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玉 第150章

作者:驰驰响当当 标签: 强强 相爱相杀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若你没有按时回来,我会先杀了皇帝。”她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顾衍誉很久没有这样与戴珺说话——冷酷地表现蛮不讲理。

  于是戴珺想,她是因为害怕。

  落在他眼中,像一只闹了脾气开始在家中四处撒野的小猫。

  线人的死伤,洛莲的下落不明,向他们挑明哈泰已经注意到那图跟庆国的小动作。

  这次会面一旦走漏风声,哈泰必会不遗余力破坏,戴珺会遭遇什么她不敢想。

  如果是另一种可能——哈泰兄弟二人为庆国设下陷阱,那麻烦会更大。

  戴珺知道她一直想亲自去羌虞,远在陵阳只能等着收消息,被动得叫她愤怒。

  他放下手里在收拾的东西,走过去,抱住了顾衍誉。

  “燕安,你相信我吗?”

  她当然相信,她也没有自负到认为自己好过他身边所有高手和谋士。若有不测,顾衍誉在与不在,都会有人拼尽全力去护住他。

  只是……她希望自己在他身边。

  顾衍誉说不出话,但她这样看着戴珺,他就明白了。

  换做他也是一样,心上人是个胆大包天,能随时去捅破天的姑娘,在她涉足的险境里,有时即便他在,也未必能做得更好,但能看着她,才会叫他安心。

  “讨厌你,”顾衍誉不去回答他的问题,扒拉开他的前襟,张口含恨咬在他胸前。牙齿摩挲到紧实柔韧的皮肉,那个瞬间倒是也不很气了,但委屈陡生,她嗫嚅说,“本来我好好的一个人,心里从不记挂谁。”

  越说越伤心,含得他胸口都被濡湿一块,方才还凶巴巴的,现在含混说着最怂的话:“可是现在不行了。呜呜,我不要跟你分开。”

  戴珺刻意忽略了胸前的奇怪感受,只看她的怂样,无奈又好笑,但更鲜明的是心中酸涩,心肠软到不能再软。

  她脾气有时直接,怂也怂得坦诚,叫人只会生出无尽怜惜和爱。

  一直以来他看着顾衍誉成长的速度惊人,小顾大人穿起官服走路带风,一天比一天更加游刃有余。戴珺心中为她欢喜,亦会生出与有荣焉的得意。

  但这些变化有时也让他感到不安——顾衍誉的大多改变都因她的恐惧而生——她小时候知道优柔的主人会被刁奴欺负,所以喜怒无常,手段百出;她在绝境中学会了孤注一掷的狠绝和专注;上朝之后懂得了收敛和明理。

  他更在意什么才是顾衍誉原本想要成为的样子,而不是都出于经历磋磨后,适应环境的生存之道。

  因此他格外珍惜那个她想藏起来的部分——从不展露于人前,只属于他。

  戴珺想抬起顾衍誉的脸,但费了点劲也没能把她从自己胸前扒拉开,只好改为轻轻抚摸她的后背。

  顾衍誉显然是舒服了,发出小动物似的呜咽。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松口,红着眼抬起头来,视线自下向上瞧他,颤抖的睫毛刮搔着戴珺的心,承认错误也快:“我不讨厌你,我就是,在犯浑呢。”

  戴珺险些笑出声来,不知道该怎么办,喜欢得快要死掉了。

  如果时间允许,他甚至有点想看看顾衍誉闹脾气到极致会怎么样。也许像愤怒的小猫跳上桌,伸出爪子轻巧把所有名贵杯盏推下去摔碎。

  他觉得自己或许有病,因为他内心隐秘地期待那种时刻。

  他喜欢顾衍誉有不同的样子,像一件绝世的珍宝,不同光线和角度下,有各异的流光,他为此着迷。

  而随着小顾大人越发稳重,“蛮不讲理”和“喜怒无常”的一面甚少出现。唯独在他面前偶有展露,哄好这样的顾衍誉是一种奇特的乐趣。让他爱得要死,不可自拔。快乐不足为外人道。

  顾衍誉哼哼够了,不太好意思地从他怀里退出来,时间太久还是有点闷的,她的脑袋晕乎乎,脸颊飞着红云。

  她吸了吸鼻子,表情很快收敛好,然后伸手给戴珺理衣裳,作出成熟温婉的模样。

  她学了两句很稳重的话,让他不要担心,自己会处理好家里的事云云。

  但话没说完,她把自己先给说生气了——

  顾衍誉“哼”一声松开了手,衣领也不给他牵好,倔强看着戴珺:“我才不要。”

  戴珺的心却跟着一松。

  他含笑敞开怀抱把人再次箍进来,脸贴着她的脸,轻轻地蹭:“我明白,燕安,不需要跟我说那些话。”

  语气轻软得像是哄小孩儿。

  如果自诩成熟的人被如此对待也许会觉冒犯,但顾衍誉很吃这一套。

  她喜欢这种幼稚的亲密。

  每个人因经历的不同,心中各有各的“缺角”。

  好比戴文嵩心中的缺角是对妻儿的愧疚,那是在戴珺向父亲请求成全他婚事时发现的。他与父亲据理力争时,往往会激出这个老头倔强的一面。而当他以儿子的身份与他对话,戴文嵩则很难拒绝,他对“孩子”天然有愧。顾衍誉时有孩子气的表现,使得老头格外偏爱她。

  顾衍誉心中那个“缺角”是多年前骤然间失去的家和关爱,无论她在人前修炼得有多八面玲珑,心底始终有个地方,待着一个蜷缩的小孩儿,在等待被谁认领。意识到她会向他敞开这个角落的瞬间,戴珺竟感性得想要流泪。

  他亲亲她的耳朵:“不要太担心,誉儿。我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顾衍誉抿着唇,也不说话。

  戴珺伸手揉捏她的脸:“如果能阻止这场战争,会有很多人得以活下来。”

  他本是为哄顾衍誉,说着眼中变得悠远:“这是势在必行的冒险。也是我们本该去做的事,对么?天铁已出,它落在暴君手中,会成所有人的劫难。到时陵阳也无法幸免,这里有我们的家,以后还会生活我们的孩子。”

  他从前有很多愤怒和隐忍,是一把收于鞘中的刀,如今也变得不同,他更笃定,也更锐利了。

  她看他的眼睛,那里从来很像平湖,今日恍然发现,这一汪温柔的湖水已经变成一片海洋。

  他们对彼此沉迷,迷恋对方的头脑和身体。如果屋外风平浪静,他们可以在这间小院里纠缠到天荒地老。

  只是此时现实不允许。

  顾衍誉闹了这么一会儿也就好了。

  她拿出一个剑穗,往戴珺的剑柄上系。然而动作不怎么熟练,她瞄一眼戴珺,戴珺自己接过,打了个绳结将其系牢。

  “是娘亲从前给姐姐做的,她有两个,匀了我一个,”顾衍誉说来依旧郁闷,“我本该有一把剑,但顾禹柏不给我。”

  戴珺微微蹙眉:“你怀疑……”

  顾衍誉看着他,她没有回避,但说得清楚:“我不确定。”

  能令她失控至此的还有什么事呢?她没有任何证据,但直觉使她嗅到了熟悉的恐惧。

  顾禹柏总是这样使她感到挫败。

  戴珺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洛莲失去音讯,她更多感到愤怒和焦躁,而不是伤心。如果对手是那个人,洛莲可能不会死,但……

  “还有这把匕首。”顾衍誉拿出来,那是他们手里目前,唯一的天铁兵器。

  戴珺没有伸手。

  顾衍誉不由分说塞进他怀中,叉着腰,稚气非常:“收好它,这是夫人的命令。”

  戴珺低头笑了。

  他不合时宜地觉出她可爱。

  世人总说男女情爱总有由浓转淡时,戴珺有点好奇那会在何时发生。他还在持续感受不断加深的羁绊,和因她而起的更新鲜、浓烈的情绪体验。

  外面的世界风雨大作、电闪雷鸣,可是爱让人心酥骨软,他心头涌上无限奇异的柔情,想把她揣进怀里,含在口中,最好如那只小玉狐,日日相见,随身携带。太喜欢了,有点不知怎么办才好。

  临走前讲太多离情别意不是好迹象,顾衍誉又分明是清醒的。她深吸一口气:“路线,我们再看看。如果一路顺利抵达,等着你的会是鸿门宴;如果那图诚意结盟,恐怕哈泰就不会让你这一路走得太顺利。”

第190章 姐姐,我得去找他

  “姐姐……”

  顾衍誉伏在姐姐怀里,无措和茫然都很彻底。

  顾衍慈轻轻揉捏她的后颈,眼含忧色,垂首看她。

  顾衍誉声音发紧,她仰头望着顾衍慈:“姐姐,我得去找他。我必须从这里出去。”

  “好,我想想,我来想想。”

  也许不祥的征兆从戴珺离开那天就已显露。

  戴珺离开时天上的星子还亮着,蒲叔几乎一夜没睡,做了饺子为他送行。

  戴珺咬了一口察觉不对,立时吐出来,发现饺子皮还夹生。蒲叔大惊,他煮了很久,按理说不会这样。于是压低声音问顾衍誉要不要缓缓再让姑爷走,挑个好时辰出发。活人上路前发现吃食半生不熟不是好预兆。

  顾衍誉难得对这位相处多年的老仆有了不耐,一摆手让他不必再说。

  戴珺用水漱了口,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事情耽误不得。征兆不征兆的,也只能当无事发生。

  车马远去,顾衍誉固执地在门口不肯离开,蒲良看着顾衍誉显得单薄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

  接连传来的消息简直惊心动魄——

  戴珺的车马过苏埠时就遇到了山石滚落。

  原本从陵阳到苏埠有坦途可走,他们为避人耳目抄近道选了山路,却成想还是被盯上。

  幸而事情发生在苏埠地界之内,建安侯带人救援及时。

  戴珺让手下人分了两路,一队漏夜离去,一队随他悄悄转入建安侯安排的地方住宿一晚。然而他们的对手一个都没放过,赶路的被截杀,住处在大火中毁于一旦。

  这是在明着阻止他的行程,若非要走这一趟,就要做好没命的准备。

  消息传回陵阳,说戴珺在大火中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老皇帝也因此受惊。

  落在聂弘盛眼中,这是对庆国军队的挑衅,也是对他的威胁。皇帝下了旨,要苏埠给他一个说法,另从禁军之中抽调精锐,赶赴苏埠调查寻人。

  但他没有允准顾衍誉离开。

  他有慌乱,却不到顾衍誉那种失了魂的程度。他更恼怒于苏埠的失察,能让外人在离陵阳那么近的地方放肆。何况,重臣出事需要一个姑娘赶去才可得救?他所有的将士和官员都是废物么?

  当面前是皇帝的时候,顾衍誉甚至发现她没有抗争的可能。他是“天下之主”。皇帝拥有的权力无限,而聂弘盛很懂得自己手握的是什么。他不想别人讨价还价的时候,别人一句话也无法多说。

  不过世间事自有另一种公平,不全以一位帝王的意志为转移。云渡战况焦灼,新武器的出现也使他夜难成寐。

  顾衍誉与居斯彦商量,这是让雅克苏地下的神兵过明路的好机会。

  他大可借为皇帝祈福这件事,将草原之下的矿藏作为某种神迹搬出,说得玄乎一点,让聂弘盛接受的同时,心中不要生疑。

  谁知居斯彦从皇城中出来时,面色却发沉,异色的眼中有淡淡的嘲讽。

  “他不相信?”

  “不,他相信。”居斯彦看着她,轻轻启唇,“他也相信那是他应得的。”

  他们的盘算落空了,皇帝什么也不打算出,他想把这变成一场供奉。当然,从雅克苏的角度来看,这是一场掠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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