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姑娘当外室以后 第83章

作者:纸鹿 标签: 宫廷侯爵 布衣生活 相爱相杀 古代言情

  他这句话实在自谦地过了头,杨六听后眼睛一转,把陆迢上下打量了一遍,心道果然是买官买来的,人情这方面还算练达。

  袖子停在桌面恰恰一厘的距离,他又收回来,没沾到一点灰尘,脸上的笑又真切了几分。

  “瞧您说的,的确不是我们有意耽搁,这些月来州衙里堆积了不少的公事,前些日子知州大人到了任上,可不得紧抓着点?

  他去邯县前再三吩咐,叫小的们做事务必样样在案,留下痕迹,否则便有的追究。因而这回耽误了好些功夫。”

  陆迢朝他瞥过去,杨六已经合上嘴,眼中留笑。

  隔日,陆迢休沐,也是定的这天搬出客栈。

  他还找了牙人先去看宅子。

  秦霁早就在纸上看过一遍,这回跟着出来只留在马车上,司未跟她同乘一车,也没下去过。

  陆迢则跟牙人一起乘的另辆马车,每到一处正在外赁的宅子,他便要同那牙人下去走一遭,边上还跟着个差役打扮的中年男子。

  他们边走边聊,不时还响起一阵笑声。

  这一程实在花了太久,司未耐不住性子,马车停下时掀起车帘往外看,不忘同秦霁小声嘀咕。

  “三爷还真是来选宅子的,明明这儿早就有咱们的人,何必托这种人来办?”

  秦霁顺着司未不满的视线望过去,见到了先前便跟在陆迢身旁的差役。

  个头偏矮,黑黄肤色。

  这人身上的皂衣像是穿了多年,好几处都勾了丝,泛黄泛旧。乍一眼只觉他打扮贫苦,可细瞧去,这人皂衣领口露出来的里衫,却是簇新的丝绸布料。

  陆迢此刻正在朝他道谢,司未听见很是不满,把嘴撅得老高。

  “这还用得着谢他?他找的这家牙行,先前带咱们去的都是什么宅子,要么远,要么贵。好不容易才找着这里,添完一通麻烦三爷竟然还给他赏钱是什么道理。”

  秦霁双手托起腮,轻声回道:“不是赏钱。”

  是寻个名目打点。

  在地方衙门,官员会跟着朝廷的任命来了又走,常有换动,可衙门里办差的差役却不会。

  少谙刀笔晚尤工,旧贯新条问咯通。*

  差役们在衙门里呆了多年,对衙里一应事务内情和惯例都再清楚不过,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爹爹给她讲过这些。

  司未气一会儿也就过去了,又点头应道:“嗯,三爷真要给赏钱,才不止这点。”

  秦霁没听她说的什么,目光自然而然地,看向离那差役不远的陆迢。

  一下船,他说话便换上了江省口音,现下也没变。

  顶着那张完全不同的脸,用着外省口音同一旁的差役和牙人叙话,问及当地风俗习惯地的模样全然就是一个外乡人。

  甚至他吩咐赵望给钱时,脸上还摆着驾轻就熟的笑,叫收钱的人并不觉得自己卑微。

  言谈举止之间都透出一副老练稳重的蠹虫做派,丝毫不见违和,似乎这人本性就是如此,

  秦霁从不知,他还有这般长袖善舞的一面。

  这样的人,城府该有多深?

  她后背涌起一股凉意,攥着裙边,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

  风来园的租契立好,这一帮人也终于得以打发走。

  陆迢看着他们乌油油的脑袋左右晃荡,如同黑蚁,口器举着偷来的糖块,各自钻入一条条看不到尾的巷道。

  他背过身,脸色阴恻恻地沉了下来。

  行至听雨堂前,陆迢脚步倏忽顿住,想起前次马车上秦霁一直偏着头看坐垫,心头又是一堵。

  他攒着眉,移步去了偏房。

  才推开门,便发现要躲的人恰也在此处。

  秦霁穿着鹅黄软绫花间裙,宽袖用襻膊绑起,提了笔正在一面空着的屏风上作画。

  下马车的时候,她发现陆迢跟那差役说话时抿了一下唇角,那是心情不好的征兆。

  秦霁猜的出他因何不高兴,可叫她去宽慰,那是万万不能的。

  她自己心中也乱得很,因而一进院子便来了离主房最远的这间偏房。

  听见有人进门,她也没回头,毫尖稳稳落在纸屏上。

  大约是司未,她只同她说了自己在这儿。

  半抹斜辉从窗边透进,陆迢懒得再走,到榻边坐了下来。

  他见过她写字,却还没见过她作画。明明都提着笔,却能分出两副不同的模样,秦霁画画时,手腕要更松,落笔旋停亦是柔缓之势。

  今日的黄昏流逝在她笔下,陆迢的烦躁与不耐,亦随着她笔尖的墨渍,一同淌干在纸屏之上。

  残阳渐渐隐去,梧桐婆娑又掉了两片叶下来。

  且青接到信,匆匆回到刑房之外,稍稍侧耳,里面瘆人的惨叫声已经停下。

  他拢袖等在外面,不多时,又有两片桐叶坠下,穿着青袍白鹇补子官服的男人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且青拾步跟在他身后,道:“主人,两边都有信来了。”

  “直说。”

  且青一顿,在心里排了遍顺序,道:“济州新来的通判,应是有意结交里面那帮差役。才两日,已经打点了不少。”

  “嗯。”

  男人不甚在意,皂青靴踩过飘进廊下的梧桐叶,发出吱呀的响声。

  该说第二件了,且青闭了闭目,道:“您要找的人,仍是没有消息。”

  吱呀的响声停了下来,且青的话却没停。

  他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主人,咱们这一趟带来的人手本也不多,这么些天也不见一点动静,是否要把那些人收回来了?”

  济州哪里是好混的地方,他们去州衙的第一日,便见识了那些差役的德行。做了好些混事,为首的还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背后的靠山定然来头不小。

  他们此刻又因着一桩要案被困留在此,底下若是没人,等他们回到济州,不知要面对何等情形。

  且青实在想不通,为何主人要浪费这些人力和时间去找一个下落不明之人。他跟了他这么些年,分明未见他和谁相熟过。

  没听见回音,且青继续开口劝:“主人——”

  还未说到正经,前面的人便抬手止住了他。

  “再找找吧。”李思言望一眼渐黑的天色,又迈了步。

第073章

  夜幕落下前,秦霁画完了最后一笔。

  纸屏上,笔墨洇染出来的既不是山,也不是水。

  而是人。

  秦霁站在纸屏前,望着里面的人,呆呆站了好一会儿。

  他的戏做的这么好,商晚一事,当真与他全无关系么?

  听见身后脚步靠近,她忽地想起司未还在这儿。侧过身,把画让给她看,“你看像不像?”

  她说话时圆润的眼尾稍弯,带了一点狡黠的笑意。

  陆迢看过去,纸屏上画的共有三人,所涂的笔墨虽少,但形和神都与其对应的本人极为相似。

  尤其是最中间那张脸。

  与他现在所戴的假面简直一模一样,就连笑时眼角出现的细沟都被她画了出来。

  陆迢仿佛又置身于今日那令人生厌的场面之中。

  眸光落向一旁的始作俑者,她还算自觉,已经垂了头,视线盯着地板。

  他捏起她小巧的下颌,“成心的?”

  画这么一幅出来膈应人。

  男人的眸光幽幽盯着自己,秦霁更加心虚了,“我……”

  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还没想好说辞,外面风吹进来,她一冷,猝然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陆迢一个也没能躲开。

  尽管他闭着眼,也不难看出冷然的面色。

  秦霁知道这人素来爱洁,顿时头皮发麻,忙伸手替他去擦,口中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成心的。”

  她实在着急,忘记自己才画完画,柔嫩指腹上沾有各色的染料,这会儿轻轻一拭,便呈在他的脸上。

  秦霁发现时已经晚了,还没来得及补救,司未又到了偏房门口。

  已经是用晚饭的时辰,她是过来喊秦霁的,然而还未跨进门槛,便看见里面一张花脸的……大爷?

  司未“嗤”的一声乐了出来,脸上一触即发的大笑很快又在陆迢一个眼神下憋了回去。

  “哈——吭咳咳咳,三爷,厨里的菜做好了。”她闻冷眼而知嫌意,快速说完后消失在门口。

  听脚步声像是用的跑。

  房内又只剩下两人,陆迢拿下秦霁的手,掰开她虚握的拳头,粉白掌心上红一点,黑一点,花成了一小片。

  这颜色在他脸上留的只怕也不少。

  他脸色沉沉,声音也沉沉,“秦霁。”

  这人语气很不好,秦霁手腕被他握着,两只掌心朝上,刚开口想要辩解两句,没忍住又打了个喷嚏。

  她这回用手捂住了脸,头直接撞上男人胸前。

  陆迢些微的怒气和不满接二连三被她的喷嚏给打断,找她算账的心思一时歇了下来。

  他拍拍她鸦黑的发顶,冷着声,“风寒还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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