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玉 第158章

作者:驰驰响当当 标签: 强强 相爱相杀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他目光纯良而无辜:“姐姐,你不能因为我的出生而怪罪我,生来穿什么,不是我能决定的。”

  顾衍誉懒得理他。

  “所以我要去羌虞了。那里很适合我们重新扎根。拦着你真的是为你好,哈泰不喜欢他的弟弟跟外人来往过多,那图所做的一切逃不过他的眼睛,你往他的刀口上撞会很危险。”

  王潜的神色又一变,露出招人喜欢的笑:“好啦,不要生气嘛。我再告诉你一些你会感兴趣的事。”

  顾衍誉无动于衷。

  王潜:“顾太尉和天铁的事,你也不想听吗?”

  顾衍誉眼一抬。

  接下来她从王潜口中拼出了所有,如果他没有说谎的话。

  “当年哈泰知道庆国和雅克苏的地下有天铁,早有心思。他原本想与我的伯伯交易,可我的伯伯野心太大,想独吞好处,不把偷卖天铁所得交给家族,所以他用了一点不光明的办法,害死了可能阻挠他的知情者,当然,也包括朝中知道天铁下落的几个重臣。”

  “王国舅?他都是家主了,何必如此?”

  “顾家家主应得的份例,有顾崇山中饱私囊、打着太尉的旗号出去坑蒙拐骗来得多么?”王潜一笑,“你看,这就很好明白我先祖的选择。当皇帝也未必最得意啊,想得开一点就会发现,只要在这个体系里,选到合适的角落,扎根进去,就有源源不断的财富可吸取。”

  他说得声情并茂,似一场好心教学。顾衍誉不寒而栗,抿唇不语。

  王潜接下去说:“因我伯父的愚蠢,他死之后王家在天铁这条线上便断了。其他人也是一知半解。王孚如果不是蠢到想跟聂弘盛交换这个秘密,早该杀了他,哪有现在的事。唔,别这么看着我,姐姐,对我温柔一点。”

  顾衍誉眨了眨眼,把情绪收敛好。

  “那时家族里没有真正中用的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我的祖母在主持大事。后来矮子中拔将军,推了王孚出来作为新的家主活动。而你的父亲,顾太尉,截胡了跟哈泰的天铁生意。他本不该知道此等机密,据我的推测,他是从顾家得到天铁矿的分布图在先,谁能想到乐临一个不起眼的小家族,竟是当初古尔加的后裔,还掌握着这样的秘密呢。”

  顾衍誉的心中纵有惊涛骇浪,也没有表现出来,不打算让他看出自己对此的无知。

  “王家素有贩私航道,从前知道顾太尉在私贩军械,有互相遮掩的情谊。他是懂做生意的人,与王家彼此行个方便,大家都有钱赚。”

  顾衍誉的手死死抠进自己掌心。

  但王潜还是看出来了,他笑得轻飘飘的:“所以就在王家的眼皮子底下,太尉大人,把庆国地下的天铁挖空,尽数卖给了羌虞。”他说完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又婉转一笑,“可惜当时不知情,只当破铜烂铁抽了些过路费。早知卖的是绝世神兵,我就不会那么轻易让他过去了。”

  “疯子,”顾衍誉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们都是。”

  王潜乐了:“你竟不心疼你的父亲么?我很理解他。他有雄才大略,却晚生了数百年,庆国没有留给他的位置。一个人很有能耐,难免觉得跟庸才抢食吃是个憋屈的事。我的祖母曾有意招揽他,可惜他没有接受这份好意,否则以他的谋略,若肯入赘,我的家族会很高兴的。”

  顾衍誉眼中的不屑终于到了使他惊奇的程度:“怎么了姐姐?连聂弘盛自己,也曾想过卖了天铁去修长生祭坛呢。你在生谁的气?在陵阳,太尉只能傍着皇帝求生,受世家排挤,去羌虞他是打天下的功臣,又有献天铁的功绩,他能得到一切。”

  “那大庆对你们而言算什么?”

  王潜更感到稀奇:“我以为只有无法自保的人,才会像信奉神佛一样,相信什么国家、故土之类的东西。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不惮于在顾衍誉面前展现恶劣的一面:“无论大庆还是羌虞,对我而言都是牧场。土地上生活的不是跟我一样的人,是给我生蛋的鸡,为我产奶的牛。你以这样的眼光去看,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顾衍誉眼底灼热的愤怒像是使他觉得十分好笑,甚至咯咯乐出了声:“姐姐,你真奇怪,向来只有人想把自己往更高贵的人行列里挤一挤,你自己都会说巨贪吮脚的故事呢,他为了留在能压榨别人的位置上,连尊严都可以不要。你唾手可得这一切,却总是把自己当做贱民中的一个。”

  他循循善诱,声音带着蛊惑:“你觉得舒台的事是你和戴珺的一场胜利么?可你又不姓韩,不是韩博的什么人,你不会在河道上风吹日晒出苦力,你是坐在画舫游船上可以与我同乐的人。为什么要抗拒这件事呢?那位玉珩公子很不识趣,我当初派出杀手告诫他,是想他懂得适可而止,等着他上门与我谈条件。我很乐意与你们分享利益,一起来享用大庆的百姓,谁知他竟是直接捅破了这门好生意。王家拿不到好处,可你们难道又从中获利了么?”

  “你嫁给他这样空有仁义的穷人已经很叫我怜惜了,却连想法也变得如此不灵活。喏,‘天下大同’是写在书里,印给天下人的骗局嘛。他们明明盲目又愚蠢,没有聪明人用鞭子驱赶着,他们什么也做不了。若没有王家治理河道,带着他们做起这些事,你口中的百姓未必就会活得更好哦。你为什么总把愚民当做自己的伙伴,而不跟更好的人站在一起呢?”

  “我就是太把你也当个人了,进门的时候该摔死你才是,”顾衍誉逼近他的脸,盯住他的眼睛,压抑着平静的愤怒,“你最好祈祷自己永远在可以‘牧民’的位置上,永远不会遇到像你这样的人踩在头顶。”

  他开怀地笑了:“你幼稚起来真可爱。”

  “你们固执得不像顾太尉亲生的,难怪他只是自己离开了。你在对谁忠诚呢?聂弘盛对你不地道,你一条命险些搭进去,只是换来一个给他做狗的机会。他没有让你顺理成章地站在金殿上。你如果姓王,是个男人,有此功绩,你可以在庆国横着走,你的子孙后代都可以。”

  顾衍誉怎么会不清楚这一点?可是在她心里,大庆不等于聂弘盛。眼下争取到站在金殿上的资格,就够她去做很多事。皇帝凉薄,她也不会以百姓作为报复对象。

  “别生气了,”他咬着唇,观察顾衍誉的神色,又变得纯真起来,“你不喜欢这些我不说就是嘛。但我对你没有坏心,说的也都是实话。不信你大可去查一查,王家是不是早跟羌虞有往来。哈泰正缺钱,很乐意把王家这样的大户奉为座上宾。”

  “就算你此行目的是真,”顾衍誉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接近我来演这么一出图什么?接连失利让你有怨在心,准备杀了我复仇?还是想绑了我,换到什么?”

  他仰头看向顾衍誉,浓密的睫毛轻颤,款款笑开,以口型清晰地表达出来:“嫁给我。”

第200章 在真的面前,它会变成假的

  仿佛是为了应证王潜这个乌鸦嘴的灵验,顾衍誉久违地收到了关于戴珺的消息。

  当然,坏消息。

  一伙水匪声称绑了戴大公子,对方开出一个不敢想的高价——一千万两黄金。

  凭证是一只白色的小玉狐,上面染了血。

  见到那信物的瞬间,顾衍誉的心一颤。

  她的瞳孔骤缩:“送信的人呢?”

  秦绝有点懵:“信是有人送到沈氏的铺……”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顾衍誉已经吩咐:“把人拎回来,不计代价。”

  于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看到了一个肤色黝黑的精瘦男人,脑袋很小,没有眉毛,头发乱草一样泛着黄。几乎把“邪性”二字写在脸上,像只凶相毕露的秃鹫。

  王潜出手大方,他们包下了整间客栈后院临时落脚。

  此刻“秃鹫”被拎到院中,王潜也被仆人推着出来旁观这一幕。

  沈迁看了顾衍誉一眼,意思是要不要请王潜回避,顾衍誉以眼神告诉她不必。

  那只“秃鹫”看顾衍誉的目光是有恃无恐。

  “戴夫人把我擒回来可不明智,我负责送信,若出了事,戴大人还有好么?”他眼神环顾一周,瞥到王潜,脸上就挂了意味不明的笑,“别让我的主人误会戴夫人已另有情郎,不想管自己的夫君了。”

  啪!

  顾衍誉上去甩了他一个巴掌,眼神倨傲而冰冷,却又有愤怒像烈焰一样在她眼中燃烧。

  这是很不“顾衍誉”的举动。即便作为惩戒,巴掌的侮辱性也太强,对谁都不应当。

  秦绝更是看得心惊,这不是他认识的顾衍誉,遑论戴珺的命还握在对方手里。

  “秃鹫”果然牙一龇,目露凶光:“你怎么敢……”

  又一巴掌截停了他的话。

  顾衍誉手麻,眼一抬,便有手下会意,代替她动手。

  仆人把王潜的轮椅推到院中树下阴凉处,他就在边上看着,绕着手中的佛珠,似乎觉得这一幕非常有趣。

  沈迁已利落地卸掉送信人的关节,他像滚水入锅时的面条那样软了下去,耍狠的脸被疼痛所替代,狰狞更甚。

  顾衍誉面无表情旁观了这场利落的“酷刑”,走到他身边去,一低头看软成烂泥的人,冷静得有些淡漠,好像方才那个快要气疯了的人全不存在:“一个不可能的高价,你的主人要的不是赎金,是来做生意的。”

  “秃鹫”龇牙咧嘴,眼珠子转得飞快。

  “回去告诉他,做生意要你情我愿,他手里握着我夫君的性命,我愿意合作。但他也要想清楚,既然他找上我,他想要的,恐怕除我之外没有其他人能轻易办到,”她盯着“秃鹫”,“我非常确信你的主人不敢动我夫君一根寒毛,只要你的主人还有神志在。”

  “秃鹫”眸光一闪,她说的竟然没错。

  主人也特意关照过,他还没见过待遇那么好的“人质”。

  “所以——”顾衍誉摊开那只小玉狐,话锋一转,整个人煞气骤现,“这不是人血,你们没那个胆子。是有意用这个小动作来恶心我的。如果你的主人认定我是吓一吓会就任他摆布的人,我又怎么会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

  她顺手从沈迁腰间抽了剑出来,冰冷的锋刃贴着“秃鹫”的脖子。

  他深吸一口气打算忍耐这份恐惧,谁知顾衍誉根本不是吓吓他,刀锋贴着皮肤,压出细长的血线。

  “合作要有合作的态度,你们犯了我的忌讳,我很不高兴。”

  场中寂静得落针可闻,各有各的理由。

  王潜不错眼地盯着顾衍誉,眼中笑意愈盛,像是见到什么极满意的画面。

  “秃鹫”本人从一开始就耍狠未果,落于下风,眼下已经不敢再口出狂言,只担心顾衍誉突然发疯杀了他。这个女人眼光毒辣,好像也不知道怕,这种人他不敢惹。

  至于顾衍誉的手下,秦绝崩溃地发现,他们好像对此半点无异议。

  秦小侯爷人都要傻了,他希望有谁可以跟他眼神交流一下,这真的是可以的吗?到底是谁绑了谁?人质家属可以这么干?

  顾衍誉把刀上的血在“秃鹫”身上蹭干净了,递回给沈迁。

  她起身来,低眉瞥一眼对方。

  “谁提出的在这只玉狐上淋血的主意,让你的主人切下他一条胳膊给我送来,当做赔礼。”

  “你!”

  顾衍誉没有多言,只是眼神一掠过,那人竟就消了声。一个人如果什么都做得出来,不要在她火气上头的时候去招惹比较好。

  “合作该有合作的态度。他奉我的丈夫为座上宾,我们才有的谈。你的主人也不会想要一个我这样的敌人。连基本的礼貌都做不到,我不接受。”

  她淡淡把目光收回,对手下吩咐:“打,剩一口气吊住就行。丢到显眼处,让他的同伴来接。”

  秦绝生平没受过这么大惊吓,但他扛住了没有劝阻。

  一来是顾衍誉的煞气使得他也被镇住;二来,他观察那个“秃鹫”的反应,鬼使神差地觉得她此举或许真的有效。

  人被拎走,场中陡然安静下来。

  王潜微笑鼓掌,让人推着自己靠近她。轮椅推到她不远处,那两人又自觉离开。

  “真是漂亮,漂亮极了。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前些日子那失了魂的模样,还叫我想过这样的人怎么逃出我的杀手围剿。”

  顾衍誉目光淡淡掠过他,没有多言的意思。

  “别急着走,如果我可以帮你呢?”

  她冷冷一笑:“对方目的昭然若揭,是你帮得了我的么?”

  “他们是在逼我卖国。”

  顾衍誉回到自己屋中之后,崩溃边缘的秦绝追了上来。

  她想了想,决定好心地给秦绝解释一下方才发生了什么,以免秦小侯爷吓死自己。

  “这不是个阴谋,是个阳谋。对方根本没想隐瞒自己身份,否则他们该藏在暗处,用箭射来信纸,不至于这么快让我们找到人。若真是水匪求财,他们会开一个让人肉疼,但依然出得起的高价。一千万两黄金,你觉得我能——”

  顾衍誉瞥了秦绝一眼,陡然炸毛:“你到底以为顾家贪了多少?!”

  秦绝懵懂而紧张地站直了,钱到了一定数额之后,难免让人失去概念。他对姓顾的和姓王的具体有什么不同,还是有点模糊。

  但看顾衍誉这个表情,他只好纯良地表示他不是来反贪的,他只是不明白他们到底想要顾衍誉做什么。

  “他们想通过戴珺来拿捏我。好比云渡的对战,现状不会持续太久,若我的兄长将来对上羌虞,有意输给他们,他们就会拿到一座城池。一座城池价值几何?若有意运作,让把持航运的大人行个方便,羌虞与大庆贩私的航路从此畅通无阻,未来又可以赚取多少钱?再不济像顾禹柏这样,直接把大庆地下的矿藏偷运出去,又值多少?”

  秦绝听了,非常中肯地开口:“那你们赚钱的办法确实很多。”

  顾衍誉眨巴眨巴眼:“唔,也是这么回事。”

上一篇:一盏万川

下一篇:返回列表