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松间月明
向刘氏敬完茶后,她带着婢女兰萱走到了沈郗和许知窈跟前。
“二弟、弟妹。”她嗓音娇柔地轻唤了一声,随即从兰萱捧着的托盘中取出了一对玉佩。
“这是我给你们的见面礼,也不知你们喜欢什么,若有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看着那一对精美的玉佩,沈郗眼眸轻垂,眼底闪过一抹讶异。
见他目光微滞,许知窈率先接过玉佩,柔善地笑了笑:“多谢大嫂。”
江绮罗盈盈一笑,并未多做停留,转身走向坐在一旁的沈嫣,取出了一只华贵精美的牡丹步摇。
“嫣儿,听说你喜欢牡丹,这只步摇是我特地寻人为你打造的,你瞧瞧可还喜欢?”
沈嫣接过步摇,爱不释手地轻抚着,满眼都是欢喜,只见她甜甜一笑,热络地喊了一声“大嫂”。
回到蔷薇院后,沈郗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许知窈疑惑地望着他,轻声问道:“夫君,你怎么了?”
看着她充满疑虑的眼神,沈郗摇了摇头,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在想些事情。”
见他神色淡然,许知窈也就没再追问,转身将江绮罗送的那对玉佩收进了锦盒中。
望着那对龙凤呈祥的玉佩,沈郗的眼底闪过一抹疑思。
上一世江绮罗送给他的并不是玉佩,而是一尊青玉麒麟,送给许知窈的则是一支海棠玉簪。
这一世她送的见面礼为什么会变成一对永结同心的龙凤玉佩?沈郗想了许久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惊奇地发现江绮罗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她的目光不再有意无意地落在自己身上,而是时刻追逐着沈鹤的身影。
看着他们恩爱和睦的场景,沈郗不禁想起了云恩大师说过的那句话。前世孽缘未必不能在今生修成正果。
这世上有太多不能解释的玄机,也许重获新生的不是只有他一个。
早在沈鹤成亲的前一日,他就已经呈上了外放的奏折。圣旨已下,都察院的公务也完成了交接。
去辞行的那一日,左都御史洪裕章遗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惋惜地说道:“你若是留在都察院,不出五年就能再进一步。何苦要外放去江南做一个小小的知府?”
彼时朝廷还未设苏州巡抚一职,江南诸事都由两江总督统管。刘群尚在润州任职,还没有机会独霸苏州官场。
沈郗在上呈的奏折中详尽地阐述了江南成熟的商业态势,并且承诺上任后会想方设法地振兴商业,好让苏州的税收翻倍,以此充盈国库。
皇帝很快就批复了他的奏折,钦点他去苏州赴任。
离京的那一日,沈鹤亲自将他们送到了京郊码头。码头上人潮如织,南来北往的客商行色匆忙。
沈鹤拍了拍沈郗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二弟放心去吧,家中一切有我。你无需操心,若得闲暇就多寄几封书信回来。”
看着他坚毅的面容,沈郗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多谢大哥,往后就要辛苦你了。”
沈鹤扬唇一笑,目光柔和地说道:“我们是兄弟,还说什么谢?时候不早了,快些登船吧。你们孤身在外,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沈郗感激地朝他拱了拱手,随后牵着许知窈登上了南下的客船。
站在船头,望着浩浩汤汤的江面,沈郗的心中百感交集。
身后站着他敬重的兄长,身边依偎着他深爱的妻子,纵然前程未卜,他的心中仍充满了期待。
客船顺流而下,他的眸光变得越发坚定。
“夫君……”
耳畔响起了许知窈娇柔的嗓音,沈郗回过神来,目光温柔地凝视着她那一双水润的眼眸。
“窈窈……”沈郗缠绵悱恻地唤着她的名字,伸手将她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嗯?”许知窈疑惑地抬眸,却见他柔声一笑,在她的耳边落下一句呢喃爱语,“窈窈,我心悦你久矣。”
船头还站着别的客商,许知窈面上一热,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她将脸埋在沈郗怀里,羞赧地低语道:“我也是……”
闻言,沈郗眸光微动,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
一阵江风吹过,望着两岸郁郁葱葱的山林,沈郗的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安宁。
往事已矣,这一生,他会拼尽全力,守护好自己所爱之人。
--------------------
番外码了两天,但还是觉得要一口气看完才舒坦,所以干脆就一次性放出来了。希望大家会喜欢沈郗重生的这个视角。
下一个番外会是大哥和大嫂,有点宿命感在里头,也是单独一章,大家可以期待一下。
第82章 番外三
半敞的轩窗前,云鬓楚腰的少妇正神色怔怔地凝望着花圃里那一丛生机勃勃的芍药。
那雍容华贵的芍药像极了前世的她,明艳又张扬。自以为是地生长着,以为自己配得上世间最好的儿郎。
而她的命运也如这盛放的芍药一般,初时惊艳,而后荼蘼,终究是寂寥一场。
那仓促的一生里,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也辜负了一个爱她至深的人。
麟哥的死摧毁了她最后一丝期望,坟前的那一场癫狂,更像是垂死之人最后的挣扎。
和离归家后,她无法面对父母的唠叨和埋怨,也无法面对自己失败的一生。
不过十几日,她就起了轻生的念头。白绸挂上房梁的那一刻,她绝望的心忽然得到了解脱。
踢翻绣凳的那一瞬间,许多场景如走马灯一样飞快地在脑海中闪过,有活泼可爱的麟哥,也有温柔宽厚的沈鹤,却唯独没有让她堕入心魔的沈郗。
原来人在快要死的时候,看见的全都是最美好的回忆。而彼时,她却从未珍惜过那些触手可及的幸福。
那时她就在想,如果有来世,她一定不会再爱错人。
可绣凳翻倒的声响还是惊动了耳房的婢女,很快她就被闻声赶来的兰萱救了下来。
也许是她命不该绝,在床榻上躺了一个多月后,某一个午后,她忽然睁开了双眼。
隔着透明的青纱帐,她看见了守在床前一脸憔悴的兰萱。
“姑娘,你总算是醒了。夫人守了您一宿,实在是熬不住了,方才刚被季妈妈扶去休息了。”
江绮罗愣了许久,目光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兰萱,直到兰萱焦灼不安地唤着她,她才慢慢回过神来。
“你刚才喊我什么?”
“姑娘,您怎么了?”看着她呆楞的眼神,兰萱满脸都是疑惑。
那一声姑娘震得江绮罗心神大乱,望着兰萱明显更为稚嫩的面容和妆发,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只觉得身在梦中。
她缓缓坐起身来,在兰萱诧异的眼神中径直奔向了不远处的梳妆台。
泛黄的铜镜中映出了一张年轻妍丽的面容,雪白的脖子上还残留着一抹触目惊心的红痕。
她已经成婚四年,纵然保养得当,也实在不该这般年轻貌美。
就在她满心惶惑时,身后的兰萱絮絮念叨着:“姑娘,您昏睡了那么久,可把我吓坏了,往后您还是别拿上吊吓唬夫人了,夫人她眼睛都哭肿了。”
听着兰萱的话,她心中的疑云渐渐散开,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起来。
她忽然想起,嫁给沈鹤的那一年,母亲相中了国子监祭酒家的独子,可她正因为沈郗娶妻而黯然神伤,死活不肯去相看,后来更是以上吊相逼,才迫使母亲打消了念头。
现在想想,若是那时她肯听母亲的话,老老实实地去和那人相看,后来也就不会以悲剧收场。
见主子神色黯然,兰萱抿了抿唇,柔声说道:“姑娘,您昏迷了这么久,肚子一定饿了吧,我这就去厨房给你端一碗燕窝粥。你且等着,我去去就来。”
江绮罗没有说话,仍旧神色怔怔地望着铜镜,心中倍感惊骇。
她分明记得自己在房中悬梁自尽了,怎么一睁眼却回到了四年前?
望着镜中的自己,她莫名地想起了临死前的那一句忏悔。
如果有下辈子,她一定不会再爱错人。
所以老天爷真的听见了她的话,才会让时空逆转,让她重新回到了四年前。
这个发现让她又惊奇又惶惑,一连几日她都神色恹恹地坐在房中。直到半个月后,父亲忽然在饭桌上提起了沈鹤。
“刑部新来了一个年轻的后生,模样俊秀人也踏实,我寻思着给他说门亲事,往后也好为我所用。夫人,你觉得我将绣儿许配给他如何?”
“绣儿虽是庶出,可模样性情都是寻常人家比不上的。你说的那位后生家世如何?”江母好奇地追问道。
江父扬唇笑了笑,温声说道:“他也算是出自书香门第,祖父曾做过江州知府,只他命途多舛,父亲早逝,全靠他母亲一人支应门庭,含辛茹苦地将三个孩子拉扯大。对了,他弟弟就是去年被皇上钦点选入都察院的沈郗,夫人应该听过他的名字。”
“我倒是听不少夫人提起过这位沈御史,听说他生得一副谪仙样貌,连永乐公主都为之倾倒,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地就娶了一个吏部郎中家的庶女。”
说着,江母顿了片刻,若有所思地问道:“这出色的弟弟都娶了庶女,他这做哥哥的配咱们绣儿也算是合宜。不如寻个日子让他来府上坐坐,正好也能让绣儿与他见上一面。”
江母话音刚落,沉默多时的江绮罗忽然开了口。
“父亲、母亲,我觉得此人不错,不如就让我先见一见他吧。”
此话一出,江父江母顿时愣在了原地。宝贝女儿前脚才为了拒婚而轻生,后脚忽然想通了愿意和自己中意的后生相看,江父高兴都还来不及,第二日就欢欣鼓舞地找到了沈鹤。
相看的日子定在了休沐那天。一大早江绮罗就一反常态地装扮起来,可到了约定的时间,沈鹤却没有出现。
看着她满脸的失落,江母也跟着气愤起沈鹤的爽约。
可到了傍晚时分,沈鹤身边的长随富贵带着一些礼物上门赔了罪。
“我家大爷一早就出了门,可马车行到昌平巷的时候,车夫不小心冲撞了一位老妇人。那老妇不依不饶,非要大爷送她去医馆治疗,这才耽误了今日的相看,还请江大人和江夫人见谅。大爷说了,改日得空定亲自登门谢罪。”
富贵离开后,江母却变了脸色。“这么好的日子居然出了这样扫兴的事,依我看,这个沈鹤和咱们绮罗没有缘分,往后也不必再看了。”
见状,江绮罗心中一跳,强压着不安,故作镇定地说道:“俗话说好事多磨。光是从这一件事上,就能看出沈大人心地善良。若换作旁人,随便派个小厮去就能应付了事,哪里还会亲自送人去医馆?”
“绮罗说的对,沈鹤此人品性正直,夫人不能因为这一点小事就否决了他。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要我说,咱们不如先静观其变,其他的就等他登门拜访那日再说也不迟。”
本以为沈鹤很快就会登门求见,可江绮罗在家中等候了大半个月也没等到沈鹤出现。
直到陪母亲去华藏寺烧香时,她才在寺庙中见到一身青衫眉目温润的沈鹤。
去华藏寺是她的主意,只因她知道每月的初一十五,婆婆刘氏都会去寺里烧香祈福。
望着长身玉立、温文尔雅的沈鹤,江绮罗的心中既激动又忐忑。二人交谈时,她变得格外紧张。
“江姑娘,你好像很怕我?”看着她忐忑不安的眼神,沈鹤的面上充满了疑惑。
“不,我没有……我只是,有些紧张……”她焦急地解释着,眼里满是急切和不安。
将她的局促看在眼里,沈鹤和善地笑了笑,轻声安慰道:“你不用紧张,今日只是偶遇,还不算正式相看。”
闻言,江绮罗的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两朵红云悄然浮上了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