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万川 第132章

作者:秋水色睫 标签: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布衣生活 天作之合 女扮男装 古代言情

  他忝舐她的耳廓,哑着声音地?叫她名字:“李秾——李秾。”

  ————

  许久没有了,李秾感受到?细密的痛楚——如同火焰微微燃起,灼烧她的神经。

  她咬住下唇,将痛呼溺毙在喉间?。此刻她想痛,疼痛让她用最真实的方式感受到?赵执,和她一起燃烧。

  “李秾,你?忍什么?出声啊,李秾……你?喊啊……”

  身缇像是?冰鉴中融化的冰,在夏日的夜里淌成温阮的水琉。

  李秾轻轻拥住赵执,赵执抓一把她的长发,放在手中细细把玩。

  许久,赵执翻过来重新抱住她,“李秾,好好活着……”

  “没有什么比你?好好活着重要。”

  李秾推他:“我知道,你?能不?能别再咬我了……疼。”

  “哪里疼?抱歉,是?我力道重了,我让你?咬回来?”

  歇了一阵,身上的薄被也?凉下来。赵执又抱紧了她,摇一摇。“那雪泪藓,我找遍天?下,也?会为你?找到?,我只须答应我好好活着。”

  听?他说到?这里,李秾心?里开始踌躇,要怎么开口跟赵执说让自己留在梁州,话数次到?嘴边,又被咽了下去?。

  “赵君刃,你?明日回京城么?”

  “嗯,明日回。你?想问什么?”

  李秾张了嘴,然而还是?不?知道怎么说。

  “你?是?不?是?觉得,我会求着你?跟我一起回京城?或者干脆把你?绑回去??”

  李秾一激灵,小声问:“不?是??”

  赵执:“想过。”

  “你?。”

  “我才不?做那样的事,”赵执翻过身去?背着她,“再说,我说了不?原谅你?的。”

  李秾蹭过去?从背后搂他:“赵君刃,别生气了……”

  树丛的蝉鸣停了,纱窗开着,能听?到?窗外潺湲的溪流。白?日那么热闹的骕化城,到?了夜晚竟安静得像是?旷野。

  赵执后背被李秾手臂捂热了,终于转过来语意凶狠地?告诫她:“李秾,别再想着躲我。再有一次,我就再不?理你?,也?不?会找你?了。”

  “那你?……”

  “在梁州还是?在京城,你?不?是?已在心?里做了决定?我不?干涉你?的决定。”

  昌祐九年立秋,赵执离开从骕化城启程回京城。留给?李秾两样东西,他的狐裘大氅。陈伯不?知西北气候,临行时?收行李把大氅也?收了来。梁州的冬日太冷,那大氅能把李秾全部包裹进去?。一间?建在城中的鸽房。赵执让李秾立誓,答应每十日往京城去?信一封,风雨无阻。

  李秾站在城外高岗目送赵执远去?,数十快骑在官道疾驰向南,很快便消失在远处。这数日之间?发生的事,似真似幻,犹如一个迷离惝恍的梦境。

  ————

  昌祐九年秋。

  尚书左丞赵执从西南十六州巡视而回,利用政事堂的职权,将原本辖管交、广二?州商税的滨海监扩大到?沿海的吴郡、永嘉和瀛洲,在各地?设立分监。此后自长江入海口到?沿海各交通要津,均由滨海监直接管辖,对来往商旅船只进行货物抽验及课税抽分。滨海监职权扩大为四海瞩目的衙门,并且直属中枢政事堂。

  这一变动起初遭到?沿海郡县长官的抵抗,大晛自开国以来,便是?地?方长官掌管本地?赋税,如今沿海商税全部收归滨海监,变动不?可谓不?剧。滨海监初设之时?,交广二?州大小官员以贪墨之罪被收押至京师问审,依旧没能震慑一些地?方官。

  不?久,瀛洲一位县丞私命劳工在河流入海处筑起闸坝,向过往船只征收过坝钱,此事被人告发,最终传到?政事堂。为震慑其余地?方州县,赵执在早朝时?讨得旨意,将私收过坝钱的县丞押到?京师,处以斩刑。至此,沿海各地?州县才不?得不?接受了滨海监。

  朝中有御史弹劾赵执擅权,皇甫震霆信了几分。可数日之后,滨海监向京师输送沿海赋税,拖了月余的西南赈灾款立刻拨了下去?,他索性将那奏本放在一边吃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马不?停蹄忙了数月,建康城迎来了冬日初雪。

  赵执在宫门口取了马,踩着雪粒子走到?津阳门,鸽房收信的伙计早已等在那里,交给?他一截来自梁州的竹筒。

  梁州下了数夜大雪,柑栅马场远近千里被大雪覆盖。李秾和马夫躲进挖在地?下的窑洞中,用秋日储存的炭火驱赶寒意。众人围坐在火炉旁煮茶,李秾拿着纸笔,随性地?写,昨日端木前辈给?她看诊,说她的脉象不?错,稳健几如常人,看来梁州是?她的福地?……末尾,她又絮絮叨叨地?问,北地?战事如何?政事堂如何?君意如何?

  细细读过,赵执端着信纸站在廊下,纸上仿佛有来自梁州的风雪之意,正在庭中簌簌扑落。

第152章 山谷轻骑

  东方夜空不知何时现出一颗星, 若隐若现。

  本?该静谧的清晨,城墙内外却杀声震天,血水流淌如?修罗地狱。

  这场仗足足厮杀了一夜, 守城的长熇军击退了北滦军前后数十次的冲杀, 护城河在夜色中?被染成赤色。直到天亮时, 北滦军退去。

  谢赓血染战甲,在城头指挥着打开城门, 令轻骑迅速出城追击北滦军。待到天大亮时, 城外传来消息,轻骑兵在前方的山谷截住北滦军的尾巴, 杀敌千余而回。谢赓换下染血的外袍, 随即换了身衣服, 去城头重新整顿城防, 严阵以?待。

  前方的战报传到上?都城, 拓跋虎文发怒斩了传令兵。他还没登基前, 南下在大晛建康城中?潜伏过好几年, 自以?为对大晛朝中?了解超过一般人。大晛朝廷重文轻武, 赵釴死后能?够领兵的人几乎没有。没想?到, 如?今仅有一个谢赓,就将他撕开大晛北境的计划全?部打乱。

  北地三州拿下后, 谢赓所率领的长熇军犹如?一颗硬钉子?, 将北滦铁骑南下的冲击挡住了一次又一次,已经耗光了拓跋虎文的耐心。

  已是深夜, 拓跋虎文还是让侍卫去把手下的将军请来, 到他殿中?议事。拓跋氏以?武起家, 拓跋虎文身上?有父族身上?所有好武的血液。弯刀一旦抽出,不可能?轻易收回。

  ————

  赵执回京后不久, 派人将一株风干的赤血草送到骕化城,再辗转送到李秾手中?。赤血草可做药引,这一株长得粗壮,比起秦氏磨坊中?珍藏的那一株不知珍贵多少。

  李秾不知赵执用什?么手段寻到这么珍贵的草药,捧着木匣在怀中?发了一晚上?呆。端木青棠也是在此刻才知道,李秾原来是京中?大人物?的家眷,但她为什?么还留在这苦寒之地,就不得而知了。

  去岁一场马瘟,马场中?的马驹死去大半,马场因此几乎失去了生?机。

  好不容易等到冰消雪融,骝翁带着马夫们,装好行李干粮,准备出发到天上?以?西的乌干等部落去购买马种。

  此行来回要花上?两三个月,且途中?风餐露宿,十分艰苦。李秾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请求骝翁让自己随行。

  李秾长这么大从未离开过大晛国境,这一趟不仅可以?看看父亲生?前随马队看过的风景,李秾还有预感?,不久的将来,不论是大晛民间还是官方,与广大遥远西域以?西的土地往来会更密切。大晛的茶叶和盐可以?拿到那些地方去换牛马和兽皮。

  马队在清明前出发,走出梁州境后再折向西北而行。

  梁州虽是边州,这却是李秾第一次走出边关。骝翁告诉大家,这几年来,梁州边境的戍卫越来越严,每隔二十里就有一个关卡。各国商人从梁州出入,皆需要过所,没有过所会被扣留。

  时令已经过五月,广大的西域却仍旧十分严寒,到了午夜甚至冷得呵气成冰。因此每到戈壁沙山,马队便加快赶路,遇到溪流和河谷便歇息整顿。

  五月初的夜晚,天边只有淡淡的斜钩月。

  马队走到一处不知名的河谷时,看到谷中?雪水流淌成溪流,岸边,早春的花开出了淡淡的星点。大家轻松起来,当晚用清澈的溪水擦洗,在两块巨大山石之间找了个地方,就在谷中?歇息。

  半夜,正当众人陷入睡梦时,突然被守夜的马夫叫醒。在这寂静的山谷中?,大家隐隐听到,脚底传来轰隆隆的震动,像是庞大的马群行进。

  骝翁指挥众人飞快将取暖的火堆熄灭,将帐篷收起,躲到山石之后静听。

  火堆熄灭之后,远处洁白的雪山映照过来。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西边的谷口传来铁蹄的声音,众人心里一惊,随即噤声。

  马蹄淌过溪流,从谷中?迅速穿过。

  借着远处的雪光,李秾仔细看着,这是一队约有千余人马的轻骑!

  在离梁州边境不远的河谷中?,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支轻骑?

  “这不是大晛梁州军的骑军,梁州军没有这样的轻骑。”李秾肯定?地对身边的骝翁说。

  骝翁:“翟掌柜交给我们的任务是买马,先不要管这些。”

  有马夫问道:“要现在赶路吗?再有一个时辰便要天亮了。”

  骝翁心里记着庄里的任务,催促大家重新生?火烧水泡干粮,吃完好赶路。李秾想?着方才飞驰而过的骑兵,心里却越来越不安。在离梁州只有三日路程的地方,出现疾行的骑兵人马,绝非偶然。

  “大家有没有看清方才过去的骑兵打的什么旗号?”

  方才的人马好似没有打旗号。

  天色隐隐泛出微光,天快亮了,骝翁招呼众人上?路。

  李秾思虑再三,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怀疑,拉住骝翁的行李。“骝翁,梁州边防可能?有险。”

  骝翁在梁州民间生活多年,梁州驻军的样子?他很是熟悉,方才过去的确实是陌生?人马,他知道李秾话里的意思,可却十分为难。

  “李秾,你觉得该如何做?”

  李秾不再犹豫,说出自己的想?法:“骑我们最快的马,绕过刚才那些人,走小路去向梁州驻军报信。”

  “我们人本?就少,若是再遣人回去,去天山的人手就不够……唉,梁州边防……”

  骝翁看了一眼东边的谷口,眼中?有复杂的情绪,李秾看到了其中?的担忧。她不知道的是,十几年前北滦入寇梁州大肆抢掠,那时骝翁还是个年青人。

  马夫们生?活在边境,隐隐都明白事关重大,但骝翁是马队的领头人,大家都默契地看着骝翁和李秾,等待骝翁做决定?。

  “我并非不明事理?,只是,一是临行前翟掌柜并未发话,让我们去管多余的事。其次,马场凋敝许久,我们此行要买尽可能?多的马种,马队人手不足……”

  李秾看着他:“骝翁,我愿意一个人回去报信。”

  有个年长的马夫拉住李秾:“不能?一个人回去,这里离梁州边境还有三天路程,三天中?随时会遇上?那些人。”

  此时,李秾想?的却是若是梁州边境驻军毫无防备,遭遇突袭,随后就是外敌攻城掠地占领州府……那时,十几年前生?灵涂炭的惨像,是否又要重现人间?

  李秾稍稍一想?,在暖意蒸腾的河谷中?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暴乱临头,家园遭毁,亲人死去,那是幼时埋在身体里的恐惧。

  骝翁长长地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被说服。他叫过李秾身后一个年轻的马夫:“此行,你们俩不必跟我们翻过天山。你们俩骑上?马赶回去报信,要快,还要记住,途中?决不能?让那些人发现。”

  李秾点头:“我们知道如?何做。”

  李秾和马夫骑走了最快的两匹马,从谷口东边向轻骑追去。

  那支轻骑用的马十分雄壮,可日行千里。但一支上?千人的队伍怎么都有辎重,总归没有两个人快。

  快到晌午的时候,他们终于?在戈壁远远看到那支轻骑的尾巴。不能?正面迎上?去,李秾决定?折向南,躲开这些人,用最快的速度到最近的黄沙关去报信。

  黄沙关是梁州最西边的边关之一。这座边关建于?元庆年间,远看去只是戈壁滩上?几个灰扑扑的土堡,只有不到百人的守军。黄沙关之外再往西,便不再是大晛国土。

  城楼上?哨望的小兵远远就看看到两匹马从黄沙之中?飞速跑来,他警觉起来,再向后方看去,却并未看到有异常,只有这两匹马。

  李秾和同伴来到关堡之外,向堡内喊道:“百里之外有外族的轻骑,请开堡门让坊我们进去细说!”

  城墙上?的守兵看不清两人的装束,半信半疑地俯瞰着城墙下的人,大声询问道:“你们是何人?何故来此?”

  身边的同伴大声朝城楼上?回禀:“我二人是随商队外出的马贩,在西行途中?遇到外族骑兵,正在向梁州而来,故赶来报信,请梁州驻军早做准备。”

  城墙上?的小兵还在犹豫,正在商议开关将二人放进来审问。

  没有多少时间了!他们两人不吃不喝昼夜疾驰才能?提前半天到达。

  情急之下,李秾从怀中?掏出一方小印,朝着城楼大声说:“我这里有朝廷政事堂长官的玉印,请让我进去见?你们领队!”

  李秾揣在怀中?的小印是许久之前在京城时赵执送给她的。

  凭借小印上?篆刻的“赵执”的印文,守关的参将最后选择相信了李秾,随即派出哨探侦查敌情,并向相邻的边关燃起狼烟。

  就在李秾和同伴报信的第二天午后,梁州边关遇袭。

上一篇:白篱梦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