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桥西
这日,她正百无聊赖地反覆翻看王束仕途晋升的记载,范柠与太?子一同来了。
太?子这些日子来的频繁了些,来做什么,骆心?词不知道,也?与她无关。
范柠肯定是?单纯来探望她的。
骆心?词奇怪这两人怎么碰到一起了。
“正巧在咱府门口撞见?,只能一起迎进来了。”
单范柠的话,韶安郡主?无需露面,让侍女将人带去云上居就成。
太?子登门,“武陵侯”无法露面,明?于?鹤不在府中,只能韶安郡主?这个长辈出面接待,又不好厚此薄彼,便将两位客人一起带到花厅。
骆心?词到时,几人面前的茶水已?空了一半。
客套几句后,韶安郡主?的耐心?耗尽,寻了个要去佛前诵经的由头离开,留下骆心?词与人说话。
韶安郡主?离开后,江协明?显轻松许多,身躯微微往后靠去,道:“我前几日来时,姑姑说念笙你还卧榻养病,就没亲自过去看你。现在你与王凌浩都彻底康复,皇祖母总算可以安心?了。”
骆心?词赶忙行礼答谢。
这是?骆心?词第二次与江协见?面,她心?里回?忆着武陵侯曾经试图谋害太?子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太?子明?知有危险,还敢到武陵侯府来,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协瞧着也?不怎么善谈,说了会儿车轱辘话,问:“你与王凌浩的亲事,真?的定下了?”
骆心?词尴尬地点?了头。
亏得娘亲与舅舅不在身边,不然打死她,她也?不敢承认。
“倒也?不错。”
太?子不知内情,真?以为两人落水是?个误会。
他想着这两人一个是?国?子监司业的儿子,一个虽是?庶女,但出自侯府,得嫡母、嫡兄的疼爱,身份勉强相配。
就是?因落水,为了顾全名声而结亲,让人不大舒心?。
他觉得骆心?词心?里不好受,好心?安慰:“王凌浩我见?过的,相貌不错,坦荡正直,你俩把误会说开了,他不会记恨你的,以后一定能过得和美……”
“怎么可能?”一旁的范柠维持端庄很久,听到这里忍不住道,“我娘说这门亲事打一开始就不公平,王夫人多半不怀好意,就不该答应……”
“咳咳!”骆心?词用力咳了咳。
范柠心?直口快没心?眼,愿意提醒她,她很感激,但有些事情是?不好放在明?面上讲的。
在骆心?词的暗示下,范柠住了口。
江协则是?打量了下她二人的神色,迟疑未决道:“王夫人……我记得她知书达理、温婉大方,怎么会不怀好意?而且就算她想为难你,王司业是?因公正严明?受人敬重的,你若没错,他不会纵容王夫人的……”
江协很不自信,越说,语气越接近疑问。
骆心?词不由得想起云袖说过,太?子是?在两个表兄的压制下长大的。
整日被人拿来与明?于?鹤、小宁王相比,难怪他一被质疑就没了底气。
没威严、没勇气,过于?亲和,一个与民间普通少年没区别的太?子,这样的人以后能做得好皇帝吗?
骆心?词心?里冒出这个大胆的想法,把自己吓了一跳,忙提醒自己要谨言慎行。
而江协见?两个姑娘低着眉眼不说话,意识到可能真?的是?自己想法短浅了。
比不过年长的表兄就算了,连俩回?京不久的姑娘都不如,这让江协很是?挫败。
静默了片刻,他抬头,强颜欢笑道:“……表哥要很久回?来吧?要不我先?回?宫,下回?再来。”
骆心?词觉得自己在明?于?鹤面前已?经足够软弱无能了,没想到太?子比她还不如,这可怜的语气,让她想起以前在路边捡到的、被人驱赶的脏兮兮小猫。
人家?堂堂太?子,未来的国?君,哪里犯得着她一个自身难保的小丫头可怜?
骆心?词心?里很明?白,可还是?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琢磨了下,她试探道:“大哥该快回?来了,太?子不防多坐会儿?说来惭愧,念笙听过王司业的美名,但了解不多,心?里始终不安……”
江协接收到她的好意,神色由诧异转为喜悦,坐回?去,跃跃欲试道:“我倒是?知道一些,念笙若是?好奇,我能与你说说。”
范柠不爱说些遮掩的话,听出他俩话中的友善试探,一锤定音:“那就敞开说说嘛,咱们不往外?传不就得了!”
江协笑着点?头,道:“年前官员考评时我还瞧见?了吏部对王束的评判……”
太?子口中的王束,便是?他表现出来的模样,忠君爱民、敬重岳丈、对妻儿温柔关切,不论是?公务还是?私事,都挑不出任何不妥。
范柠最早受骆心?词之托寻找过王寅桡,又见?过骆心?词与王束家?的恩怨,模糊猜到一些。
加上私下里范夫人与她分析的那些,她很不喜欢王束夫妇,小声嘀咕:“天底下没有完美的人,我娘说这种人最该小心?提防。”
这蚊蝇大小的声音落到江协耳中,他凝神细思后,点?头附和道:“以前我没这么想过,不过听你这样一讲,的确如此。赤诚如常太?傅,朝政与百姓的事上刚正不阿,私下却随性到邋遢,没人催促,衣裳能半个月不换。父皇勤勉贤明?,却贪杯好酒,每每醉酒就悲痛得泪流不止……”
其实骆心?词与江协示好是?有私心?的,他看似没什么能力,但是?性情很温和、好相处、权势大,天底下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查不得的事情。
不管谋害骆家?的真?凶是?谁,将来都是?要交由皇权律例处置的,对他好点?总是?没错的。
骆心?词万不敢利用江协对付王束,但王束经营了许多年的好名声,一朝毁掉太?难,能假借对婚事的不安,让太?子早些注意到他也?好。
谁曾想江协一开口就透漏出这些外?人闻所未闻的秘密,骆心?词听得头皮发麻,与范柠对视一眼,两人一个踢桌角,一个推杯盏。
江协被嘈杂声响惊动,从思绪中清醒,意识到自己浑噩中说了什么,窘迫地咳了下,道:“哦,在说王束……王束才思敏锐,为官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从未犯过错……”
“一点?错都不曾犯过?”范柠撅嘴,“我不信,我爹比他厉害多了,还犯过些小错呢!”
江协停下琢磨了会儿,道:“不对,我想起来了,前几年春日父皇行祭祖大典期间,王束曾不慎碰倒烛台,烧了盛祭酒办公的房间。不过没有伤亡,只损失了些书与考卷,以及一些杂物。”
“只有这些?”骆心?词有点?失望。
这算什么?一点?影响都没有,根本做不了把柄。
江协又回?忆了下,道:“没有损失,但王束忙着救火,差点?误了祭祀,受了些责罚。”
他解释道:“皇祖父曾亲笔抄录了一份《劝学》,存放于?国?子监藏书阁中,以鼓励学子勤奋好学。藏书阁的钥匙由王束与盛祭酒一同保管,那日祭祀,本该由王束早早将《劝学》送过去的,他因救火迟迟未现身,险些误了时辰。”
王束因失职得了惩治,这事就此结束。
得不到有用的信息,骆心?词难掩失望。
范柠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我好像听我爹说过,是?不是?国?子监出人命的那一年?”
“不错。”江协道,“那事发生在祭祀前半个月,正是?因为这个,我才记得特别清楚。”
三人中只有骆心?词茫然不解,范柠道道:“是?国?子监的一个学生与同窗宴饮,醉酒后落入井中淹死了。”
可这与王束依然没有任何关系。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将王束身上发生过的事全过了一遍,再次停住。
江协道:“就这些了,王束做事细致,一心?想留在国?子监培育学子,的确是?位好夫子。”
朝中有众多不苟言笑的大臣盯着江协,宫里有皇帝谆谆教导,宫外?还有比他优秀的表哥,江协很难得到能力上的肯定。
今日在骆心?词与范柠面前,他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很是?满足。
江协语气沉稳许多,道:“不过不管他是?否完美,应当都不敢过分为难与你,念笙你有侯府做靠山呢,放心?吧。”
“就是?啊,你若是?不愿意,就与郡主?和小侯爷说,难道他们能逼着你嫁给王凌浩吗?”范柠也?这么说。
骆心?词正要开口,一道光影从面前闪过,她转头看向窗外?,见?有侍女匆忙赶来。
“太?子,小侯爷回?来了。”
江协遗憾地结束与两位姑娘的对话,道:“我过去找表哥了,你们若有事,可以下回?再问我。”
骆心?词忙站起送他。
走到正厅门口,侍女与范柠都离得远了些,江协忽然止步,神色犹豫。
觑了周围几下,他悄声问:“念笙,你父亲……侯爷,他已?许久未上朝了,他还好吗?”
骆心?词愣了下,心?跳忽地加快。
他为什么这样问?难道察觉出了什么?还是?说,他此行目的就是?武陵侯?
骆心?词猜不透,不敢乱说,低下头,小心?翼翼道:“念笙已?有数日不曾见?过父亲,太?子不妨去问大哥。”
江协神色怪异地站了会儿,点?点?头,跟着外?面的侍女找明?于?鹤去了。
第35章 晚膳
因?为?江协最后那个问题,骆心词心神不宁,打起精神陪范柠说了会儿话,还是被看出来了。
好在范府来人催范柠回?去了,她没机会多问。
临走?,范柠道:“上回?在宫里?,瞿锳想见你来着,没找着你。她邀我过几日去城外游玩,问你要不要一起。”
“瞿锳是谁?”骆心词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是定?远将军瞿礼的女儿。”
同为?武将,范柠一家入京后,因?为?公务与瞿府的来往较多,两家女儿渐渐有了些来往。
骆心词依旧不知这人是谁,她心里?装着许多事呢,没心思?出去玩乐。
不过人家好心邀约,直接推拒了有些失礼,她委婉道:“还不知那日会不会有事,到时再看吧。”
送走?范柠,等骆心词一个人的时候,回?忆今日所闻,最令她不安的就是江协了。
他?那样问,到底有没有特殊含义?该不该与明于鹤说一声?
骆心词后悔与江协多说话了。
她撑着下巴回?忆最初,按原本的设想,她入京后应该像个隐形人一样躲在侯府后院,没人注意她,她可以借助侯府的庇护,一声不响地暗中查找王寅桡的线索。
事到如今,她先后两次大出风头,在宫中都?挂了名?字,只怕京城有脸面的,全都?知晓她的存在了。
相应的,她身?上的罪名?也在不断增添,光是欺君之罪,就够她掉脑袋的了。
现在又卷入权势之争,稍不留意,就会株连九族的。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骆心词百思?不得其解,愁思?大半日,觉得都?是王束的错。
晚间,侍女请骆心词去韶安郡主那里?用膳。
入府至今,除了最初那个让骆心词大受惊吓的团圆家宴,她就再未与韶安郡主等人共同用膳了。
骆心词不知道韶安郡主是忽然看她顺眼了,还是有事找她,想不通,只能收拾好情绪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