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纸鹿
秦霁又朝他怀里拱了过去。
陆迢抬手抚上她纤薄的脊背,缓声道:“上元节夜,火里出来的两具焦尸在官府放了几天,便送进了漏泽园安葬,大相国寺的和尚每年都会为这些人超度一次。”
他扯了扯秦霁的头发,“死都死了,不必再怕。”
男人的声音磁沉,配着这缓和的语气,像在桐木筝上拨动出来的乐声。秦霁的思绪跟着这乐声走了一阵,骤然停下后又什么都忘了。
秦霁有些没明白他说的意思,只跟着“嗯”了一声。
第071章
翌日清晨,陆迢先醒,洗漱完回到客房,把床上的秦霁从被子里面挖了出来。
陆迢伸手覆在她额上,几息过后才确认——
同昨夜一般烫。
白皙清透的脸上晕着两团酡红,她睡得却还是很沉,绵缓呼吸里也带着沉沉的困意。
这两日里,秦霁有两夜一日都在睡。
陆迢捏了捏她的脸,便见秀眉轻蹙一瞬,人仍没睁眼。
这药性于她而言还是大了些。
不止一些。
秦霁这回一睡便睡到了中午,乍然看见站在床边的司未,懵了好半晌才想起是谁。
司未探了探她的额头,“姑娘,你还晕么?”
“不晕。”秦霁揉揉眼,“就是很困。”
她慢慢吞吞洗漱完,清醒了少许。因而在用过午饭,司未又端来一碗药时,并没立即去接。
日光明晃晃从窗边洒进来,映在那双清透的黑眸之中,很有审视的意味。
司未不由心虚起来,前几回的药里确实……确实加了些药方上没有的东西。
是辛葵。
辛葵性温,服之生热,虽能解风寒之症,但也会生出别的症候。
神思不专,头脑昏沉,像姑娘这种的,还多了个嗜睡。
可那都是大爷叫放的,与她无关。如今这碗是真没有了,只是一碗普通的,能解伤寒的药。
司未讪笑,又递了一遍,秦霁仍是不接,望向她的目光里充满怀疑。
她无可奈何道:“那我喝给姑娘看一遍。”
秦霁默默望着她。
司未弯肘收回碗,嘴唇还没碰到碗沿,冲人的苦味一股脑先涌进鼻腔。
她瞬时皱紧眉头,正为难着,隔间陆迢的咳嗽声穿过薄薄的舱壁传了过来。
司未立马改口道:“那我去送给三爷喝?”
她提高声音,有意要给隔间也听到,“三爷总跟姑娘在一起,不注意着些,过了病气可不好。”
秦霁用力点头。
司未出了门,听到她顺利送完药,秦霁站起来,蹑手蹑脚停到了隔间客房的门外,半掩着身子探头往里看。
陆迢正坐在棋桌旁,药碗放在一边。
他落完子,便端起了药碗。
一口喝尽。
秦霁看得清楚,心中疑虑被打消。
或许真是困了,秦霁想着,又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余光瞥见门边的人影离开,陆迢才拢起眉心,起身去倒了杯茶。
这药还真苦。
怎么她每次喝都是不声不响?
这两天都是晴日,客船慢悠悠驶在河道上,时间成了船下的水,随着日夜不停的摇浆声淌了过去。
秦霁正是被拍船桨的声音给吵醒,她回房没多久又撑不住睡了,这会儿醒的却正是时候。
才推开床边的小窗,澄黄的余晖便投了进来。
她赶上了黄昏。
秦霁还没见过水上的黄昏,从京城南下的船上,她镇日惶惶不安,根本无心去赏景,此时却能腾出这个闲心。
窗外,天边云蒸霞蔚,一片晴空中见不到一点蓝。垂眼往下,水中倒映着的是粼粼霞光,金乌在波浪上浮动,好像掉进了另一片天。
陆迢进来时,见到的便是她半坐在床上,手搭着窗沿往外看的情景。
“在看什么?”
“夕阳。”秦霁心情尚可,说话时不自觉翘起唇角。
陆迢关上门,他上床时,秦霁自觉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一半窗边赏景的好位置。
陆迢便坐在她旁边,将就着望向窗外。
他自幼便生活在金陵这片水乡,这些景都是从小看到大的,并不觉稀奇,不像她。陆迢的目光收回来,落到了她的脸上。
秦霁很快便察觉到了,她实在迟钝,这会儿才想通方才听到的“嘎吱”声因何而起。
他关了门。
手从窗沿落下来,才撑在床上,还未来得及想出借口,陆迢先说了话。
他偏首问她,“涂药了么?”
秦霁一懵,随即指了指一边桌上的药碗,“刚刚喝完。”
“不是这个。”陆迢伸手摸她的额,烧已经退了下去。“我帮你涂。”
这种事上,少有秦霁选择的机会。
陆迢将她抱到自己身上,一只长臂环住她的前腰,提起堆在腰间的繁复裙摆,另只手则往下去,给她涂药。
他指端裹了一层白色药膏,初初探入,那凉意便惹得秦霁打了个激灵,后颈变得僵直。
才一个指头,就被一腔柔软紧紧裹住。
陆迢偏过脸,唇掠过她发烫的耳, “上药怎么也怕?”
男人的语气一本正经,然而动作却全非如此。
凉腻的药膏早被抹了个干净,指腹在紧裹中绕着圈,一遍一遍,往柔软深处推进。
他的指腹粗粝,上面有一层薄茧,每一厘的移动,都能在身内蹭出烫人的温度,几乎要将秦霁烧化。
秦霁垂下眸,湖蓝的云锦裙面在床上铺开,一阵风吹进,裙面如生波纹,浮漾着流动。
不是风吹。
裙摆下,脚趾紧紧蜷成一团。秦霁忍着快要溢出喉间的轻哼,没力气地推推他拦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你涂好了么?”
她的声音很轻很细,尾音有轻微的颤。
谁在给她涂药?
下颌靠上她的薄肩,指腹在一片潮热中捻动,尚未觉湿腻。
他闷出一口气,鼻尖碰碰她的颈窝,喑哑道:“再等一等。”
再等一等。
窗外,燥热的霞云落在水面,一片一片,浪花翻动时带起滚烫的温度。
凉腻的药膏渐渐化开,融成水,淅淅往外流。
指尖已经变得潮湿粘腻,靠在他胸前的人亦是酣眼迷离。
身下骤然一空,秦霁尚未缓过神,好一会儿才转向他。
她轻轻咬着下唇,杏眸含着盈盈春水,呼吸都是轻微的不稳。
小模样瞧着还挺委屈。
陆迢低下脸,缓缓朝她压近,还隔着寸余的距离,便看见小姑娘闭上了眼,呼吸也屏了起来。
他在她腮边啄了一口。
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涂好了。”
秦霁才闭上的眼又睁了开。
她望着他,这回真有了一点委屈,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偏唇又紧紧抿着,不肯说一个字。
没好。
小姑娘一双杏眸朝他望了过来,里面水光潋滟,好像要把人溺进去。
陆迢捧起她的脸,明知故问,“怎么了?”
他不戳破,要秦霁亲口说出来。
她的感激和依赖都飘忽不定,来得莫名,走的也奇怪。这些太虚也太空,唯有身体的欲望真实可控。
以后不知还有多久,他们之间,总要有些真的东西用以维系。
陆迢捏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带上,眸光沉沉,声音也沉沉。
“想做什么?”
秦霁缩了缩手,手腕被他圈着,没能收回。
她的眸一落下,便看见了陆迢浮凸的喉结,在轻轻滚动。目光被烫到一遍,又往上移,便看见了阒黑深邃的一双丹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