苏妈妈上前拍着罗姨娘的背顺气,又对张全有家的说:“你仔细说!”

  张全有家的一五一十禀报:“今儿一早上老爷就带着三姑娘回老宅去了,他们的马车前脚才走,后脚阮妈妈和甘棠又套了辆车出门。”

  罗姨娘在与不在,西院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东院。

  “午时那辆车回来了,门上人说抱着个什么东西……”

  “那会儿怎么不来报信!”罗姨娘恨恨出声。

  门上哪能想到会抱一个孩子回来?看见用锦被裹着, 好几个丫头围着, 还以为是东院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回来给夫人赏玩的呢。

  之前的鹦鹉不就套在大笼子里, 用厚布罩着送进东院去的么。

  张全有家的不敢回话, 直到苏妈妈让她说, 她才又说:“午后老爷就带着三姑娘回来了, 老爷的额角上有伤, 像是磕着的。”

  “磕着的?”罗姨娘明白过来,老太太不同意这事!

  她一下来了精神:“你继续说,别停!”

  “老爷和三姑娘都是一回来就去了东院。”张全有家的跪在地上, 一双小眼不住往上瞥着罗姨娘, “没一会儿……东院那边就传出了过继的消息, 跟着就说人已经在三姑娘的院子里养着了。”

  金芍端上莲心茶, 罗姨娘也顾不得茶汤还烫, 一气喝了半盏, 苦到舌头根上都发麻, 才勉强将火气降下去。

  金芍劝她:“姨娘可不能再喝了, 这些下火的东西都太寒凉。”

  “收拾东西,咱们回去。”

  苏妈妈一怔:“家里还没正经传消息过来, 咱们就这么回去岂不是……”岂不是让老爷知道,罗姨娘人在三天竺,眼睛还盯着东院,盯着三姑娘。

  “顾不得了!”罗姨娘恨恨出声,保养得宜的手掌拍在椅背上,五脏六腑如火烧一般,哥儿才刚来,此时回去说不准还能挣得一挣!

  朱姨娘人还坐着,手里攥着的瓜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这种热闹她怎能错过?又想看热闹,又怕火烧身,半句话都不敢说。

  容朝华她可真是厉害呀!容三爷才三十五罢?离四十可还有五年呢,她一个姑娘家不仅能说动她爹过继,容老太太都没同意,她就将人领回家了?

  得亏得二夫人没同意讨容朝华进门当媳妇,这要是把她讨进了门,一个怕不是能抵五个用?二房得了“五虎将”了!

  朱姨娘怕磕瓜子出声,摸了块枣泥糕慢慢吃着:“罗姐姐,这要再不快点儿,天就该黑啦。”

  罗姨娘一看天色,赶紧吩咐:“大件的慢慢收拾,先叫了船来,回去就说五姑娘吓着了,在山上呆不住!”

  朱姨娘也不等她赶,自个儿站起来甩着帕子道:“那我也回了,姐姐忙罢。”得赶紧把这热闹告诉她们夫人去。

  罗姨娘哪还顾得上她,让金芍收拾细软,叫红药传话:“快去叫姑娘收拾东西。”

  永秀正端坐在桌前抄经。

  天光还没暗,百灵早早点亮了灯火,看永秀收笔赞一声道:“姑娘今岁抄的经比往年都好,一个错处也没有。”

  一张经有了错字就不能供到佛前了,不论抄了几句都要重新起头。

  永秀脸上微红,这经她是想抄了给沈聿的,思来想去没有什么能谢他,知道他每日都要供经,就想抄些经文送去给他表表谢意。

  她虽没见过沈家公子的字,但想来字如其人,他的字必也极俊逸,下笔时一处都不敢马虎。

  百灵刚要去收写完的经文,永秀止住她:“你放着别动!”

  一页一页亲自叠好,收进素面经盒中,盖上盒盖,看了眼画眉。

  红药进屋来传话:“姑娘,姨娘吩咐让赶紧收拾东西,大件儿的慢慢理,先把贵重的收拾了,等会儿就坐船家去。”

  永秀脸上红晕渐消:“家去?为什么?不是还有三天么?”

  过继的事情也瞒不住,红药压低了声音:“张全有家的来报,说老爷过继了个男孩,已经带回家了。”

  “什么!”永秀瞪圆了眼睛,“什么时候的事儿?我去问姨娘!”

  还是百灵更稳重些:“姑娘还是赶紧收拾,上了船有的是功夫问。”

  一行人着急忙慌的把细软收拾好,又留下几个丫头婆子看管大件物品,很快就坐上船往别苑去。

  罗姨娘脸色十分难看,永秀小心翼翼问:“怎么这么突然,爹连姨娘也没说?”

  罗姨娘口中发苦,哪还有心情搭理女儿,只不断在心里思索,怎么才能把这一局给扳过来?

  容朝华必是趁着殷氏发病,老爷难受劲儿最大的时候求他点头过继的。

  她筹谋这事多久了?两天,两天就办了这样的大事!

  永秀见姨娘不理会她,咬咬唇,扭头看向船外。

  日头渐落,满湖余晖。

  她想到那个经盒,好不容易攒满了,也不知有没有送出去的一天。

  船舫到别苑渡头时,天刚黑下来,渡口守着的婆子早早看见来船挂着容家的灯笼,赶紧点起渡口的石灯照明。

  罗姨娘刚下船就问来接船的婆子:“老爷这会儿人在何处?”

  容寅离开和心园就去了见山楼。

  真娘吃了药,一日有大半日都在睡,他让唐妈妈把真娘掉的头发收拢起来,用帕子包了给他。

  他坐在桌前,铺开软毡垫子一根一根收拾好,再用发带紧紧扎牢,卷起来收在旧时真娘给他绣的鸳鸯荷包里。

  鸳鸯身上的彩线已经有些起毛,绿底的荷包也微微褪色,但容寅一刻也没离过身。

  真娘手慢,好不容易才能做出一只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