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水色睫
“呃——”
李秾没能再?说话,被赵执的唇齿叼住,吃痛地闷哼了一声。
顾虑到李秾的身体?,体?畔的赵执已尽力压抑隐忍,并用手一直护着李秾的后脑,可结束之后依然发?现?用力太过,双方的脖颈间竟然都沁出了几处浅淡的红痕。
赵执用带着硬茧的指腹一遍一遍地摩挲李秾肩头的红痕,似在欣赏什么令人惬意的事物一般,许久都不?愿意吹灭床头的灯烛,如此一来两个人更加毫无睡意。
许久,赵执枕在李秾旁边,和她闲聊。
“李秾,我将嘉穗楼收回,另找一位能手来替你经?营,你认为如何?”
李秾惊讶地拧起眉毛,“嗯?为什么?你这?个实际的东家对我这?个掌柜不?满了吗?”
赵执没先到她反应这?么大。
“我对你如何有不?满?嘉穗楼是你的心血,我这?个东家不?足为道。”
“那?为何要这?样做?”
“我将你卸任掌柜,像今日这?样的事应该就不?会发?生了。”
李秾沉下脸:“你已经?找好?代替我的人选了吗?”
赵执摇头。
李秾靠起身子披上外衣,仿佛看到赵执眼睛里的不?信任。
“赵君刃,要经?营嘉穗楼和云影坊,你不?会找到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在这?件事上,没有人能比我做得更好?。”
赵执在李秾的神色间看到一丝毫无商量的倔强,这?倔强却像白天谢赓的话一样狠狠地刺了他一下。
“李秾,你就这?样固执?你怎么知道没有人?”
赵执的反问?更激起李秾的倔强,她看着赵执:“这?并非固执,事实就是如此,没有人能比我做得更好?。”
赵执:“我并非否认你,但是现?在你成了歹人的目标,很有可能是檀家,这?让人如何放心?”
提到白天的事,两个人都还心有余悸。只是李秾心里却想得更多,为什么在堂堂帝京,居然有人敢当街刺杀平民,这?到底是怎样的世道,难道这?样的世道就没有女子的立足之地吗?想到这?里,李秾心里一恨。
“赵君刃,你将我卸任,我只接受一个理由,那?就是有比我更合适经?营的人选。”
“你!”赵执被她堵得一时语塞。
“李秾,你可知道?京中时局难料,檀家势力不?拔除,我不?能让你处于危险境地。为避免白天那?样的险情再?次发?生,最好?的方法便是你隐退幕后,不?让歹人察觉,檀家,让我去对付。”说到这?里,赵执脸上有愧悔莫及的神色,“那?时在鹤鸣楼雅间,我和谢继业一时意气,将与万耘楼竞争的事托付于你,我现?在万分后悔。”
李秾能体?会他的意思,却不?能同意他的决定。“嘉穗楼是我的心血,我不?可能放弃它。今日的险情我日后可以想尽办法避开,但不?能是退让,不?能因为我是女子就退让。”
赵执却也不?能被她说服,只无奈地看着她。“李秾,正因为你是女子,才会比男子多一分危险。”
李秾眼睛里渐渐浸出红色的泪意,“难道堂堂帝京就没有女子的生存之地吗?赵君刃,今日的事,我不?能因为危险就退让,假以时日,嘉穗楼必定能超过万耘青禾,我怎能现?在就撒手不?管?”
“当初我和谢继业就不?该跟你说起檀家的事,要不?然也不?会有今日的险情。我们两人一时意气,将事情想得太简单,做了错误的决定,我现?在要纠正,李秾,只要……”
李秾打断他:“不?,我不?同意。”
赵执连日忙碌,李秾的毫不?退让让他突然感到一阵烦躁,语气便不?觉地恢复了平日在政事堂的威严:“事情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李秾,你不?必这?么倔强。”
李秾不?知怎的,在赵执的语意里听出并不?掩饰的轻视,一时又想到两人间的身份之差,于是不?自觉拧起眉毛。
“我从未把事情想的简单,赵君刃,我做的事跟你在政事堂中做的事一般需要前后谋划和运筹帷幄。你如今入了政事堂,位高?权重,难道不?知天下大事必作于细?你……”
李秾很少有说话这?么尖利的时刻,只是被赵执的话触动。说到一半却说不?下去了,她发?现?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从闲聊变成了争执。
“李秾,你这?么倔,可还是说服不?了我。你可知……你是我的软肋?谢继业说得对,我不?能置你于险境,这?样我在政事堂如何安心?”
赵执的话本?是推心置腹,在李秾听来却成了轻视于她的罪大恶极。
“软肋就是要退让躲避吗?你是为了安心还是什么别的?”
“你!”
争执到最后,两人不?欢而散。天还未有一丝亮光,赵执便整理衣冠匆匆而去,李秾也未能睡着。
天明时,有人托阿棉送来一封请柬。是金觞馆掌柜的宴请。
李秾自从跟金觞馆在内的酒家有了来往后,跟这?几家掌柜关系一直很融洽,他们聚会请宴,常常会邀请她。李秾在京城多年,从前结识的可称之为友人的人只有赵执和谢赓。这?两人虽然值得相交,却始终身份尊贵不?同寻常,让李秾时常会妄自菲薄。建起嘉穗楼后,她才在京中结识了不?少身份相差不?多的友人。
比如金觞馆的掌柜,这?位掌柜也跟李秾一样出身平民,凭借绿蚁酒闻名京中,赚得巨富。可这?位掌柜却是个十?足的酒痴,常年都将心思花在如何酿出新的美酒,对经?营生意并无多大兴趣。李秾很喜欢和这?样的人交往。
李秾告诉送请帖的人,自己会去赴宴。
因昨晚没有睡好?,李秾想午间补眠,却依然烦躁毫无睡意。一时想到阎勤的失踪,一时想到和赵执的争执,一时又想到昨日的险情。也许……赵君刃的决定的对的么?
只要她不?再?继续主理嘉穗楼,把嘉穗楼交给像是靳三这?样的人,确实会减少许多麻烦……但是,她怎么可能放弃云影坊和嘉穗楼呢?就是赵执,也不?能使她放弃。
她曾为舞女白蕴若裁制鲛绡白羽裙,带起京中鲛绡风尚;为了比对质量更优的棉布而多次离京亲赴北地棉田;为了了解京中粮米的来源而走遍蜀地和交广青龙江畔;在嘉穗楼前竖起帝京少有的黄铜大斗,在纷乱的冬日搭棚施粥,时疫时联合京中的商家帮助朝廷协助京城万众共渡难关……她做了这?么多事,才成为今天的李秾。
昨日那?样的险情算什么呢?李秾想,就是赵君刃也不?能使她放弃。
第117章 君名缱绻
李秾拿着请帖去金觞馆拜访, 被伙计引进后院。金觞馆的后院虽然不?大?,但水池亭台俱全,遍植珍贵花木, 一派风雅扑面而来, 李秾想不?到掌柜的连住处都这样风雅。她被伙计引到假山旁的鸳鸯亭中, 意外地遇到了杜徵。
杜徵在京中行事几位低调,几乎不?和外界来往, 没想到却肯赴金觞馆的宴。
金觞馆掌柜命侍女端来十几种酒器酒盏, 原来今天办的是品酒宴,邀请相熟的友人来品鉴馆中新酿的酒。李秾在酒器上见识短浅, 只勉强认得席中有琉璃杯、犀角杯和青铜樽, 其余的酒器她连听都没听过。
开席后大?家围坐饮酒赋诗, 李秾被席间的氛围激起豪情?, 也以箸击盏合拍唱了一只曲子。听她唱起歌来, 其余的客人才听出来她是女子, 一时都感到惊奇。
李秾哪里想到, 她在席间击箸吟唱的事晚间就传到了赵执耳朵里。
青溪赵执的书房。靳三面无表情?地向主上汇报:“李娘子未时末出门?, 到金觞馆后园赴宴, 同席的人共五位,我只认得鹤鸣楼的杜徵。席间李娘子用筷子击打夜光杯, 唱了一首曲, 宴会辰时结束,她在辰时一刻离开。”
赵执一边拿着简牍一边听着, 突然问道:“唱的是什么曲子?”
“属下不?知道曲子的名字。”
赵执哼了一声, 想起昨晚的争执, 心里还怨着李秾,可看李秾的样子, 分明好?似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他吩咐靳三:“继续跟在她身?后吧,不?要让她知道就是。”
“是。”
张功和张武在牙行招了四个武人,训练了几天,便带来见李秾。李秾决定立即启程去郢州。可直到临行的日期,李秾的病一直没有调理好?。
染过时疫的许多?城民身?上常常还会引发其他的疾病,医士来过,对李秾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要静养。
李秾不?宜远行,最终只能把?调查阎勤行踪的事交给张功。郢州当地的官府衙门?没有檀氏族人,李秾告诉张功,必要时可以直接去官衙报官。
李秾在桃叶渡口目送张功的船开出,心里不?禁浮上歉疚。她不?能亲自到郢州,也不?知道阎勤还能不?能平安回?到京城。如果阎勤真的出了事,阎勤的一家人她必须要养。若是她不?承担起这份责任,就是置阎家老小十几口人于死地了。
夕阳将桃叶渡口染成绯色,李秾心事重重,在渡口站成了一个剪影。
一匹快马从?城中疾驰而来,停在渡口后的高岗之上。繁忙的渡口没有人注意到马上的人是近来在朝中炙手?可热的赵执。
他得到的消息是李秾离京外出,因此撂下政务急匆匆地赶来送别。他不?想让李秾带着对他的不?满出京,可看李秾站在那里许久,只是送别伙计,并没有登船离去。
赵执骑在马上,看了李秾的背影许久,同时也看到了跟在她身?边的张武和不?远处的靳三。他掉转马头?,往政事堂而去。
他现在不?想面对李秾,大?晛帝京商贾何其之多?,可没有像李秾这样的女子,她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在心里怨自己?。两人争执没有结果,只能这么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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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晛太?初宫,当今康穆太?后住的地方是最宽阔的瑞华苑。
因康穆太?后生辰,今日的瑞华苑热闹异常。皇帝和各宫宫妃,祯王和逸王两位王爷家眷都在,还有太?后母家好?几位侄子女都在座。
一份写着赵氏家谱的简牍在宴席间传阅,这是太?后托宗人令去找来的,简牍最后传到了皇甫震霆手?里,他看到竹简上赵釴和赵执的名字,陷入了沉思。
年事已高声音却依旧清晰稳重的太?后看向他:“皇帝觉得如何?”
皇甫震霆回?到:“既是母后和初宜皆有意,儿自然支持。”
“那今日趁着我的生辰宴,大?家都在这里,何不?就将这件事当众定下来?”
看皇甫震霆没有异议,太?后向身?边的内侍问道:“赵执赵大?人此时在哪里?”
内侍遵照太?后的意思,方才刚去打听过,低头?回?道:“今日朝中大?人们休沐,赵大?人半个时辰前在巡防营,和谢赓将军和巡防营将士们比赛骑射。太?后您知道的,谢将军和赵大?人是武学上的好?友。”
太?后点头?,“去,拿着我的帖子,将赵大?人请来,就说请他参宴。”
“是。”
“将谢将军一块请来吧,谢将军既是他的好?友,也可请来一同见证。”
“是。”
内侍拿了帖子,匆匆离开瑞华苑王宫外而去。
不?过小半时辰,内侍已带着谢赓赵执二人来到堂下。虽然时间不?长,但谢赓和赵执已换下在校场的装扮,穿着朝臣的公服。
两人见过礼,太?后在逸王之下赐座。赵执抬头看到皇室宗亲都在,长公主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这边,完全不?知今日被请来的目的。看向谢赓也是一脸茫然,康穆太?后的生辰宴,请他们两个人做什么。
席间开始奏乐,众人又敬了一巡酒。
“赵君刃,你可知今日我请你和谢将军到生辰宴上是因为?何事?”
赵执应道:“臣不知。”
康穆太?后笑问:“你觉得,长公主怎么样?”
旁边的谢赓眼皮一跳,有一种奇怪的预感。
赵执神色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平静下来。“臣怎敢妄自评价长公主,请太?后恕罪。”
“哀家既问你,你就回?答。”
赵执:“长公主身?份尊贵雍容,气质出众。”
太?后笑着点点头?。
“今日哀家生辰,哀家的亲人都在这里。哀家就做个媒,哀家为?你和初宜长公主赐婚,如何?”
席间的人都是一劲,遂安静下来看着公主和赵执。
赵执心中大?惊,抬起头?来,发现康穆太?后笑意,她身?后的皇子宫妃们都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长公主皇甫初宜也笑意盈盈地看着。
此事来得太?过突然,赵执慌忙离开坐席到堂前跪下。“臣多?谢太?后与公主殿下抬爱,臣身?份低微,孤身?一人身?无倚杖,怎敢与长公主相配。还请太?后娘娘收回?成命。”
赵执的话一出,席间的宗亲们小声地议论起来,康穆太?后脸上的笑意隐下去。
皇甫初宜站起身?来,不?解地盯着赵执:“赵君刃,你是认为?我配不?上你吗?”
赵执:“臣万万不?敢是此意。”
“此事不?是原不?是母后的意思,是本公主喜欢你,才求母后赐婚的。你,你为?什么要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